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嬰的頭微微垂著,眉眼垂下,從遠看不見他面上表情。其實本來也沒有過其他表情的,只是這無聲的沉默的卻讓他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半響,才見殷嬰起身,把懷裡的印圓放在從遠懷裡。從遠手忙腳亂的接住,印圓卻似乎有些有些不滿意,前腿胡亂的撲騰著。殷嬰伸手順了順它的耳朵,印圓才安靜下來。
「你就留在這裡,照顧好印圓。」殷嬰起身,說道,「吾出去一躺。」
「七郎君。」從遠有些焦急的道,「奴和你一道去吧!」
「不必 。」殷嬰搖搖頭,一成不見的嗓音里是不能反駁的決絕。
羅氏發現,自己這個最小的孩子不但和自己越來越疏遠,現在甚至在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都多了些排斥的感覺。就像現在,她看著殷嬰的眼睛裡不但沒有就未見面的喜悅,甚至還多了幾分恐慌。
「阿嬰。」羅氏努力的鎮定下來,看著他手裡的東西道,「這是什麼?髒兮兮的,你從何處得來?」
殷嬰看著她的神色,心裡輕輕嘆了口氣,再有多少懷疑,此時也在看見羅氏面上的恐懼驚慌之後變成了肯定。
「阿母,這是一塊珠釵。」殷嬰淡淡的道,「兒從余炎亭旁邊的那個斷崖上得來的。」
「余炎亭?」羅氏故作不解,「那是什麼地方?」
殷嬰依舊安安靜靜的看著羅氏道,「兒在那裡,看見了一片蓮荷,還有……」
「還有什麼?」羅氏緊張的看著他,生恐他又說出什麼讓人驚訝的話,「阿嬰,我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突然來見為母,又說出這些讓人費解的話,難道是有什麼事在懷疑我不成?」
「還看見了些東西。」殷嬰頓了頓,才又說道。「阿母,八娘的事,和你有關嗎?」
「啪!」羅氏忽然一巴掌甩到殷嬰臉上,怒道。「這就是你的孝順之道,不分青紅皂白污衊自己的阿母,你就這麼恨不能我被人害死嗎?」
殷嬰站的筆直,對臉上的疼痛恍若不覺,沉默片刻。又說道:「阿母,八娘不見的前一天晚上下起了小雨,兒在山路上,看見了一個腳印。」
羅氏怒道:「那又如何,這就是你污衊於我的理由?」
殷嬰搖搖頭,低聲道:「阿母,那腳印……很大。」
羅氏一愣,隨即臉色變得蒼白,她已經明白了殷嬰的意思。
只因在她院子裡的家僮中,有一個奴僕天上長了一雙異於常人的大腳。又兼力大非常,所以才會在那天讓他和另一個人把蘇氏的屍體運到余炎亭去。只是因為那個地方人跡罕至,倒是疏忽了路上可能會留下的痕跡。
待反應過來這些,羅氏臉上的冷汗沉沉而下,她有些慌亂的把屋裡的窗扇和門都緊緊關上,方才轉身看向殷嬰,有些狠厲的道:「你待如何,是要去郎主面前說出真相害死我嗎?」
殷嬰依舊靜靜的站在原地,手心裡有著血跡緩緩流下。
「阿母。」他忽然留下淚來,緩緩說道。「兒若真有這樣的打算,方才便會直接到阿父院子去了。」
「阿嬰。」羅氏有些欣喜的上前把殷嬰攔在懷裡說道,「你果然是我的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不會害我的。」
「阿母。」殷嬰又緩緩的說道。「你收手吧!去和阿父說清楚,還了無辜之人的清白。」
「你說什麼?」羅氏猛的一下把殷嬰推開,不敢置信的看著他。
「阿嬰說得對。」正在這時,門忽然被人推開,殷照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臉誠懇的對羅氏道。「阿母,我也覺得阿嬰說的對,人命關天,豈能兒戲?」
「阿照。」羅氏看著殷照,不可思議的喚了一聲。
殷照看著羅氏,在殷嬰看不見的地方不動聲色的使了一個眼色,而後又回頭對殷嬰道:「阿嬰,上次聽你說了那些話之後,我想了很多。決定有所改變了,迷途知返是一回事,但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失去你這個阿弟,你明白嗎?」
殷嬰點點頭,道:「阿兄能做此想,吾很歡喜。」
殷照伸出手極為寵愛的揉了揉他的頭髮,又回頭對羅氏道:「阿母,若真是你做的,你就去向阿父坦誠吧!」
「可是……」
殷照打斷她,回頭對殷嬰道:「只是阿嬰,我能否有一個請求?」
殷嬰點頭:「阿兄請說。」
殷照道:「阿嬰,我知道阿母此番罪過實在大了些,可是她終究是你我至親,可否請你在阿父面前給阿母求情,留住阿母性命?」
殷暖停了片刻,點頭道:「吾願以己身,贖阿母罪孽。」即便以命換命。
饒是羅氏恨他親疏不分,聽到這裡也不由有些動容,「阿嬰。」
「如此我也放心了。」殷照如釋重負的笑了笑,又親昵的拍了拍殷嬰的肩膀,低聲說道,「阿嬰,為兄還有最後一個請求,你能答應嗎?」
「什麼?」
殷照道:「我們一家人難得一聚,在去見阿父之前,你能陪我和阿母用一餐飯嗎?你放心,都是你喜歡吃的素齋。」
殷嬰心想若真是的要用這條命來贖阿母罪孽的話,恐怕這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了,心裡一軟,點頭道:「好的。」
殷照聞言很是高興,忙命婢女把飯菜送上來,果然都是殷嬰平素愛吃的素齋。殷照很是熱情,親自給他布菜,邊說道:「這些都是阿嬰你愛吃的,還記得上一次我們一起用膳已經是幾個月以前了,是吧阿母?」
「嗯。」羅氏心裡一酸,也給殷嬰布了些菜,道,「阿嬰,吃吧!」
一頓飯難得吃得和樂融融,然而在殷嬰沒注意到的時候,屋裡的家僮不知何時全部退出門去。
殷嬰吃完碗裡的飯,方才把碗筷規規矩矩的放好,忽然就軟軟的倒在地上。
「阿嬰!」羅氏大吃一驚,慌忙上前把他攬在懷裡,邊緊張的抬頭對殷照道,「你給阿嬰吃了什麼?」
「阿母。」殷照面上的親切絲毫不見,有些不耐煩的道,「阿嬰武功那麼高,我不下猛藥還能如何?這個殷家難道還能找出能製得住他的人嗎?難不成真的讓他出賣你我不成?」(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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