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上官見女兒綁走了小太監,不禁暗暗叫苦不迭。這個丫頭性如烈火,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向忍性慣了的,如若發現太監是個贗品還不當場活宰了他?殺個人倒不是什麼大事,況且他又是在逃的欽犯。問題是洞房裡殺人亘古未聞的奇事,一旦傳揚出去這丫頭以後如何再嫁人?如今這事他也無可奈何,洞房裡鬧新房老丈人總不能橫加干涉,也跟著去湊熱鬧吧?
上官雪先到的新房,檀香木椅子上一坐,喝了一杯茶水之後,使女們才把小太監架回來,還是裝到麻袋裡抬來的。小姐吩咐兩個貼身丫頭把大門閂好,沒有她的話任何人也不許進來。然後才正襟危坐,屁股都沒抬一抬,揭開三泡台蓋碗茶輕呷了一口,把茶碗子往桌上重重一墩,厲聲道:
「麻袋裡的人聽仔細了,你到底是男是女?」
「小子打娘肚子裡生下來就是男人。」麻袋裡傳出來的聲音。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怎麼了?公狗能變成母狗?」
「公狗倒是不能變成母狗,男人卻能成為鬮人!我問你現在是不是男人?」小姐怒不可遏,氣憤的拍了拍桌子。
「有這麼問話的嗎?」麻袋裡傳出不滿的語氣。
「我問你是不是,是不是讓人做了、哪個?」雪兒畢竟還是個閨中少女,說到那話兒時難免臉紅心跳說話吞吞吐吐。
「哪個呀?」麻袋裡的人越在節骨眼上越是故意裝蔥賣蒜打馬虎眼。
「你是傻子呀?」雪兒的臉漲得更紅。
「傻倒不怎麼傻,你問得不清不楚,叫我如何回答?」
「我問你是不是當過太監?」小姐終於找出一個便於啟齒的詞兒。
麻袋裡的人分明是一怔,稍一停頓又說:「當沒當過太監不好說,反正我是男人。」
「你一口咬定說你是男人,你說你有什麼男人的證據?」
「這好辦!」麻袋裡的人嘻嘻笑說,「小姐你放我出來,一看便知的,這太簡單了!」
「你還笑?你死到臨頭了,還有笑的功夫?」小姐怒斥道。
「我為什麼要哭?娶媳婦入洞房,一輩子能有幾次這樣的好事,高興都來不及呢,哭什麼呀我?」麻袋裡的人仍舊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口氣。
「呸!你還娶老婆?你有資格娶老婆嗎?」小姐嬌斥道。
「小姐,快放我出來吧,我都快要憋死了!憋死怎麼和你拜堂成親呀?」小太監在麻袋裡故弄玄虛的大喊大叫道。
上官雪兒還在猶豫,倆丫頭努努嘴,小姐說:
「放你出來條件其實很簡單,你要是男人就和我拜堂成親,你要不是男人就……」
「小姐快放我出來吧!有什麼話等我出來再說好不好?」小太監在麻袋裡央求道。
小姐使個眼色,倆丫頭匆忙過去解開麻袋口兒。因為人是用繩子綁著的,口兒開了,人還是出不來。倆丫頭拽著麻袋底兒往起倒,用了好大的勁,怎麼也提不起來,一丫頭說:
「沉得跟個死豬一樣,怎麼出來呀?」
雪兒小姐橫了說話丫頭一眼,責備道:「怎麼說話呢?」
丫頭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趕忙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臉,再沒敢吱聲。
上官雪起身走上前去,幫著倆丫頭往外放人,一個扽住底幫,兩個往外拽,總算把人拉了出來。小太監雙手反剪,兩條腿也綁得緊緊,真如捆豬一般。小太監呼呼喘著粗氣,側著身子躺在地下,說:
「小姐呀,綁也綁夠了,搶也搶來了,折騰也把我折騰苦了,連繩子一道也幫我解開吧!我又不跑,你們這兒壁壘森嚴,我人生地不熟的,想跑我也跑不了啊!再說了,小姐綁我來是拜堂成親的,又不是要殺我,我幹嘛要跑啊?這陣我口渴難耐,嗓子眼冒火,讓我起來喝口水吧!早知道娶個媳婦這麼難,我壓根就不該來的。」
聽小太監囉里囉嗦半天,小姐也有些不忍,這才走過去親解其縛,言道:
「冤家,你給我聽清楚了!非是我狠心耍你,也無意讓你在這兒活受罪,你想想誰家女孩洞房裡招個太監進來,豈不讓人恥笑一輩子!繩子我給你解開了,醜話還要說在前頭,你如真是太監,我定殺你不饒,然後我也進山當尼姑去,這輩子不嫁人了!」
小太監活動開手腳,大咧咧走到桌子前,端起小姐的蓋碗茶咕咚喝了一大口,還是剛才在麻袋裡的那種語氣,嘻嘻笑道:
「有那麼嚴重嗎?還說我傻,你才傻呢!你不想想,明明你們這兒比武招親,我如果是太監混到準新郎的隊伍里算怎麼回事?這不是豬八戒照鏡子當面出醜的事嗎?」
小姐想想有理,遂忍不住噗哧一笑,說:「你要是真男人,我就和你拜堂成親,結百年之好。」
「這還有假呀?這事兒別人能哄過去,小姐本人豈能哄得過去?」小太監兩手抱著茶碗,邊喝水邊擠了擠眼睛說。
小姐立刻滿臉通紅,含羞道:「官人,如果我有錯,明天我給你陪禮道歉,磕頭下拜都行。」
「這就不必了,入鄉隨鄉,草帽戴上,咱也不能壞了你們的規矩不是?」小太監嘻皮笑臉的說。
上官雪對兩個貼身丫頭吩咐說:「你倆幫著官人先去沖個澡換換衣服,然後傳下話去,讓下面的人準備好了,我立馬和官人拜堂成親!」
老上官聽女兒要和小太監拜花堂了,懸著的心落下來一半,還有一半懸在半空:小太監使了什麼花招,哄信了小姐?拜堂之前,讓一個黃花大閨女脫了褲子去驗夫真偽,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可是公文上明明寫得是欽犯太監呀,難道皇上也會說假話?此時此刻,他也別無良策,只好安頓兵士,層層包圍小姐繡樓,一旦有風吹草動,小姐那裡喊冤叫屈,立馬衝進洞房,把那個太監剁成肉泥,裝進麻袋裡扔到山上餵狼去,至於聖旨公文、捉拿欽犯之事,他才不管那麼多呢!皇家事再大,也大不過他的心肝寶貝,他心裡只有自己的女兒。
送走客人之後,小太監殷勤地攙扶著小姐,倆人雙雙對對親親蜜蜜二進洞房。
上官雪急於想辨清真偽,她剛趁無人時曾偷著問兩個幫洗澡的丫頭,倆人搖頭說:「姑爺鬼得緊,他就是不脫褲叉子,因而她們什麼都沒看到。隱隱約約的,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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