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上你是個意外
陶書萌從前採訪過許許多多人,問過比這敏感百倍的問題多如過江之鯽,可那時情況卻全然比不上今天的難以啟齒。
眼睜睜看著採訪時間還剩下最後兩分鐘,書萌在問與不問之間反覆徘徊,問了不知道答案會是什麼,可不問她可以想像到自己的後果會是什麼。
馮主編的三寸不爛之舌她也算領教過了,書萌自我衡量了一番,終究還是決定硬著頭皮上了。
&後還有兩個情感類問題,還望藍先生不要隱瞞。」書萌輕聲說著話,學習外人稱呼他為藍先生,只是這三個字出口,真不對滋味。
&問藍先生的初戀在什麼年齡?藍先生的初戀是當紅的美女作家陶書荷嗎?」書萌以十分職業地口吻問完沒敢抬頭,她垂著眼等待對方的回答,對面卻遲遲沒有了動靜。
或是因為覺得無法面對他,陶書萌很心急,她想儘快離開這裡,便出聲催促,抬起頭就見藍蘊和正盯著她,不知是不是她看錯,從他的眼神里,她似乎讀出了一絲不認同。
陶書萌尚未破解他的眼神之謎,藍蘊和便驀然站了起來,她不懂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卻見他朝她靠近,下意識地緊張讓書萌握起了拳,採訪稿子在兩手之中被大力捏皺。
不動聲色地靠近往往最令人覺得心驚膽戰不能招架,陶書萌強裝鎮定,直視著俯下身的藍蘊和,現下雖還是白天,可辦公室卻亮著燈,那燈光照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還是她曾熟悉的面容,只是表情冷酷如冰,不復當年。
她瞧著他,藍蘊和同樣望著身下的人,三年來她似乎變化不大,同樣白皙的皮膚,過肩的長髮,就是記性不太好了,本以為她最該了解的事,如今也需要跑過來問他。
藍蘊和此刻心中是窩著一把火的,卻偏偏不能拿點火的人怎麼樣,再恨也只能平心靜氣問一聲:「你不是記者嗎?挖掘別人的過往是你的長項,只是你怎麼忘了?我的初戀是誰,發生在什麼時候,我以為你會很清楚。」
藍蘊和到底隱忍了三年,現如今又是她主動招惹,心中怒火蜂擁而至是必然的,他話剛落,不等身下的陶書萌有所反應,便一把捉住了她的肩,控制力道按住。
&書萌,你為何不再問問旁人眼中的青年才俊有過什麼感情史,喜歡怎樣的女孩子,為什麼不問問……這麼多年我不近女色是因為什麼。」
低吼在陶書萌耳邊聲聲句句不休,這狀況她始料未及,耳邊藍蘊和的話像是響在夢裡,她不敢依順著他的話對號入座,雙眼卻已醞釀了霧氣。
大約是兩人離的太近的緣故,陶書萌大驚之餘仿佛聞到了來自他身上若有似無的絲絲酒氣,他喝過酒了?陶書萌的腦海里瞬間迸出這麼一個意識,隨之便對他出格的言談舉止做出了解釋。
&先生,請你放手。」知道他是酒後失言,陶書萌開始掙扎,她力氣用的大,幾番推脫之下藍蘊和神智略清醒了些,伏在她身前看她。女孩子明亮的大眼圓睜,像是受了驚嚇,他閉了閉眼頓感無限挫敗,隨之從她身上起來。
&分鐘到了,你走吧。」藍蘊和在起身後說話,語氣不似方才的混亂,又恢復成素日裡的一派平穩冷淡,倒是陶書萌還以護衛的姿勢蜷在沙發上。
他態度轉變的快,陶書萌硬是怔了怔,看著一派坦然地他,她竟不得不懷疑剛才一切是否都是她的錯覺,只是肩頭的溫熱明明還在。
他放她走,陶書萌求之不得,匆匆抓起掉落在地的採訪稿子就慌忙退下,她走的急,仿佛後面有追著她的洪水猛獸。
鄭程從會議室出來時,恰巧遇見陶書萌從他身邊跑過,因她的速度快,鄭程並沒看清是誰,只覺得這個背影有幾分眼熟,像在哪裡見過,便轉頭問身邊助理:「剛才過去的人是誰,不像公司員工。」
&娛報記者,今天過來為藍總做一次簡單的採訪,已經結束了。」
採訪?娛報的記者?鄭程聽了懷疑蹙眉,不相信這消息的準確性。
&時那些個正兒八經的採訪他都不願意接,怎麼今天肯讓娛報的人來了?」鄭程說著頗為感興趣,又在想採訪便採訪吧,怎麼弄的人家小記者慌裡慌張花容失色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歹意侵犯了她。
鄭程憑藉著對好友多年的了解,覺得事情不太簡單,剛好手頭上沒什麼重要工作,腳步一轉便換了個地方。
鄭程進去時,這間辦公室的主人正在窗前站著,他一臉追憶的神態是極少顯露出來的,鄭程一看就隱約聯想到了什麼,他進去的腳步輕,背對他而站的人好一會兒才發現這空間裡還有另一個人。
藍蘊和這副樣子鄭程也是滿少見的,他回憶以往笑著,忍不住調侃:「我說怎麼態度轉變願意接受這種小道消息的採訪呢,原來跟誰是記者還有關係啊,那如果今天來的人她工作不是記者,是動作片導演讓你演主角你拍不拍啊?」
鄭程也是極少這樣沒個正形兒,但他實在是稀罕極了,好友為了那姑娘家什麼都可以遷就,永遠沒有底線似的,天底下好姑娘那麼多,真是弄不明白了,鬼迷心竅了不成?
&見到她了。」藍蘊和聽完鄭程揶揄地話肯定的說。
&錯,見到了,小姑娘個子不高跑起來倒還挺快。」鄭程實話道。
藍蘊和點點頭承認,跑得快大約是他能夠在她身上發現的唯一優點了。
陶書萌一路從那間辦公室里跑出來,跑了多久她不記得,直到身體完全筋疲力盡了後才緩緩停下,她長吁了幾口氣,心口處還蹦蹦亂跳。
平復氣息後陶書萌依然不敢想剛才的事,潛意識裡她希望能把那句句低吼當成夢境忘掉,採訪已結束,往後也不會再有交集。
書萌心中是這麼想的,可手裡捏著的採訪稿子上分明還有兩處問題他沒有作答,但是他說她該清楚。
她的確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卻還向他明知故問,一方面是為了完成採訪不假,另一方面不過是想聽他親口說,看答案離現實又相差多遠。
還有兩個問題沒有採訪到,這次工作就不算完成,可是對於馮主編書萌總要有個交代,她自作主張將最後兩道問題填寫好,時間是三年前,初戀是陶書荷,想來沒人會有異議。
將這些瑣碎整理好,陶書萌以重生般的心情抬起頭,望望四周,她卻突然懵了,從投資公司一路跑出來也沒分地方,她現在所站之地,似乎不是去娛報的那條路。
因為一時迷糊走錯路誤了時間,陶書萌回去時還擔心會因為這個被馮主編揪住不放,誰知道主編一見她完成任務倒也不究竟這些小事了,不住口地稱讚她,拍著她的肩膀讓她好好干,而陶書萌做小道消息記者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了身為上司面前小紅人的感覺。
娛報里工作氣氛雖然活躍,可是團隊之間嘛,難免有舊人欺負新人的例子,從前在b市陶書萌便沒少吃暗,自己的獨家爆料不注意便被前輩搶走,如今回來了她得馮主編的器重,倒也沒什麼人要跟她過不去。
藍蘊和的採訪被娛報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出來,其中最後兩道問答最受眾人關注。陶書萌聽說藍蘊和對外界並未承認姐姐是他女朋友,而這個採訪一出來,也算是為陶書荷證了名,更免去藍蘊和的麻煩,自己這算不算是做了好事呢?盯著面前的電腦,陶書萌看那篇採訪看的認真,嘴角染著一抹笑,心卻格外難受了。
這篇採訪給出的效應很好,就連陶母陶父都留意到了,畢竟採訪內容跟大女兒有關,陶母看到消息時也叫來了陶書荷,一直重複說她眼光好,而看完內容的陶書荷雖然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由他親口說出從今往後後的身份,怎能不叫人欣喜。
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悲,陶書荷高興,藍蘊和就未必了。
公司內,藍蘊和臉色鐵青地盯著電腦屏幕,那眼神之凌厲恨不能在顯示屏上灼出一個洞來,不久後鄭程也湊熱鬧似的跑過來,嘴邊問著:「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那陶書萌沒說實話啊?現在當娛樂記者的是不是都會這樣,無中生有的本事一套一套的。」
鄭程話中著急的意味很明顯,藍蘊和雖還是安靜坐著,可那神態皆能說明問題。
陶書萌,讓你承認自己曾經的身份,不想對你來說這麼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