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種?
徐蠻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反應,誰家的母親會對自己的孩子說,你是個野種?這似乎已經不是偏心那麼簡單了,這簡直就是精神傷害。一股子憤恨之情,在徐蠻的心理涌動,她努力克制不讓自己就這麼沖入屋內,如今這個社會,不論母親如何辱罵兒子,兒子都要受著,否則就是大不孝。
「呂氏,你慎言!」
聲音里壓抑著火氣,可卻仍舊維持著身為皇家公主的風範,徐蠻知道母親很生氣,不然一般的情況下,為了父親,她絕對不會用祖母的姓氏來稱呼她。
「諾,公主殿下,可也請公主殿下給老身一個方便,老身身體不適,想告罪退下了。」冰冷冷的聲音,似乎比徐蠻曾經聽過的都要冷,徐蠻一直對祖母無法生出孺慕之情,她前世的祖母雖然有些重男輕女,可對她從來都是和顏悅色,有什麼好吃的,也會給自己留一份,平日裡她去看望祖母,祖母總是格外的開心,拉著她的手,說道許久。然而這裡的祖母卻猶如廟裡的金剛泥塑,冷酷的沒有人味。
「阿娘!」父親痛苦的聲音從裡面傳了出來,似乎還不死心的呼喚道:「阿娘,別這樣,我是您的兒子,肯定是您的兒子,父親他定是糊塗了……他……」
「住口!你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兒子,你怎麼配是我的兒子?」屋內傳來重重的腳步聲,祖母似乎喘的很厲害,可仍舊厲聲痛罵道:「你是徐家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野種,卻要頂替我那苦命的兒子,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兒子的,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喊娘。我的兒子,甚至沒有活到喊娘的時候,你憑什麼活著,你憑什麼!!」
壓抑的哭聲,斷斷續續從裡面傳出來,徐蠻僵直了身子站在門外。父親不是祖母的兒子,父親真的不是祖母的兒子?這怎麼可能?書上根本沒有說,在書上的第一世,祖母在徐蠻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就算在第二世公主府倒了霉,也沒爆出來駙馬不是徐老太太所生,怎麼到了她這裡,所有的事情都不對了呢?
「那阿娘為什麼要養我,為什麼要認我做兒子。」沉默之後,徐文彬木然的聲音,讓徐蠻心酸的熱淚盈眶。
「你以為我願意麼?」徐老太太的聲音陡然拔高,隨後咄咄逼人道:「如果不是他逼我,你以為我會願意認你做我的兒子,做徐家嫡子?如此來歷不明的孩子,是對我呂氏的侮辱!你要明白,你從小到大享受的一切,都該是我那可憐孩兒的,你吃的,你穿的,甚至你的妻子和孩子,都該是我兒子的。」
「若不是文彬,我不會下嫁,你徐家還沒有什麼值得我再做一次犧牲。」大長公主的聲音,也生硬的加了進來,到將徐老太太狠狠噎了一下,半天沒再說話。
徐文彬似乎在猶豫,可最終還問了出口道:「父親說,我是徐家父親的親姐姐所出,可是真的?那每年去祭拜的,也是我的親生母親,父親的姐姐?」
徐老太太沒有說話。
徐文彬不死心,繼續問道:「那我親生母親與莊家又有何關係,為什麼他們要打聽無字碑的事情,當年二妹就與我說,她看見莊家來人,去尋了父親,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緣由?」
「她與你說的?她怎會知曉?」徐老太太這才驚詫出聲。
「她回家之時,有事尋父親,便偷聽到的。」其中關節,徐文彬也不清楚,還記得當年,自己的父親讓自己接管無字碑,讓自己每年避開人群,前去掃墓,只說是家族一位獲了罪的親人。雖是入土,卻無人看顧,死後悽苦,便讓不是長子的次子徐文彬接了這個事兒,徐文彬本就孝順,也沒怎麼詢問,便應下了。可那一日二妹突然說莊家的人回來了,且與那無字碑可能有關時,徐文彬也曾害怕過一段時日,可久了依舊無人問津,他才踏實下來,卻沒想到,時隔那麼多年,莊家還是找上了門,且……他的身世也成了謎。
「哼!」徐老太太冷哼一聲,卻似乎沒有想要回答徐文彬。
徐文彬心急如焚,便更直接的問道:「父親的姐姐不是嫁到河南洛陽去了麼?夫家不是姓張麼?怎麼會與莊家有關係?父親的姐姐不是在我出生之前就過世了麼?」
徐老太太卻完全不接他的茬,反而道:「你若是想知道,怎麼不問他,他都快病死了,還惦記著告訴你。」
徐文彬苦笑道:「阿娘,他是您的夫君,您又何苦……是他不肯告知我,我才來求您。」
「你走吧,我什麼都不知道。」說完,徐家老太太又對大長公主道:「公主殿下請回吧,若是老身突然死在這內室里,到讓公主染上晦氣了。」
之後,徐蠻再沒聽見徐老太太說什麼,她轉頭看向大哥,發現大哥已經完全驚呆,整個人靠在門口的立柱上,緊緊盯著門帘。
「大哥……」徐蠻想要伸手去拉大哥,卻被大哥反手握住,緊接著拽住她就往院子外頭跑,直到出了院子,才緩緩停了下來,也不走到府門口,反而帶著徐蠻與守門的婆子說,東西在花廳里找著了。
就是在說話間,大長公主與徐文彬從裡頭出來了,先是看著徐蠻兩人,表情微僵,後聽徐海生說,是徐蠻香囊上的墜子掉在了花廳,兩人是回來取的,又聽得父母在裡頭陪著老太太,便出了院門,在此等候。
也不知道父母相信與否,但徐蠻看著父親那虛晃的腳步,還有頹廢的神色,實在心疼的厲害,便上前握住他的大手,小聲說道:「阿爹,咱們回家。」
徐文彬原本滿是傷痕的心,在聽得女兒軟軟的聲音,感觸到女兒軟軟的小手時,瞬間軟化了。眼眶一熱,情不自禁的摸了摸女兒的頭頂,說道:「好,咱們回家去。」
大長公主用帕子掩住鼻口側過臉去。
等到徐蠻幾人來到府門外時,徐蠻疑惑的看到諸葛初清過了那麼久,仍舊坐在輪椅上等候在府門外,直到看到徐蠻她們出來,才長出了一口氣,迎著徐文彬走了過來。
「初清還沒回去麼?」徐文彬精神不濟,到也沒失禮。
諸葛初清見狀,拱了拱手道:「這就回去了,二舅舅這是……」
徐文彬也算實話實說道:「去見了見你外祖母,現在要回去了。」
諸葛初清也沒再問,到是看著徐文彬夫婦上了馬車,而後深深的看了徐蠻一眼,看的徐蠻急忙爬上馬車,卻在偷偷撩開窗簾時,發現諸葛初清依舊坐在那裡,眼中含情的看著自己。
徐蠻心頭一熱,手像被燙了一般甩開窗簾,假裝無事的靠在車壁上,拿眼神瞄著自己的父母,想將剛剛心中那一點點的顫動拋之腦後。
馬車上誰都沒有說話,徐蠻第一次覺得,與父母在一起,氣氛是如此的緊張,再一看大哥,他雖然表面平靜,可徐蠻看著他低垂的眼眸,以及揪住衣擺的右拳,就知道他心中的壓力怕是會比自己更大。
一家人回到府上,徐蠻與大哥早早就被父母趕回了院子,就在徐蠻還在想父親會如何處理此事時,徐海生突然屏退左右,表情凝重道:「父親怕是會和母親和離。」
徐蠻駭然,隨即肯定的搖搖頭道:「不可能的,父親與母親感情那麼好……」
「可若父親真是莊成之子,那就是欺君,父親定會獲罪的!」徐海生一針見血的打破了徐蠻的奢望。
徐蠻扶著桌子坐下,想了一下才道:「可是沒有證據不是麼?若真是如此,徐家也會獲罪,那可是窩藏欽犯。」
「怕就怕在,父親真是祖父親姐與莊成的兒子,而之前說祖父的親姐嫁到河南洛陽,怕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徐海生靜下心來,分析道。
「可這嫁給誰的事情,不是很容易查麼?若真是如此,徐家也會被過問。怎麼這麼多年,我都沒聽說過。」徐蠻總覺的哪裡不對,祖父只是說父親是祖父親姐姐的兒子,卻未告知父親的父親是誰,若是河南洛陽張家還在,那怎麼會將兒子送到徐家來養,似乎還頂替了祖母的兒子,才會讓祖母仇恨至今。
徐海生聽得徐蠻這麼一說,也覺得有道理,看來,要著人去一趟河南洛陽了。
「大哥,先別急,這事兒也不能告訴二哥,不然以他那暴脾氣,估計要打上徐府問個明白。」徐蠻最擔心的就是那個衝動行事的二哥,比之大哥,他太欠穩重,特別是這些年在軍營里磨過之後,不但沒靜下來,反而越發跳脫了。
「好,阿蠻,這事兒咱們就先爛在肚子裡,總要看父親他們有個什麼章程,現在就當咱們不知曉的好。」徐海生肯定之後,還不忘囑咐徐蠻。
就在兩兄妹商定事宜之時,諸葛初清也從特別的渠道,得到了今日的消息,一絲奇異的直覺,突然纏繞上他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