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辭華莫名覺得樓上這位定不是惡徒,想著倒是起了玩心,高聲道:「這竟是狼叫嗎?我最歡喜吃狼肉了。」說著對繡錯使了一眼眼色,道:「繡錯,你趕緊回府去喚人,就說今個兒小姐請大家吃狼肉。」天曉得,王辭華就是前世也頂多聽過狼叫,這吃狼肉之事,連想也沒想過。
繡錯本是極害怕的,她即使生在農家,卻也是在城中不遠處的邊郊,自然也是沒瞧過狼,但王辭華即是笑了,繡錯便也不怕了。現下,繡錯對自家的小姐可是極其崇拜的,只要小姐說的,一定不會錯。
繡錯一愣,便是立刻會意,跟著道:「小姐,我這就去喚人來。」說罷還語氣極其歡快地添了一句,道:「太好了,今個兒能吃狼肉了。」
王辭華給了繡錯一個很肯定的眼神,繡錯,幹得好。演技可是越發有進展了。
繡錯笑著也看著王辭華。這還不是小姐教得好。
王辭華揮揮手,指向門外,想了想又悄聲在繡錯耳邊說了一句。繡錯故意重重踏著步往外跑去了。
王辭華看著繡錯遠處,樓上似乎靜了靜。王辭華壯似自語道:「狼肉好吃,但別是有小喵咪吧。我最是怕小貓了,特別還是叫聲軟糯的小貓。」
樓上的柜子一倒,好像還有掙扎聲,接著樓上傳來一陣很明顯是人在學貓叫。真難為他了,王辭華暗自笑道,這人怎是這般好糊弄。王辭華又是笑道:「這貓叫倒是稀奇,我真想瞧瞧這貓是何種成色。」說著竟真是要走上閣樓去了。
那閣樓里忽然一陣跳腳聲,王辭華抬眼望去,只見一大漢探出頭來,惱怒道:「你怎是這般挑剔,貓叫就罷了,還要軟糯聲音的貓。」
可算是把這人逼出來了,王辭華今世瞧過幾位爽氣的大漢,倒是都為人不錯。眼前的漢子,臉是極圓的,尋常相貌,身子又是高大厚實,他滿臉惱意,但王辭華絲毫不怕的。若此人真是為非作歹之人,那也不會費力學狼和貓了,直接就將他們殺了反倒是便宜。
王辭華作勢驚了一跳,道:「我還以為真有狼和貓呢?」只是奇怪那狼竟沒將貓吃了。
大漢懷疑地看向王辭華,滿臉不信。奈何王辭華有一張清秀可人的容顏,望向大漢的眼神怯怯的,雙眼用力一眨,便是流下兩行清淚。
大漢一時手足無措,慌亂得亂揮著手,結巴道:「你,你這小姑娘,好好得哭什麼?我又沒說別的。」
大漢圍在王辭華身邊團團轉,手腳都沒地方放了,恨不得立刻尋個洞躲進去。王辭華見大漢急得都要耍起拳法逗她開心了,便更加肯定他不是歹人了。
王辭華偷偷瞧了一陣,見他連汗珠子都不斷往下淌,方是做罷,眼睛用力一閉再是張大已不再流淚了。這正是繡錯能無端端流淚的秘法,倒是好用。
大漢見眼前的小姑娘終於不哭了,才是大大鬆了一口氣,撓著頭,也不敢再說話,以免再惹哭了她。王辭華瞧著他的窘境,倒是不忍再作弄他了,便噗嗤一笑,道:「行了,我又不是水珠子,一戳就流淚的。」
大漢撓著頭,一時是幾句話就哭的小姑娘,一時又是滿臉狡黠的神情,真是無法分辨哪個是她了。而且大漢平時也都是與豪邁的男子打交道,偶爾見著女子,也是潑辣的角色,這樣水靈如珠子一般的姑娘,大漢真是不敢妄動,別是吹口氣就吹壞了。
大漢心中想的,都如實反應在臉上了,王辭華瞧著真覺這位憨厚有趣,她笑道:「我名為成辭,是本城府里的小姐。」
大漢看著王辭華笑了,也跟著笑了。
「你睡的鋪子,是我名下的產業,沒經我允許就擅自闖入,可不是磊落之人呢。」王辭華故意說道。
大漢也沒想到會來人,這兒的地段偏僻,連耗子都不多見了,聞言又是結舌起來。王辭華就是歡喜看他說不出話來著急的摸樣,見狀又是一陣笑,接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你也不是壞人,我鋪子現在沒大用處,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說著上閣樓去,大漢也跟在後面。只見閣樓里各種被子,碗筷一應俱全,在接近窗口的地方,甚至還掛著一大排用鹽醃製的野味,但是角落的米袋已經所剩無幾。
大漢的飯碗裡米飯只略動了動,顯然才剛開始吃飯,只是桌上的菜色僅醃製的野味一種。王辭華這才仔細瞧了大漢一眼,臉色並不紅潤,也不知這般吃著有多久了。
繡錯卻是回來,不過沒有帶來家丁,而是提著一大錦盒,足足有五層。王辭華就當著大漢的面,一層一層打開,各色各樣,色香味俱全,都是出自無雙酒樓。
大漢雙眼只盯著那一盤盤菜色,王辭華笑道:「咱們正是碰著了,就當交個朋友。這是本城有名酒樓的菜色,你嘗嘗。」
大漢本就是極餓了,聽著王辭華這般說,爽朗一笑,道:「那我就吃了。」倒是絲毫不扭捏。
王辭華就偏愛性子爽氣的人,在府里說話一句話都有幾層意思,想著就是費勁。王辭華笑道:「你不必急,慢慢吃。」說著又不著痕跡地瞧了瞧大漢腰間佩戴的辛字令牌。
大漢在吃飯間,王辭華往閣樓瞧著,被子倒是有,但看著單薄,而洗漱用具也不過一塊看不出顏色的手巾。
王辭華瞧著故作疑惑道:「這位壯士,為何不尋個客棧,我就閣樓怕是擋風避雨都不能。」說話間就一陣冷風從木板間吹過。
大漢吃了王辭華的飯菜,極是妥帖,不免又對王辭華有了幾分好意。他聞言道:「此處地勢極好,正好守著。」大漢說著又是爽氣道:「我姓張,名大寶,排行五,他們都叫我張五。」
王辭華聞言忽然被自己的口水嗆著了,眼前孔武有力的壯士竟是喚作張大寶,怪不得眾人都稱他為張五。
王辭華便是笑著稱呼道:「張五哥哥。」其實留心看,大漢的年紀並不大,也不過是二十一二歲。
大漢笑著點頭應了,道:「既然吃了你這頓飯,還住著你的房子,我自然不會讓你吃虧。以後你在江湖上走,就說你的義兄叫張五,旁人都會賣你這個面子的。」
今世看來是有哥哥運了,王辭華自是應著,又與繡錯吩咐幾句,令她多準備些被褥,酒水與洗漱用具來。她看著張五的衣裳也是有破洞了,便笑道:「再從成衣鋪子取幾件適合張五哥哥的衣裳來。」
大漢在旁聽著了,頓時感動,還沒人如此細心待他呢。他自小就在江湖中跑動,風裡來雨里去,如今能坐到辛幫二把手的位置,也都是靠著他一手一腳打出來的,而兄弟們雖是講義氣,但到底是男子,並不能做到女子般的心細。
繡錯手腳麻利,這些物件都是尋常能看見的,只要到對面那條街去,就能都買齊了,故而一會兒就回來了。王辭華將衣服展開遞給張五,笑道:「哥哥可是喜歡。」
張五是糙漢子,對衣裳不講究,但摸著料子是極軟的,也知道不便宜,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成妹妹對我這般好,我這當哥哥的竟是連見面禮都沒有。」
王辭華笑道:「既然哥哥認我這妹妹,還在意旁的俗物做什麼。」說著又是板起臉道,「我以為哥哥是豪邁的壯士,竟是想錯亂嗎?」
張五聞言,又是朗聲大笑。
王辭華本是瞧著張五腰間的令牌才是心生結交之意,但張五為人爽朗,見多識廣,不像豪門世家的公子為著禮數不干不脆,也不像趙靈志那般,家中太過寵愛,只一味隨著性子,一點男子氣概也沒有。王辭華是真心想結交這位好友了。
張五講著他在別處的見聞,大山大水,讓人心生嚮往。王辭華道:「若是有一日能去瞧瞧就好了。」
張五拍著胸膛,大氣道:「這有什麼難的,等著在杭州城的事兒辦好,我就帶著妹妹到別處去遊玩。」
王辭華搖頭,嘆道:「哥哥能天高水長四處闖蕩,但我卻是不能的。本朝的女子雖不是前朝那般只能關在府里,但我出生在府邸,能往外走的,也不過是府周圍幾條街道罷了。」
張五這才想起自己認的義妹,就憑衣著也能瞧出是大戶的小姐,怎是能隨便跟他闖蕩江湖的。
張五隻能將自己的見聞都說與王辭華聽,也算是彌補了她不能親歷的遺憾了。等及暮色將至,繡錯又從無雙酒樓抱來一匣子的吃食並幾壺酒,兩人才是離開鋪子。
王辭華意猶未盡,還沒從張五的見聞中走出來。繡錯還是不放心,道:「小姐,那位壯士雖不是歹人,但我們這般與他結交可是妥當?小姐還是千金之軀,就認了他為義兄嗎?」言下之意,張五是江湖草莽,王辭華卻是官家小姐,兩人身份懸殊,這結為異性兄妹並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