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她的話,心裡的震驚一個比一個大,真的沒想到我才到船上,一個朋友沒交到,就已經惹了眾怒了。我以為我很努力隱忍自己的性格,卻還是太明顯的格格不入。
「客人要是看上了你,你也躲不掉。大概在一年以前,我親眼看到一個長得漂亮的荷官被客人看,卻死活不從,被晚上從窗子扔到大海里。」她說到這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來的時候簽過合同吧,其中一條遇到海難等不可抗力,導致生命受損的,會給家人一筆補償金,大概是兩百萬左右。這裡的服務員,命都賤,別說兩百萬,給我家五十萬,就沒人再去追究我是怎麼死的了。」
她的話簡直在我面前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門,原來這個船就是一個小社會,我們是在這個社會最底層的人,隨便一個有權有勢的人,要捏死我們簡單得如同捏死一隻螞蟻。
她沒再繼續說話,其實這些已經夠了,她對我的提點已經夠多了。這是我上船以來,第一個和我講實話的人。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輕聲問。
「因為上一個被客人扔下去的荷官和你是一樣的性格,她一上來就和我一個宿舍,比我小半歲,天天跟著我叫姐姐。即使調去了最有油水的夜場部,也不忘得了小費回來分我一半……」她說得很快,最後聲音低了下來,「我也不想看著一個人因為不懂這上面的規矩,和她一個結果。」
「謝謝你。」我低聲說著。
她的呼吸放鬆下來,像是終於鬆了一口氣,對我說:「能忍的時候就忍,千萬別和任何一個比你職位高的人頂嘴。受了氣先忍著,等你有根基,有能力的時候再說。」她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夜光表說,「差不多你該去甲板上幹活了,別晚了,那個傑克不是什麼好人,別和他單獨在一起。」
「謝謝你,林姐。」我摸黑起來,準備出去。
在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她突然又開口說:「還有以後,不要戴太貴重的首飾,船上沒限制服務員戴首飾,但是你戴得太好了,惹人多想。」
我嗯了一聲拉開門。
看樣子,我把這船上的一切想得太簡單了,以為真簡單得如同自己原來上班的都是叔叔大爺小哥哥的單位。
忽然覺得國內的環境好簡單幹淨,這邊的複雜超出了我的想像。
我來到甲板上的時候,人基本上都到齊了,除我以外清一色都男的。
傑克也站在那裡,看到我上來看了看時間說:「來得還算準備時,開始干吃活兒。」說著他一抬下巴,「豆皮,你去教她怎麼幹?」
一個乾瘦的小男孩走過來,從靠邊的安全閘上接了一個差不多直徑有十多公分的皮管子抱在懷裡,然後朝那邊喊了一聲,有人打開了閘門,比碗口還粗的水柱就從裡面流了出來。
他對我喊:「就像我這樣做就行了。」
我還在愣著,傑克已經讓我拖著水管子塞到我手裡。裝滿水的管子重得要死,我沒心理準備,一下掉到了地上,水四散著流開。
「幹什麼呢?沒吃飯呀!」傑克罵了一句。
我已經知道自己的地位在哪兒,也不敢吱聲,彎腰吃力的抱起水管子學著豆皮的樣子沖甲板。
傑克看我像模像樣地幹了起來,對豆皮喊道:「走吧走吧,都回去歇著吧,新來的多干點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