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火箭的小女孩[星際] 第340章 謊言之書

    測試廣告1        半個小時後,  楚辭起床。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他按照陸醫生說的將西澤爾也叫醒,然後笑眯眯問他:「今天還餓嗎?」

    「餓,」西澤爾爬起來,  將被子疊好放在床腳,語氣如常的道,  「今天應該可以東西了。」

    「還是先去檢查吧。」

    兩人到醫療室的時候,  陸醫生才剛剛到,他驚訝道:「怎麼來這麼早?」

    西澤爾說:「昨天下午就睡著了,今天醒來的很早。」

    楚辭沒有特別在意他這句話,  陸醫生笑道:「我還害怕你一睡不起。」

    他照舊給西澤爾做了全項目的檢查,劃拉著投射在空中的光屏檢查報告,道:「本來我還想給你用點藥的,但是現在看來常規的治療計劃不適合你我建議自然恢復吧,  看檢查報告,  你的身體恢復得不錯。」

    「小張,」陸醫生高聲叫道,  「那兩盒『左拉寧』來。」

    他回過頭,對西澤爾道:「是修復腸胃功能的,  早晚各一次,  不要吃刺激性食物。」

    「好。」

    「行了,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陸醫生笑著擺了擺手,  「今天可以吃飯了,  但還是要以清淡為主,多了,  高壓縮的能量塊、蛋白棒,  也都不要碰。」

    「我覺得他應該不會主動去吃這些東西。」楚辭吐槽。

    離開醫療室,  楚辭帶著西澤爾直接去了餐廳,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的道:「你終於可以嘗嘗餐廳的餡餅了,蘇珊大媽手藝比暮元帥還要好。」

    西澤爾頗為驚訝道:「暮元帥?」

    「嗯,」楚辭點頭,「從霍姆勒回去那段時間我經常去靳總家蹭飯,我覺得暮元帥的廚藝水平和我姨不相上下。」

    「但是都不如未來號餐廳的蘇珊大媽?」

    楚辭「呃」了一下,嚴謹的道:「就餡餅這一個單獨的面點來說,在我認識的人里,確實沒有人能比得上蘇珊大媽。」

    他如願以償的讓西澤爾嘗到了蘇珊大媽做的餡餅,只不過又在餐廳里碰上了醫師助理小張,他誠懇的建議西澤爾不要吃太多「死面」的食物,所以西澤爾只吃了四分之一的餡餅,其餘都進了楚辭的肚子。

    吃過飯後,白粵匆匆忙忙的來找西澤爾,說是通訊信號波段已經維修好了,現在訊號穩定,可以通訊北斗星,並直接將西澤爾帶去了一間單獨的通訊室。

    「為什麼不去艦橋?」楚辭問。

    「因為有些訊息無法公開。」西澤爾說完補充了一句,「但是你可以去。」

    為了保證通訊過程中傳輸穩定,所以在遠空航行的星艦上,重要通話一般都會採用大型通訊設備來進行。白粵帶著楚辭和西澤爾過去的時候,通訊官正在重新設置加密通訊頻道,抬起頭看了一眼,就招呼楚辭:「小林啊,順手來幫我測試一下c組3號密鑰。」

    楚辭從他手中拿過數控板,鼓搗了半天,道:「不適配,要不試試a組?」

    「a組我已經試過了,再試試e組。」

    半個小時後加密通訊頻道設置好,通訊官才後知後覺的詫異道:「你怎麼跟過來了?艦長不是說,穆赫蘭師長要和元帥通訊。」

    楚辭一本正經道:「我也有事要和靳總匯報。」

    通訊官竟然絲毫不懷疑,他將數控板放回卡槽里,道:「那正好,你知道密鑰,有問題自己調試,我就不過來了。」

    他哼著小曲轉身就走。

    楚辭哭笑不得:「您也太不負責任了。」

    通訊官瀟灑的擺了擺手,示意自己聽見了。

    「你還會調試加密通訊頻道?」西澤爾驚訝道。

    「在星艦上時間久了很無聊,就什麼都學了一點。」

    西澤爾問:「為什麼不休眠?」

    楚辭搖了搖頭:「我不喜歡失去意識。」

    他說著,連接了北斗星坐標通訊。

    少傾,通訊屏幕上出現了暮少遠的身影,西澤爾看著他,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未來號上的遠航者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進入休眠,或者是他們都還很年輕,三年時光並未在他們身上留下多麼深的歲月痕跡,唯有白粵及肩的長髮讓西澤爾感覺到了時間的變遷。可是此刻,當他見到暮少遠的時候,這位他的上級,他的長輩,比之上次見面法令紋已然深了幾分,西澤爾才深刻的意識到,現在已經是三年之後了。

    暮少遠照舊神情肅然,蹙起的眉頭仿佛起伏的山巒,眉毛還是那樣刀鋒一般立著,讓人望而生畏。

    「元帥。」西澤爾敬了個禮。

    暮少遠「嗯」了一聲,沉沉道:「回來了。」

    「暮元帥好。」楚辭湊過去問,「靳總從醫院回來了嗎?」

    「上個星期剛回,」暮少遠的語氣緩和了些,「現在還在家裡休養,不過他知道你回來,今天早上就過來了。」

    最後一句話是對西澤爾說的,他剛說完,暮少遠那邊就橫插進來另外一道聲音:「說了讓你等著我。」

    靳昀初也出現在通訊屏幕內,她比以前更瘦,更蒼白,下頜尖銳的幾乎形銷骨立,能明顯看出軍服寬鬆了一截,只是掛在身上一般。

    「咦,你不會是去醫院待了三年吧?」靳昀初打量著西澤爾,玩笑道,「怎麼和我差不多。」

    「我經歷一些很奇妙的事情,」西澤爾道,「但是沒有去醫院。」

    「有多奇妙?」靳昀初抱起手臂,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我上次聽見很奇怪的事情還是小林說他在179基地見到了一條龍。」

    「恰巧,和179基地有關。」

    靳昀初驟然憶起三年前,他失蹤之前那趟冒險之旅的目地。

    「我和林在霍姆勒的時間裂縫裡失散之後——」

    「接著說,小林已經把之前的事情都告訴我們了,我非常好奇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銀河禁區附近的遠空中。」

    西澤爾微不可察的嘆了一聲,道:「我所經歷的時間並沒有三年這麼久,而只過去了幾天,加上我在宇宙中漂流的時間,一共不到一個月。」

    靳昀初緩緩的皺起眉:「這是怎麼回事,因為霍姆勒星的時間場混亂嗎?小林說你們去了銀河歷三百多年。」

    「是。」西澤爾點頭。

    他從進入「漆黑之眼」說起,一直到與楚辭在銀河歷三百多年的時間節點走散,省略去了他遇到楚辭的片段,主要複述了和阿瑞斯·l的談話,最後道:「我將阿瑞斯先生最後一次星際探索的成果,和完整的深藍航線都帶了回來,如果您現在方便安排接收的話,我可以直接傳輸。」

    饒是暮少遠和靳昀初這兩位位高權重、見慣了風浪的大人物也一時間被他剛才那番話中所含的信息量震懾住,誰也不會想到,他們耳熟能詳的偉大探險家死於一場驚天謀殺,而那場謀殺背後,是人類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來災變的真相和秘密!

    西澤爾說話一向言簡意賅,但就是那簡單的一段話,猶如利刃一般,單刀直入厚重輝煌的歷史,將其撬開一條縫隙,光輝之下不見青簡,卻儘是蛆蟲。

    「抱歉,我不得不懷疑你這番話真假,」靳昀初沉聲道,「這太不可思議了。」

    「可這些和我之前獲知到的信息都能對得上。」西澤爾道,「古董號墜毀之後,古董號的船員逃離霍姆勒去了霧海其他星球,建立了『綠色通道』來避難,聯邦安全局常年在對他們進行清剿,哪怕到了我們這個時代,安全局也依舊有類似的秘密任務。」

    「可是如果真的像西澤爾所說,現存的深藍航線是錯誤的,那麼過完十幾次星際探索,」靳昀初凝重的道,「包括你們這次的探索任務,根本就沒有意義。」

    暮少遠面上的神情與她相差無幾,他緩慢地道:「過去兩百年中,星研院、聯邦政府、三軍軍總一共對遠空進行過十五次探索,只有一次取得了探索成果。」

    楚辭忽然道:「那次探索成果時虛構的。」

    「什麼?!」

    「按照霧海為軸心坐標進行換算,蘇比雷納·瓊斯艦長所發現的加納星系就是梅西耶星雲邊緣,它根本不存在。聯邦的科研人員大概不清楚霧海的軸心坐標,而那個星系又是不可利用星系,所以這麼多年也就無人問津。」

    靳昀初凝聲問:「小林,你怎麼知道這件事?」

    「因為瓊斯艦長是奈克希亞的叔叔,」楚辭道,「她偶爾提起過一次,還說艦隊回來的時候遭遇了事故,很多船員都失去了性命,瓊斯艦長也換上了精神疾病,狀態很不穩定,常年在療養院中治療。」

    「這件事有貓膩,」靳昀初低聲道,「十五次探索中唯有這一支艦隊取得了成果,卻還出了事故,這足以說明,深藍航線確實有問題!」

    暮少遠思慮了一瞬,沉著道:「我現在就讓克瑞斯去安排,這件事太重要了,得建立一條專門的單向傳輸通道。」

    「什麼時候能建立好?」

    「二十四小時。」

    「得再快一點,」靳昀初皺著的眉久未舒展開,「如果真的確認深藍航線缺失或者錯誤,我們這次探索任務」

    「可以重新設置航線嗎?」楚辭問道,「按照正確的深藍航線設置,然後到達真正的銀河禁區。」

    「不,」暮少遠冷聲道,「一旦確認深藍航線確實錯誤,未來號立刻返航。」

    「探索銀河禁區是邊防軍的傳統,但是如果銀河禁區埋藏的是中央星圈掩蓋了多年的秘密,為此他們不惜愚弄聯邦公民幾百年,甚至謀殺一位偉大的探險家。未來號出航也是經過中央星圈批示的,我們無法保證未來號的航程是否在他們的監視之中。一旦你們去了銀河禁區,就意味著這個秘密的曝光。」

    「所以他們很有可能會像謀殺阿瑞斯·l那樣,解決掉未來號?」

    暮少遠緩緩的搖了搖頭:「目前還不知道這件事是哪一方主導,最好一切保密,不要輕舉妄動。」

    通訊頻道里靜默了半晌,靳昀初倏然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西澤爾也算是完成了銀河禁區的探索任務。」

    她笑著對西澤爾道:「我騙你父母說你去執行秘密任務了,你這次帶回來的東西,倒是真的稱得上『秘密任務』。」

    西澤爾怔了一瞬,下意識道:「我父母信了嗎?」

    「穆赫蘭元帥肯定沒有信,」靳昀初道,「但是你母親有沒有信,就看你父親怎麼給她說了。」

    「對了,」西澤爾問道,「叢林之心最近動向如何?」

    靳昀初微微搖頭:「白蘭去年當選了上議院議員,但是他並沒有什麼實際的動作,讓人很難捉摸。」

    「不過這兩年基因主義似乎又有興起的勢頭,北斗星不太明顯,我聽沈晝說,中央星圈尤甚」

    「記得給你父母通訊,」靳昀初最後道,「也好圓上我說的謊話。」

    「好,我記住了。」

    通訊結束,西澤爾低頭看向坐在旁邊的楚辭,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麼驚訝的情緒來,便道:「你好像對我剛才說的都有所預料?」

    「能猜到一點,」楚辭將手肘支撐在膝蓋上,雙手合在一起捧著自己的臉頰道,「畢竟除了你之外,我是對這件事最了解的人了。」

    「可我剛才還沒說完。」西澤爾坐在了他旁邊。

    「什麼?」

    「你還記得嗎?」西澤爾輕聲問,「你第一次去『漆黑之眼』的時候,在沙漠裡遇到過我。」

    楚辭一愣,慢慢抬頭看向他:「那不是夢?」

    「對,不是夢。」西澤爾笑著道,「你還咬了我一口,我給你了四顆子彈。」

    楚辭一把將他的手抓過來,食指上還能看出淺淺的一圈傷痕,大概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消弭而去。

    「我一直以為那是夢,」楚辭急迫的道,「是我離開『漆黑之眼』後憑空多出來的記憶。」

    「阿瑞斯先生說,最好不要干涉過去的時間節點,否則很容易出現記憶混亂的情況。所以我在古董號的走廊上看見你和劉正鋒搏鬥的時候,就只能遠遠看著。」

    楚辭徹然了悟,震驚道:「原來那個時候,是你救了我?」

    「準確來說,還有阿瑞斯先生。」西澤爾溫和的道,「他一直在等你,因為他穿越時間去了未來,在179基地里留下線索,他希望有人可以因此去找他;而他也一直在找我,因為你告訴他,有一個黑頭髮綠眼睛的同伴也在時間裡迷路了,所以,你也救了我。」

    命運就好像一條銜尾的蛇。兜兜轉咋之後,卻又回到了原地。

    「原來如此」楚辭嘆道,「可是他又怎麼能確定,一定會有一個人去過『漆黑之眼』之後又去過179基地的『深淵』呢?這種概率實在太小了。」

    「不是『一定會有這樣一個人』,」西澤爾看著他,眼底泛起笑意,「而是那個人,只會是你。」

    「因為,我去找你了。」

    一直到中午吃飯,楚辭也沒有明白西澤爾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再去問,西澤爾卻只是神秘的笑笑,緘口不言了。

    下午,靳昀初緊急通訊拉爾米勒奇,楚辭在艦橋和奈克希亞駐崗,大約十分鐘後,拉爾米勒奇從通訊室回來,罕見的神情有些凝重。

    「你怎麼了?」奈克希亞都被她搞得緊張起來,「靳總說什麼了?」

    拉爾米勒奇擺了擺手:「過幾天才能知道結果,到時候再說吧。」

    過了一會,奈克希亞被輪機長叫去了輪機室,拉爾米勒奇壓低聲音問楚辭:「你早上和穆赫蘭在一起,航線的事情你知道,對吧?」

    楚辭卻只是眨了眨眼,沒有回答。

    拉爾米勒奇唏噓的道:「這次回去之後,恐怕不會平靜咯。」

    楚辭吃過晚飯才回艙室,他一進艙門看到西澤爾坐舷窗前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在發呆。

    「哥?」他叫了一聲。

    西澤爾回過頭:「怎麼了?」

    「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沒有,」西澤爾道,「昨天睡太久了,今天哪有那麼容易睡著。」

    「那你坐在這,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西澤爾轉過身打開了終端,「正要給我媽通訊。」

    楚辭答應了一聲,抱著換洗的衣服去了淋浴間。

    通訊連接。

    通訊屏幕里穆赫蘭夫人還在笑著對旁邊的說話:「也不知道是誰,沒有顯示通訊id。」

    當她看向通訊屏幕的時候了愣了半晌,才道:「兒子?」

    西澤爾「嗯」了一聲。

    「西澤爾?」穆赫蘭夫人的神情由驚到喜,眼中幾乎瞬間就盈滿了淚水,「你你回來了?」

    「我回來了,」西澤爾想了想,道,「任務結束了,我就歸隊了。」

    「你怎麼,怎麼這麼瘦了?」

    西澤爾耐心的道:「有一段時間物資匱乏,所以就瘦了一些,不過醫生說沒事,您不要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穆赫蘭夫人泣不成聲,她偏過頭擦了擦眼淚,道,「你這是在什麼地方?似乎是星艦上。」

    「未來號,」西澤爾答道,「我之前不是告訴過您,要去執行一個長期星際探索任務嗎。」

    穆赫蘭夫人逐漸止住了淚水,狐疑道:「真的是去執行任務了?」

    「不然還能怎麼樣,」西澤爾無奈道,「現在任務完成,就回來了。」


    這時候,盥洗室的門開了,楚辭走出來時剛好從通訊屏幕邊緣一閃而過,穆赫蘭夫人訝然:「那是阿辭?你真的在未來號?」

    「真的,」西澤爾挑眉,「您怎麼知道林的名字?」

    「當然是他告訴我的呀,」穆赫蘭夫人打量了兒子半晌,嘆氣道,「真是活受罪,我雖然通訊都說你瘦了,但那只是想讓你好好吃飯,可這次呢?你真是瘦得讓我當媽的心疼,要不別在邊防軍待了,回中央星圈來吧?至少還能在媽媽身邊。」

    西澤爾哭笑不得:「媽,您說什麼呢?我難道不工作了嗎。」

    「我覺得行,」穆赫蘭夫人又嘆了一聲,「但你肯定不行,我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阿辭,」她抬起頭叫道,「阿辭?來伯母看看你瘦了沒有。」

    楚辭拿了根橡皮筋綁好頭髮,走到通訊屏幕跟前來:「我肯定沒有。」

    難得穆赫蘭夫人終於實事求是了一次,點頭道:「是沒什麼變化,要好好吃飯知道了嗎?注意身體,別學你哥」

    楚辭點頭:「好。」

    通訊斷連,西澤爾看著楚辭將換下來的衣服扔進洗衣機,忽然輕聲叫道:「阿辭?」

    楚辭回過頭:「幹嘛?」

    「不幹嘛,」西澤爾道,「我能這麼叫你嗎?」

    楚辭滿頭問號:「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哦。」

    楚辭「砰」一聲關上洗衣機的門,若有所思道:「靳總今天下去通訊了阿特彌斯指揮官,看樣子,我們可能真的用不了多久就要回去了。」

    「我之前就想過這個問題。」西澤爾道,「在得知銀河禁區真相的前提之下,遠航是否還有意義。」

    「但是元帥的決定是正確的,未來號出航是報中央星圈批示,確實不宜冒險。」

    楚辭點了點頭,將洗好的衣服拿出來放在床頭柜上,過了一會,他關掉了艙室的照明,對西澤爾道:「早點休息。」

    「你不睡覺?」西澤爾問。

    「我在看雲照將軍的日記。」

    三年來,這本日記已經被他翻閱了無數遍,西澤爾回來之後,他從前的那些謎題都迎刃而解,再看綴在最後,那些出自阿瑞斯之手的,關於179基地的設想時,他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惆悵。

    那個時候,也許他的心情和自己剛來到這個時代時會有幾分相同吧?

    這個在時間中旅行的人。

    或者,他也當自己是個過客。

    楚辭看了一會就關上了器,可是他依舊睡不著,哪怕他收起了精神力場,還是睡不著。失眠就像一個難改的習慣,他也曾試圖調整,或者依靠藥物去治療,可是沒有用。

    他悄悄聽了一會西澤爾平穩的呼吸,知道他大概已經睡著了,才無聲的爬起來,打開柜子去拿藥。

    一開始的時候他只吃兩顆,後來就變成了四顆,現在變成了六七顆,他往藥瓶蓋子裡倒了六顆,又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好像就是吃了六顆,但還是睡不著,往瓶子裡一瞅,就剩兩顆,他乾脆都倒出來,然後拿著杯子去接水,免得自己又像昨天晚上一樣差點噎死。

    可就在他剛轉過身走向淨水器的時候,艙室的燈忽然毫無徵兆的亮了起來。

    楚辭驀然回頭,西澤爾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坐在床邊沿,定定的看著他。

    他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的找回自己的聲音:「怎麼了?」

    「你在幹什麼?」西澤爾問,語氣平靜。

    「我想喝水。」楚辭朝他揚了揚自己手裡的杯子。

    「桌子上那是什麼?」

    楚辭下意識道:「沒什麼——」

    「是什麼藥?」

    「不是什麼藥,就是維生素。」

    「說實話,」西澤爾站起身走到他跟前,逆著光,看不清楚他臉上的神情,可是他的目光猶如冰凌一般落在楚辭身上,「不要對我說謊。」

    楚辭沉默著,半晌,終於在他逼迫的目光中道:「鎮定劑。」

    「為什麼要吃鎮定劑?」

    「睡不著。」

    西澤爾大步跨到桌板跟前,拿起藥瓶看了一眼,藥瓶上並沒有標籤,顯然已經被楚辭撕掉了,而旁邊的蓋子裡盛著將近十顆藥片,看上去像一堆小雪山。

    「睡不著就吃鎮定劑?」西澤爾都要被他氣笑了,「你知不知道這種藥物是會成癮的!」

    「我又不會,」楚辭無所謂道,「而且根本也沒多少作用。」

    「你一次性吃這麼多片?」西澤爾冷聲道。

    楚辭聽出來他真的生氣了,只好垂著頭道:「沒有,只有剛才看這一瓶快完了。」

    「吃藥多久了?」

    楚辭抿著嘴唇不說話。

    「說!」

    「忘了。」

    「你——」西澤爾輕微地吸了一口冷氣,又吐出來,他閉上眼睛好一會,道,「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我」

    「我睡不著,」楚辭聲調平平的說著,「我真的睡不著。一開始我以為是昏迷的太久所以暫時不需要睡眠,後來發現根本不是。我一閉上眼睛就會想起那天晚上的洪水,然後越來越清醒,越來越清醒。」

    「所以,」西澤爾聲音艱澀的道,「你從三年前就一直靠吃鎮定劑入睡?」

    「兩年零十個月。」楚辭糾正他。

    西澤爾:「」

    他放緩了聲音:「為什麼會睡不著?有去看過醫生嗎,醫生怎麼說?」

    「陸醫生幫我檢查過,」楚辭攤手,「他說我好的很。」

    半晌,西澤爾道:「就算我失蹤,那也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楚辭重複,「我知道不是,可是」

    可是他依舊會忍不住一遍遍的想。

    如果在水底他抓住了西澤爾的手,如果一開始遇見阿瑞斯的不是他而是西澤爾。自己怎麼樣無所謂,他只想讓西澤爾回來。

    他難過了那麼久。

    等到他終於覺得自己不再難過了,可後來卻發現,時間並沒有將他治癒,只是時間久了,人就只能將有些事情埋在心裡,越埋越深,越來越深。

    「給我,」他攤開手,看著西澤爾道,「這是最後一瓶,吃完我就不吃了。不管能不能睡著,我都不吃了。」

    西澤爾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一小把藥片,手掌一翻,那些藥片全部落在了垃圾桶里,像是一場顆粒分明的雪。

    「你!」楚辭看著他半晌,最終也只能無可奈何,他將水杯躺在床邊的壁櫃裡,往床上一趟,拉過被子蒙住頭。

    艙室的燈無聲熄了下去,好一會,西澤爾問:「我剛回來那天晚上你不是睡著了嗎?」

    楚辭沒好氣道:「誰知道。」

    過了幾秒鐘,他感覺自己身邊一沉,似乎有什麼東西壓了下來,然後聽見西澤爾的聲音在他旁邊道:「給我挪一點位置。」

    楚辭掀開被子,昏暗中瞪了他一下,往裡挪了挪,道:「你不嫌擠啊?」

    「我不嫌。」

    西澤爾的聲音里有一抹笑意,等到楚辭躺好了,他才躺下,楚辭將被子扔過去一半,卻依舊面朝著艙室壁。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辭也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他依舊沒有睡著。

    可是後來,他的呼吸逐漸的低下去,逐漸只剩下極其輕微的氣息聲。西澤爾抬起手想去給他蓋被子,動作懸在空中半晌,最後還是收了回去。

    舷窗外的星辰漂浮過了一千顆,可是卻再也沒有人去陪它們數數了。

    兩天後的下午,未來號艦長拉爾米勒奇收到了來自北斗星邊防軍軍部的元帥令,即日起,艦隊返航。

    拉爾米勒奇本人似乎對此並不驚訝,旗艦上的各位也只是一開始表達了幾分疑惑之後,就服從了命令,重新設置航線,調轉方向,回航。

    「可還是什麼探索結果都沒有。」奈克希亞站在旗艦巨大的舷窗前說道。

    舷窗外是浩瀚深廣的宇宙,瑰麗的星辰漂浮移轉,今日如此,億萬年如此。

    「其實出航的時候我就應該預料到,」奈克希亞搖了搖頭,「都快半個世紀了,遠空探索從未停止,可是卻什麼都沒有發現,也許星際探索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你在想什麼?」

    拉爾米勒奇如夢初醒般抬起頭,心不在焉的附和道:「是。」

    「你不會因為要返航所以才這麼失落吧?」奈克希亞笑道,「雖然我們執行的是五年的探索任務,可是現在都快要三年了,也只是發現了一些未記錄的天體而已,元帥要求返航也是理所當然的。」

    「而且,回去之後還不是該升職升職,該授勳授勳,你擔心什麼?」

    拉爾米勒奇搖了搖頭:「我不是擔心這個。」

    可是奈克希亞再問時,她什麼都不說了。

    身為未來號的艦長,拉爾米勒奇當然知道未來號回航的真正原因,他擔心的是元帥和靳總最終的決定。

    如果

    這就像是一顆不定的炸彈,總有一天,會「砰」的炸開,將時間一切虛偽的謊言,炸的稀巴爛。

    ==

    「根本不存在所謂的加納星系,」靳昀初將一疊印刷出來的資料扔在暮少遠的桌上,「我沒有讓他們傳輸,只是用了物理印刷,這樣保險一點,你看完之後就立即銷毀掉。」

    暮少遠一頁一頁的將這些資料翻看過去,臉色陰沉如雷暴雨天。

    「這項任務是星研院批的,」靳昀初道,「報批的艦隊規模比未來號艦隊大多了,但就算是回航途中遇見了隕石雨,發生了事故,也不該就回來那麼點人,而且這些人不是精神出了問題就是被遠調,現在想找到一個能說話的都難。」

    「造假?」暮少遠抬起凜冽的眼眸。

    「連探索結果都能造假,星艦規模造點假算什麼?」靳昀初挑眉,「我現在就想知道這件事是誰搞的。膽子真他媽的大啊,這種事情也敢造假,遠空探索經費那麼大一筆,都到什麼地方去了?」

    「你意思是,」暮少遠緩緩道,「幕後的人是為了騙取探索經費?」

    「不然我真的想不到理由了,圖什麼呢?費那麼大精神。」

    暮少遠將靳昀初帶來的資料投進了自動清掃機器人的嘴裡,紙張瞬間粉碎成屑。他若有所思的道:「這件事和311艦隊一樣,恐怕不好查」

    靳昀初擺了擺手:「下午穆赫蘭會通訊,你和他說吧。」

    「你告訴他了?」暮少遠似乎有點驚訝。

    「你剛才看的資料就是他發過來的,」靳昀初道,「不然你以為我能這麼快拿到星研院的東西?」

    「他沒問題你原因?」

    「他沒問,」靳昀初秀致的眉緩緩皺起來,「我總覺得,他似乎知道什麼。」

    「穆赫蘭精著呢,」暮少遠沉緩的道,「要不然他一個軍方高級將領,能和中央星圈那群政客和平共處這麼多年?」

    「對了,未來號要多久能回來?」

    「就算接連遠程躍遷,也得半年之後才能回來吧?」

    半年後。

    陳柚今年的寒假過得很不舒坦。因為剛過完年沒幾天,她就被導師叫回了學校,連她爺爺都唏噓的道:「怎麼這個學還越上越辛苦了?」

    陳柚欲哭無淚,她能怎麼辦,當然是按照老闆的吩咐回學校啊。

    從北斗學院畢業之後她就申請了本專業一名教授的碩士,今年她的師兄師姐幾乎都面臨畢業,導師沒有別的學生可以奴役,她就成了最可憐的那個。回學校之後東西都沒有來得及放回寢室就趕去了實驗室。不過好在她的導師雖然嚴格的要是,還總是奴役她幹活,該給的工錢卻一分不少,發論文也願意帶著她,甚至有時候她做實驗和測試,老闆就在旁邊盯著,給她嚇得戰戰兢兢,夢回當年練習機甲操縱時,納金斯就在一旁「虎視眈眈」的青蔥歲月。

    她還差幾個月才成年,因此被實驗室的師兄師姐們戲稱為「天才」,但是她知道,自己壓根不算什麼天才,這時候她就會做出少見多怪的神情,擺擺手:「我算什麼,我有一個朋友,入學就是179基地聯合訓練第一名,二年級就在秦教授的實驗室實習,還是那一屆機甲聯賽第一名,這才是天才!」

    大家都知道她說的是誰,但是每逢這時候,卻也都樂意將這位天才的傳聞逸事再拉出來聊一聊,畢竟當年機甲聯賽的結束後,據說中央軍校某位也很優秀的參賽選手本來打算向這位天才表白,結果人家連領銜授勳儀式都沒有參加,直接去執行遠空探索任務了。

    雖然也有人說她背景不簡單,但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家世背景反而都成了陪襯。

    「陳柚?」

    陳柚還沒有進實驗室就聽見自己導師在叫自己的名字,她將行李箱往旁邊的休息室一推,連忙跑過去道:「來了來了,老師下午好。」

    導師見她跑得滿頭大汗,也就放緩了語氣:「還沒吃飯吧?那邊有我剛才買的麵包,你先吃一點墊一墊。」

    「好嘞。」

    「今天叫你過來呢,主要是我們實驗室新接了一個外包項目,」導師慢慢地道,「是太陽花的,今天他們那邊項目的負責人會過來,我先帶你去見一見人家,以後有什麼事情也好溝通。」

    陳柚眼中一亮。

    導師這番話其實就是要帶著她做項目的意思,這樣的項目給不給錢不重要,等到以後她畢業了,履歷上有這樣的一筆,能作為很多大公司的敲門磚。

    林臨走的時候告訴她,等到星際探索任務執行完畢,他回來的時候可能會去軍隊服役,當時陳柚因為這件事思考良久,最終還是覺得自己不適合走和父母相同的道路,於是便和奧蘭多一起申請了碩士,繼續學習深造。

    車子從空間場穿出,停在了一家陳柚從未來過的餐廳門前,機器人指引著停車場的位置,導師停好車之後,一邊叮囑陳柚待會不要亂說話,一邊帶著她走進了餐廳。

    而當陳柚走進包廂,看見那位坐在圓桌旁的金髮年輕人時,驚訝的叫出了聲:「諾亞學長?」

    克里斯多福·諾亞目光漫然的瞥了過來,一瞥之下,同樣也驚訝道:「柚子?」

    導師笑呵呵的道:「怎麼,諾亞先生認識我的學生?」

    「韓教授客氣了,叫我克里斯就好,」諾亞和韓教授握了握手,解釋道,「我和柚子是朋友,以前還沒畢業的時候,還同屬一個社團。」

    「嚯,那還真是巧了,今天都是熟人。」

    「是的,您快請坐。」諾亞示意適應生拉開椅子,轉頭對陳柚道,「柚子你也坐。」

    那一年機甲聯賽的團體賽的時候,奧蘭多正好和諾亞分在了一個團隊,他們的成績也不錯,一來二去就熟了。而林去參加遠空探索任務之後,陳柚因為無聊,就替代了她在s俱樂部的位置,這時候她才知道,林和諾亞私底下的關係竟然不錯,慢慢地,他們也就熟悉了起來。

    席上都是熟人,諾亞乾脆將助理支了出去,很快談完了項目的事情,因為是熟人,陳柚也就沒什麼好侷促的,一邊吃東西一邊和諾亞聊天。

    聊著聊著,諾亞忽然道:「林是不是快回來了?」

    陳柚一算時間,欣然道:「對,是快回來了,我就說好像總有個什麼事似的,但是總是想不起來,原來是她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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