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楊爽視死如歸的表情,老頭兒有點意外。
「有意思!」
輕笑一聲,九尺巨鏜平端身前,猛然襲向正前方。
楊爽舉盾相迎,斬馬呼嘯而下。
老頭兒弓步輪換,雙手舉槍,做霸王抗鼎狀,以鏜杆擋住斬馬瞬間,鏜尾扎向下方那雙大腳板子。
這次楊爽並未後退,而是將戰盾豎在身前,握住彈起的戰馬,橫掃向老頭兒腰間。
果然!
有虎翼陣加持,跟沒有虎翼陣加持,完全是兩個模樣。
之前他每使出一個動作,總感覺乾巴巴的缺少點什麼,可現在有了陣型,方才發現,每一招都帶著濃重威勢和殺意!
是了!
如果沒有殺意,除非像影視中劍聖那般,招招皆能斃敵,否則虛晃招式絕對能令對方看破!
正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
恍然大悟的楊爽,在這一刻明白許多。
想做絕世戰將,光有速度、體力、耐力、戰技,以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能力遠遠不夠,至少還需要看破敵人意圖的意識!
戰將之路還很遠吶!
想到這裡,楊爽心中豪意頓生,新文禮他們都出來了,想來雄闊海等人,也踏入綠林了吧?
只是不知有沒有拜過虬髯客這個扛把子!
叮!
戰盾與巨鏜互碰,巨大聲響令楊爽不敢再胡思亂想。
叮叮!
雙方你來我往,忽退忽進,數個呼吸間已經交手十數次。
能感受到巨鏜透漏出來的威勢和殺意,楊爽不再像之前那般毫無反抗,哪怕老頭兒虛晃一招,伸拳擺腿,他也能以盾招架,隨後刀砍杆抽,將對方逼退。
「大都督好悟性!」
老頭兒飛身後退數步,劇烈喘息一番,杵鏜而立。
那股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的氣勢,與之前相比,絲毫不減!
而中毒後還未完全恢復的楊爽也有點乏力,這凝神屏息一絲不苟的交戰,實在是太消耗體力和精神力。
「厲害,本將在西域斬殺敵將足有雙十之數,也不曾遇到像老將軍這般的存在!」
「哈哈,蠻夷終究是蠻夷,豈能與我堂堂華夏精粹所比?」
楊爽愕然,姓宇文的不都是胡人麼?「你不是胡人?」
老頭兒聞言,吹鬍子瞪眼,怒哼道:「寡人生於朔方,崛起於北域,以斬殺胡狗聞名於世,你不知?」
楊爽不在朝中為官,更不曾研究歷史,哪知曉這老頭兒的身份,當即搖頭。
「哈!可悲乎!寡人為中原征戰五十餘年,十二提刀為卒,十六上馬為將,十八帶兵一方,討突厥,滅北齊,平尉遲,擋南陳,竟然連大都督都不知曉吾乃漢人,這天下,還有誰曉得老夫之名?!!!」
老頭兒似乎有點瘋癲,遙指河堤上困獸之鬥的楊堅張口大罵,「老夫佐你成就皇位,你卻將老夫閒置在家,恩何在?義何在?」
「朕何曾虧待於你?」楊堅似乎一直注意著這邊,聞言大聲回應,「你父親雖亡,卻是本朝太保。你長子宇文善,貴為右領軍將軍。次子宇文勇,新晉御使大夫。爾等妻妾,皆有品級在身,孫兒更是入宮當值!哪怕你弟宇文愷,也委以建造大興城的重任。恩,你可知?義,你可曉?」
老頭兒愣在當場。
「皇上,別聽楊堅胡說,試問,若是您仍在將軍府,善兒、勇兒豈會只是現在小小五品武官?」交戰時,不知躲到何處的佝僂身影再次出現在馬車上,「更何況,善兒已死。」
老頭兒頓時恢復清明,眼神複雜的看向遠處滿身浴血的黃袍中年。
「梁士彥!朕,也待你不薄!」
「放屁,楊堅!」佝僂著身子的梁士彥忽然直起腰來,揚起手中拐杖破口大罵,「你罷我尚書之職給予宇文述,還不是想傍上破野頭家的大腿!」
破野頭:宇文述本家姓,鮮卑族。
楊堅殺意填胸,卻不能當著眾多將領的面反駁此語,因為四周關隴子弟實在是太多了!
「梁士彥,你長子身為上大將軍,次子驃騎將軍,嫡子諸孫,非武侯,即武衛,你還不知足?」
「我呢?被你派到蒲州當個被架空的總管?然後·····」
楊堅打斷其憤怒的咆哮,「你老了!」
「你!」梁士彥差點被憋出一口老血,指著前方抖抖索索,扭頭看向宇文忻,「皇上,還不快殺了他!」
楊爽摸摸後腦勺,麻蛋,怎麼有種這老怪物被人當槍使的錯覺?
隨後看向宇文忻,指著二十餘米外,站在華麗馬車上的佝僂身影,說道:「老大爺,你不會是被這老頭兒給忽悠了吧?」
宇文忻似乎若有所悟,仰頭望天,遲遲不答,良久,喃喃自語。
離得近的楊爽,隱隱約約聽道,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皇上,您還不·······」
「噪舌!」
嘩啦!
戰盾瞬間激射而出,拖著細長鎖鏈,猛插在梁士彥胸口。
「你!」
楊爽手臂抖動,收回戰盾,佝僂身影向前奔動兩步,一頭栽到華麗馬車下。
四周叛軍想要一擁而上,卻被宇文忻揮手喝退。
果然是被忽悠了!
楊爽看老頭兒悲戚的神色,心中暗嘆一聲。
甭管戰場上套路再深,政治屬性不達標,終究會死無葬身之地。
自古以來,有幾個大將,真真正正的如願戰死沙場,又或者老死家中?
不是一壺毒酒,便是被定為叛逆誅滅全族,再要麼對外宣揚病死上任途中。
無所不能的吳起被車裂,戰無不勝的白起被賜死杜郵,兵貴神速的李牧被反間計冤殺,國士無雙的韓信被滅三族,龍城飛將李廣被迫自刎,精忠報國的岳飛被莫須有,關寧鐵騎袁崇煥被凌遲。
說來道去,終究是政治屬性不達標。
這跟智商無關,而是做人還得玲瓏八面啊!
「老將軍,投降吧!」楊爽再自大,也沒有赦免老頭兒罪名的權利,因此心中升起萬分可惜。
「投降?」宇文忻抹了把白色鬍鬚上流落的晶體,「老夫征戰一生,何曾敗過?」
「宇文忻,朕······」楊堅掃向戰場,看著遍地傷殘,還有靜等命令的雙方將士,「朕,給你留個後!」
「謝聖上隆恩啊!!!」
原本杵鏜而站的老頭兒忽然嚎啕大哭,「爾等,降了吧!」
話音剛落,驟然抬起手中巨鏜刺向楊爽。
叮!
楊爽巨盾相迎,下意識揮動戰刀。
噗!
一顆帶著赤紅火焰的白髮頭顱,沖天而起。
PS:以後連更,首發三章,第四章應該在10點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