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七色彩雲和衣服,甚至是連天紗都變成了天之銘文的結構,差不多等於是從蛻變成「數字影像」了,那麼他的身體呢?
這就是李子安擔心的。
還好,他的手看上去很正常,還是血肉的手掌。他將兩隻手握拳,他也能感覺到指骨的存在,並沒有變成「數字影像」般的存在。
李子安微微鬆了一口氣,他還是很緊張。
這裡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他在這個環境裡就像是一個新生嬰兒一般無知,還沒有地方獲得答案。
他指了靠自己來探索。
他決定繼續往前走。
四面八方都是如粉塵一般存在的天之銘文,李子安就連方向感都沒有,也沒有距離感,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
走啊,走啊。
他的腦子裡還在湧現出那些熟悉的事跡和面孔,給他帶來溫暖的感覺。
就現在這種情況來看,除了緊張和對未知事物的恐懼,其他都還好。
可是走了一段距離之後,李子安驚異的發現,他身上的法袍和天紗開始脫落,化成一個個天之銘文脫離他的身體。那畫面,就像是他的身上沾滿了灰塵,隨著他的走動帶起的風息,那些灰塵也從他的身上飛揚起來。
「這……怎麼會這樣?」李子安更緊張了,心裡也開始害怕了。
他懷疑跟腦子裡的回憶有關,他再次嘗試讓大腦冷靜下來,不再去想那些熟悉的往事和熟悉的面孔,可是結果依舊是徒勞,他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的大腦。
「蒼狗!你特麼出來啊!」
「你個騙子!沒有你這樣害人的!」
「你不是說我將加冕成為天帝嗎,我帝你媽呀!」
「死狗!你給我滾出來!」
這個空間裡只有他的聲音,沒有蒼狗的回音。
就這麼一點時間,他身上的法袍和天紗完全消失了,他的身上再沒有一件可以遮醜的衣服。
李子安快速向前奔跑。
他的心裡就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跑到這天宮的盡頭去看一看。
他奔
跑的速度很快,按照這個速度,哪怕這天宮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米深,那也用不到一個小時就能跑到盡頭!
隨著他的奔跑,那些熟悉的世界和面孔湧現的速度也驟然加速。他的大腦越來越熱,越來越熱。剛開始的時候還能忍受,可是一轉眼功夫就超出了他所能忍受的極限,他摔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吸氣,用吸入天之銘文的方式來緩解痛苦。
隨著大量的天之銘文進入身體,大熱的腦袋冷卻了一些,可還是很難受。他感覺他的腦袋就像是一隻裝滿水的架在火堆上的鍋,很快就會被燒開。
他想爬起來繼續往前走,可是他的身體綿軟無力,就連爬都爬不起來。
他唯一能控制的就是呼吸,他不停地大口吸入天之銘文,想延緩腦袋被「燒開」的時間,也為身體積蓄力量,準備再次爬起來。
突然,腦子裡所有的回憶都消失了,猝不及防的進入了一片空白的狀態。
偏偏,他的意識和思維又處在一個非常清醒的狀態下,知道自己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他又為什麼在這裡。
大腦的溫度越來越高,他的身體也越來越軟,他的力氣已經衰弱到了就連一根指頭都無法抬一下了。
很快,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弱了。
「我就要死了嗎?真是可笑啊,我堂堂大聖,天界無敵,我竟然被一條狗騙了,真是陰溝裡翻船啊……」感覺自己要死了,李子安反而平靜了。
人在失去最後的希望之後,其實是不懼怕死亡的,因為怕也沒有用。
「美琳、小美……我回不來了,你們把我掛牆上吧,每年清明燒點紙什麼的……」
「無情、非花……我回不來了,你們忘了我吧,就算你們改嫁我也不會怪你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毫無徵兆的,一個天之銘文從李子安的鼻頭上冒了起來,因為他的鼻樑挺拔,所以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天之銘文是從他的皮膚上脫落的,緩緩的飛揚起來,融入粉塵一般的天之銘文里,而他的鼻頭上就少了一塊皮。
又有一個天之銘文從他的鼻子上冒了
起來,鼻頭上也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坑。
李子安斜眼看了一眼右手,他的右手也開始化為天之銘文了,而且已經中指的指頭已經消失不見了。
以後,再也沒法向自己討厭的人豎中指了。
剛才,自言自語讓余美琳和李小美將他的相片掛在牆上的時候,他的內心其實還抱著一絲希望的,雖然那一絲希望渺茫到了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程度,可終究是有。
現在,就連這一絲渺小的希望都不復存在了。
「我真的要死了……被一隻狗騙進致命的陷阱,這樣的死法真的是曠古絕今啊,我特麼真是一個人才……哈哈哈……」他其實想哭,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笑了。
身體「燃燒」的速度越來越快,李子安也認命了,也懶得掙扎了。這不是不會游泳的人溺水了,也不是被什麼人壓在身下掐住了脖子,掙扎反抗一下還有救,像這種情況他掙扎抗拒又有什麼用?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會分解成一個個天之銘文,怎麼自救?
「永別了,我愛過的所有人,永別了,這個世界……」李子安默默的留下「遺言」。
如果時間能倒流,他不求倒流多遠,就剛才到天宮宮門前的那一點時間就夠了。他一定會先下手為強,撐那隻老狗轉移他注意力的時候,先給它來一腳,將它踹進天宮裡。
真的是可氣啊。
害人就害人,還說什麼泥馬加冕稱帝,這太過分了。
最可氣的是,他還沒法報復,因為他就要死了。
這一輩子,就這麼完了。
如果要打一個總結,此刻看來,用在煉奴身上的那句墓志銘好像也能用在他的身上。
為筆生為筆死為筆辛苦一輩子,吃筆虧上筆當最後死在筆身上。
這操蛋的世界啊,再也不見!
李子安的盛世美顏不見了,腦袋消失了,偉岸的身軀也僅剩下一截。
那一截也不知道是什麼部位,就像是一根中指一樣豎立在紛紛淋淋的天之銘文之中。
這是對上天最後的抗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