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書講到,天山雪乃是一代雌雄,受天山老祖直傳,學成絕世武功,身手非凡,別說一個小小的潑皮牛二,就是一大隊又能奈何得了她?
天山雪村姑打扮,穿的本就是緊身小衣,挺身上前,大喝一聲道:
「狗賊若要識相,叫我一聲姑奶奶,趴地下磕仨響頭,便饒你不死!」
牛二非旦不懼反倒笑了,嘻嘻言道:「雖說吹牛不納稅,也沒見過你這麼大膽的?你一個花花小娘子,細皮嫩肉的一張俏臉,我倆指頭都能揑出你的油來,你不叫我一聲哥哥,反讓我叫你姑奶奶?來來來,大爺今日就讓你知道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馬王爺有幾隻眼?」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的遭殃,說罷,牛二飛起一腳,直奔天山雪的面門而去。
天山雪不慌不忙,輕輕一閃,躲過牛二這隻腳,旋即繞到牛二身後,覷定牛二那隻支撐腿,猛力踢去。牛二站立不住,頓時騰飛起來,落下時重重一個仰巴叉。
旁觀者又是一聲采。
牛二骨瘦如柴,手腳也還敏捷,一翻身兩手拄地,騰地便立起身來,拍拍屁股上的土,仍舊放蕩不羈的神色,笑笑說:
「喲嗬,一個柴禾妞,還有這身手,在家該不是趕牛的出身吧?」
天山雪也不屑地回笑道:「蟊賊,姑奶奶非旦趕牛,還殺豬哩!」
「好好,算你狠!」牛二使出潑皮本性,原地不動,伸長脖子說,「我就做一次豬,你殺殺我看?」
憑天山雪的本事,只一拳即可結束牛二的小命,一是她想戲弄一下這個小流氓,二則她也想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街痞子長長記性,所以未下狠手。見他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式,冷笑一聲,伸出兩指食揑住牛二的招風耳,另外仨指頭拖住他的下巴,此式叫作「仙女提茶壺」。天山雪稍一用力,牛二的身子便懸了起來,奈何受力部位只是牛二的耳朵和下巴頦兒,如何經受得住一百多斤的軀體。天山雪只繞地轉了一圈,牛二便殺豬般地怪叫起來:
「姑奶奶,姑奶奶,饒了孩兒吧!小子知錯了!」
天山雪不允,正想將牛二擲於地下,狠狠摔他一跤,突有一轎自遠而來。胡三下轎,朝三位夫人一一作輯,然後言道:
「三位嫂嫂息怒,把這廝交於小弟,你們自去轉街吧!」
天山雪猶自余怒未息,見是胡三胡大人說話,方才鬆了手說:「叔叔千萬不要放過這個潑皮無賴!」
胡三道:「小弟自有妙方,嫂嫂放心就是。」
整整花了八天的時間,分十次王友符捎信託咐的人才把十萬兩銀子湊夠數。王友符以為是一手交錢一手放人,誰知銀子送到了,他人仍舊關在那間破屋子裡。飯食倒是不曾間斷,伙食標準也還可以,頓頓四菜一湯,有魚有肉,麵食米飯,干稀葷素搭配得也算合理,他不但能吃得飽而且也能吃得好,對於一個有漢奸嫌疑的人來說,這也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問題是他的居住條件太差。房子裡除了那把破椅子別無他物,他不能一天老坐著,站當然可站,走也能走兩步,可是睡覺不行,除非他躺到屋地下。地面沒有鋪地磚木磚,時不時有水滲出,很潮濕,因此躺在地下睡覺幾乎是不可能的。坐在椅子上偶而打個盹倒也是可以的,可是椅子不結實,扶手鬆動,椅面上還裸露出幾枚鐵釘,四條腿還少了一條腿。如今這把破椅子卻成了王大刺史唯一的家當,他只想交完銀兩早一點離開這鬼地方,可是又不由他說了算。還有,他吃喝拉撒全在這間破屋子裡,馬桶有時有人倒,有時忘了的時候也有,馬桶蓋子都沒有,天氣又熱,空氣簡直臭不可聞。
王友符盼星星盼月亮,胡三胡大人終於來了。一進門還沒容王友符開口他就先喊道:
「王將軍呀王將軍,你這人辦事不地道,我好心好意幫你說話你反而害我。」
「我怎麼害您了胡大人?」王友符不解。
「你著人送來的銀子全是假的。」胡三信誓旦旦的說。
「假的,不會吧,我府上怎會有假銀呢?」王友符納悶。
「你府上有假銀沒假銀我怎會知道?算了不和你說了,你想好了再和我說話。」胡三說完轉身欲走。
王友符當然心裡清楚,他一向是訛人起家,這回算是碰上真正的訛人專家了。這個破地方他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見胡三要走,急忙從後面喊道:
「胡大人稍等!」
胡三轉過身來問道:「怎麼,想通了?」
「大人,我府上砸鍋賣鐵可就只剩下十萬兩銀子了。」王友符哀求道。
「我不管哪些,你交還是不交?」胡三不耐煩的問。
「交,我交,如數上繳。」說罷,王友符又補充一句說,「錢受罪也不能人受罪,這洋罪我算是受夠了!」
又過了不到七天的樣子,王友符的家人根據他的書信安排,又如數送來十萬兩銀子。
錢是湊夠了,可是胡三胡大人再也沒有露過面。王友符又開始數星星看月亮,過這樣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開頭他還耐著性子一直再等,後來不見人影,王刺史索性就開始破口大罵了:
「大帥、欽差、正卿?狗屁不是!你們算是一幫子什麼東西?打著抗倭的旗號、搜刮錢財才是真!太監是假的、欽差也是假的、大理寺正卿也是假的。告訴你們這伙子狗男女,老子才是真正的海城長官,你們無權關我,快放我出去!」
王友符罵了三天,第四天頭上,胡三出面了。胡三沉著臉說:
「王將軍,我出外公幹三天你就沉不住氣了,本來想今天就放你出去的,可是沒料到你又惹了大禍了。你罵誰不好,怎麼敢罵大帥?大帥說,你罵他個人的話就算了,你攻擊欽差這可是彌天大罪,要下天牢的,大帥說再罰你十萬兩銀子。」
「什麼什麼,又要十萬兩銀子?三十萬兩了!我哪有那麼多,我的家底都叫你們抖摟乾淨了,哪還有錢?你們殺了我算了!」王友符頭搖得撥lang鼓一般。
胡三笑道:「那好,早知道你是個捨命不舍財的主。既是這樣,大帥命人做了兩個籠子,明日把你裝到籠子裡,放在你的刺史府門前,讓海城的人參觀去。你什麼時候把錢數湊夠,什麼時候就放你去來。」
「我一人為何置兩個籠子?」王友符不解。
「另一個是為你們海城的混混潑皮牛二準備的,諒必是你也認識此君。」胡三解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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