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雲記 第29章 托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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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柴門再次被敲響。

    「大郎，稚兒在你這裡嗎？」門外傳來了老馮的聲音。

    「在——」李建成跑過去開門，卻只見到老馮一個人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問道：「老馮，父親有話帶給我嗎？」

    老馮輕輕搖頭，面帶同情的說道：「閥主趕路累了，現在已經睡下了。」

    「啊，睡了啊！？」李建成的臉色仿佛要哭出來了。

    李智雲則在紙上寫了幾個字之後，就從屋子裡出來，望著老馮，目光里的意思很明白——我不回去睡覺。

    「小郎，我帶去見三娘子。」老馮淡笑著說道。

    嗯，這老馮的心智果然非同一般，難怪李淵會用他查內奸——李智雲心道。不過攤上李建成這樣一個兒子，任誰也不會放心的，肯定要再做安排的。

    老馮的身份，竇氏應該不知道，李建成也不知道，不然態度不會這麼隨意，估計連大姐也不一定知道。本身是一家人有必要弄成這樣嗎？

    李智雲走到老馮的身邊，不禁又想到，自己在李淵的心裡會是什麼樣的角色？

    老馮撫了撫李智雲的頭頂，又問道：「大郎去看三娘子嗎？」

    「這——」李建成遲疑片刻，最終還是回道：「父親命我在這裡悔過，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如果秀寧有事，及時告訴我。」

    老馮點點頭，眼中的冷意卻讓人一覽無遺，看來李建成的薄情，他早有了解。

    等他倆人走後，李建成的臉上也露出了傷感之色，但隨著冷風的灌入，他打了個冷顫，就連忙將柴門關好，裹著熊皮回到桌前。

    「滎陽鄭家的恩情，李閥承受不起，馬上斷絕和鄭家的所有聯繫。父親問起，就說被鄭家誘惑。」

    李建成看到弟弟留下的字，不以為然的一笑，鄭家的恩情有什麼承受不起的，他家又不是皇族，有什麼可擔心的？既然能和王家、竇家結為同盟，多一個鄭家又如何？難道鄭家還會造反不成？

    接著他像發現什麼稀世之寶一樣，小心的將李智雲寫過字的紙，平鋪在桌子上，認真臨摹起來，時不時還搖頭晃腦的欣賞一會兒……

    李秀寧的閨房，原來就在李淵院子的附近，整個戶型與李淵的小院是完全一樣的，老馮只走到門口，就停了下來。

    「前面我不能進去了，你可以自己過去嗎？用不用把翠姐兒喊出來？」老馮看著他問道。他是贅婿，身份所限，不能進入李秀寧的閨房。

    李智雲搖搖頭，自己跑了進去。侍女們已經發現自家的主子在發著高燒，正手忙腳的生火燒水，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小小的身影。

    李智雲絕想不到在這裡能看到李淵，他立刻停下腳步，站在台階上向屋裡偷偷的望，李淵不是應該睡著了嗎？難道這就睡醒了？既然老馮來找自己，那麼李淵肯定就知道自己偷跑出來，搞不好會挨懲罰，先看看再說。

    此刻，李淵正背著雙手，焦慮的在中廳里轉了一圈，又一圈。大姐李翠則是垂首站在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出。李孝恭神情淡漠的雙手抱胸，靠在門口處，眼光不時的掃一眼庭院，似乎在等什麼人。

    東側的臥房，門帘一挑，謝夫子從裡面出來，臉上密布著愁雲，走到李淵的身邊，拱手道：「閥主，三娘子的病，腹有內熱，外感傷寒，老朽這醫術不精，實在不敢下藥！」

    李淵點點頭，他知道謝夫子只是粗通醫理，平日裡家人有個頭疼腦熱的，謝夫子給開個藥還勉強湊合，閨女的病，顯然超出他的能力之外，因此也沒有報太大的希望，他早已命管事李平去請巢太醫了。

    「眼下只有先用溫水持續淨身，降低熱度，等巢太醫來了，再做計較。」謝夫子建議道。

    「知道了，謝老辛苦，」李淵心情非常不好，敷衍的對他擺了擺手，道「你歲數大了，先去休息吧！」

    謝夫子看到李淵的表情，欲言又止，遲疑了一下，還是躬身施禮——

    李智雲看到這裡，後退了兩步，想找個地方躲一下，卻不想身後傳來一聲驚呼。他猛轉頭，卻正看到自己的婢女苦荷捧著一盆溫水，呆呆地望著自己，若是再多退一步，就會撞到她手中的銅盆。

    「怎麼回事？」李淵喝問一聲。

    李孝恭已經衝出來，看到竟然是李智雲，面露喜色，走過來拉住他的手，直接拖進了屋裡。

    「稚兒，你這孩子跑哪裡去了？」李淵見是他，面容一沉，喝問道。

    李智雲瞪著眼睛望著他，一臉無辜。

    李淵見狀，才想起這孩子不會說話，不由嘆息一聲，對李翠吩咐道：「帶他去睡覺，這次不要再看丟了。」

    李翠剛要答應，李孝恭卻搶先說道：「閥主，我今天聽巢太醫對小郎贊口不絕，說他醫術的天資世間絕無僅有，要不讓小郎給秀寧看一眼？」

    「真的？」李淵懷疑的看著兒子。

    李智雲點點頭，徑直就要往三姐的閨房裡闖。

    「拉住他——」李淵連忙命令道。

    其實不等他吩咐，李翠已經一把將他撈住，嗔道：「稚兒，別亂闖，這是秀寧的閨房。」

    閨房就不能進了嗎？我是她弟弟啊！他疑惑的看著大姐——

    「你三姐正在擦洗身子，沒穿衣服。」李翠低聲的急速說道。

    李智雲縮縮脖子，還好沒進去。他明白這其實不是什麼忌諱，只是有下人在場，難免會有流言蜚語傳出去，這些下人們平日裡就喜歡背地裡議論自己的主子，就像上一世里，那些背地裡議論老闆的員工。

    「你真的會醫術？」李淵不太相信的問道。

    李智雲想了想，決定搖搖頭，醫術博大精深，他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恐怕上不了台面的。萬一名醫的稱號傳出去，上門求醫的人多起來，自己又不會治，豈不是草菅人命？

    李淵扭頭看向侄子李孝恭，他連忙解釋道：「巢太醫說稚兒是精通醫理的，還要收他為徒弟。」

    「巢太醫要收你當徒弟？」李淵聞言一驚，連忙問道：「你同意了？」

    李智雲搖搖頭。

    李淵惋惜的直嘬牙，連聲責怪道：「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那巢太醫醫術通神，多少人想拜他為師呢，你怎麼還拒絕了？」

    李孝恭暗道，別說巢元方了，連道信大師那樣的得道高僧，還要收稚兒為徒弟呢。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沒說出來，這件事情有關佛子的傳說，比較玄幻，還是等有結果了，或者閥主問起，再向他稟報吧！

    這時，一個身若拂柳，面目清秀的女子，從臥房裡出來，對李淵說道：「爹，三姐她醒了，要見稚兒。」

    李智雲聽到，立刻湊上前去，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這個女子好美啊，她穿著質樸但柔軟的白色皮袍，身形婀娜，姿態優雅，有種玉潔冰清，雅麗高貴的動人氣質。如果說李秀寧能打九十分，這女子就能打九十五分了，即便是放在上一世，這種美女也只是電視裡見過。

    那女子也不迴避他的眼光，問道：「你是稚兒嗎？」見他點頭，恬淡的笑笑，說道：「我是你的四姐。」

    四姐李陌。李智雲心中感慨，這麼漂亮，為何會嫁給長孫家那個短命鬼？年紀輕輕就當了寡婦，真是太可惜了。她真是李淵生的嗎？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啊。

    不過，雖然她在笑，但從對方的眼睛裡，李智雲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禮貌的冷漠。李陌，這名字沒取錯，恰如其分。

    「爹爹！」李翠看向李淵，輕聲問道：「要不就讓小郎進去看看？」

    李淵眉頭擰在一起，最終還是同意了，說道：「你先進去給秀寧衣服穿好，再帶他進去。」

    李翠帶著妹妹進去了，李淵就又開始在屋子裡轉圈圈。

    李智雲被交到了李孝恭手中，此刻他非常的安靜，腦海里在想著四姐，以史官的那些善於拍馬屁的德行，如果稍有姿色，就敢寫成國色天香，那四姐為何在史書上沒有記載呢？

    他不禁有些好奇，這不應該啊，除非四姐或者他丈夫，兒子犯下了如謀逆這樣的大罪，不然史書上怎都會留下一筆的。

    想了半天，也沒有想起來，長孫曄死後，這個四姐又嫁給了誰——

    此時，已過三更了，一陣陣睏乏襲來，讓他張哈流淚的，忍都忍不住……他今天白天雖然睡了覺，但畢竟年幼，到了每天睡覺的時間，身體就給出了需要休息的信號。

    就在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呼喊之聲，接著一個人跌跌撞撞的闖了進來。

    「閥主——」來人劇烈喘息著，正是外事的總管李平。

    「巢太醫來了？」李淵面露喜色。

    「沒有——巢太醫說他給三娘子看過病了，也服了藥，沒必要來了。」

    「什麼？」李淵看向李孝恭。後者連忙點頭，說道：「巢太醫確實給秀寧看過，也服了一貼藥。」

    「那你有沒有說，現在高熱不退，情況很嚴重啊？」李淵追問道。

    「我說了，但是——巢太醫，他說……他說咱家就有一位良醫，不需要他。」李平戰戰兢兢的回道，他沒有聽說過李閥誰是良醫。

    李淵再度看李孝恭，卻發現他正盯著李智雲發呆，心裡猛得一抽，這孩子如此被巢元方看重嗎？

    李智雲卻心中暗叫：糟糕了，雜毛老頭兒，這次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