貞觀雲記 第21章 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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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寧娘，怎麼還不走？」巢元方敲著酸麻的老腰，故意調笑道：「是不是在等什麼人啊？」

    「老頭兒，你居然取笑我！」李秀寧嬌笑，回道：「我患了一種絕症，你快幫我治病，治不好，你就是個庸醫！」

    「你這不是病啊！老夫可無能為力！」

    巢元方一本正經的說道：「你這是劫，佛說，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乃是人生七劫難，」

    他擺出和尚莫測高深的樣子，雙手合十，道：「女施主，你這劫難深重啊，當早日參悟我佛，修習正果，方可破除萬難——」

    他眨眨眼，繼續說道：「啊！原來施主家室難捨，那就先捐點香火錢吧！讓我佛幫你消災避難——」

    李秀寧笑得花枝招展，「老頭兒，以前沒發現，你這麼有意思！」

    「走吧！孩子。你身為貴女，不知道這人世間的疾苦，你是天上飛的鸞雀，他只是地上爬的螞蟻，他能抬頭仰望你一眼，就是奢望了，怎麼還敢有其他的心思，那只會害了你——」巢元方勸道。

    「哪有什麼害與不害——」李秀寧固執的搖頭，「天上飛的是唐國公的女兒李秀寧，寧娘可不是——」

    「寧娘與他們一樣，」她伸手指向那些流民，「不過是這世間的浮游，朝生夕死而已。若是能與心愛之人，在這天地間隨心飛舞，哪怕只有一天，寧娘此生足矣！」

    「痴兒啊！」巢元方感嘆一句，「你們兩個都是痴兒，只是他捨不得害你，所以你註定空等一場。」

    「那也要等，我就要看看他這個大英雄，說話到底算不算——」

    巢元方這一生什麼事沒見過，知道勸也沒有用。

    於是，瞟了一眼李智雲，問道：「道信那和尚找你了？」

    李秀寧冰雪聰明，立時想明白了，問道：「他見過你是不是？」

    「沒有，他沒見過我，我是剛剛聽人說的，但這和尚與孫思邈是摯友——而且他也是來借看那本醫書的。」

    巢元方解開謎團，說道：「他定是知道你弟弟聰慧絕倫，又從孫思邈那裡知道他並非天生啞子，所以想演一齣戲，給天下人看。」

    「什麼戲？」李秀寧追問道。

    巢元方沒有回答，反而向李智雲解釋道：「這和尚也是被逼得，佛門也不是清淨之地，禪宗一脈勢微，向來被其他宗派欺壓，他身為禪宗領袖，只能出此下策！

    而且自太子楊昭過世之後，皇帝對佛門也疏遠了——沒有了原來晨昏定省的虔誠，變得越發乖張暴戾起來，這可不是好事啊！

    道信和尚也想要借這個機會，用佛法改變皇帝，改變佛門，應該算是一件大功德。」

    李智雲灑脫一笑，他早就猜個七七八八，道信禿驢，想跟我玩心眼，是他自己找死。

    「這個人啊！太聰明會折壽的，」巢元方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早猜出來，嘆道：「不管怎麼說，你也是天資卓絕的孩子，但大智慧之人，須有大仁、大勇，方不會禍害千年，這個道理你明白嗎？」

    李智雲默然點頭，這老頭兒說的對，自己要是想做壞人，那肯定會是這個時代最壞的人，所有人在自己的面前，都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腦子裡裝著歷史的走向，手上拿著一千多年後的科技，再加上歷朝歷代陰謀詭計的薰陶，恐怕沒什麼敵手，與李二爭雄天下，可能不行——

    畢竟那需要的是大戰略的智慧，不是你能勝仗就可以的，比如項羽，一生不敗，只敗了一場，就落得個烏江自刎，而且皇帝這個位置，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坐的，南北朝那麼多位皇帝，有幾個坐到壽終正寢的？

    不過，要想害死李二，那可是太容易了。

    巢元方見狀，說道：「若你有心醫術，老夫不才，卻願意將畢生所學教給你——跟老夫學醫，懸壺濟世如何？」

    「老頭兒，你也打我弟弟的主意。」李秀寧聽明白了，不滿的喊道。

    巢元方看了她一眼，說道：「老夫一生閱人無數，卻從未見過你弟弟這樣的天縱之資，老夫是真害怕啊！」

    「不是老夫非要收他當徒弟，而是真的擔心他會遺禍萬年——這醫術雖是小道，非大仁之心不可精通，老夫也只是想在他的心裡種下一顆善因罷了。」

    李秀寧看看滿面憂慮之色的巢元方，又看著滿臉呆狀的弟弟，不明所以，這個弟弟雖然有點聰明，但也不應該讓老頭兒如此忌憚吧！

    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她腿上這個石膏護具，讓巢元方、孫思邈都對這個孩子感到恐懼。

    石膏這東西從扁鵲的時代就被廣泛的應用到中醫學上，可直到今天才有一個孩子拿來做骨折的護具，而且恰到好處的搶了蕭皇后的風頭，順其自然的救下了孫思邈，那這孩子的心思有多恐怖？

    更何況他這護具設計巧妙，手法嫻熟，整個過程連一點思考的時間都沒用，如果是成年人還好說，偏偏是個六歲的孩子，而他又裝聾作啞，隱藏自己，這等智慧和成熟，簡直讓人不寒而慄。

    李智雲也想到了，自己今天的表現出格了，已經遠超一個六、七歲孩童的智力，這讓巢元方感到震驚，又引來了道信這個賊和尚——

    這些都不怕，那蕭後呢？她不可能不告訴楊廣的，楊廣會是什麼反應？恐怕事情會沒完沒了。

    他千方百計的想要避免改變歷史，卻在出府的第一天就改變了歷史，但他卻一點也不後悔，畢竟這救了三姐的腿。

    李智雲向巢老躬身施禮，滿臉的歉意。

    巢元方毫不意外的點點頭，說道：「其實你拜老夫為師，老夫也無力護你周全，但你切記要好自為之，因為在你之前老夫也見過一個天縱之才，可惜現在全天下的人都在罵他。」

    「全天下？你說的是——」李秀寧十分好奇，突然想到一個人，頓時色變，不敢言語——現在全天下都在罵的人，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當今聖上——楊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