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念真有些恍惚。
岑如柏不知道的是,在今天來前,曾念真其實仍心中猶豫,既不想讓朋友岑如柏擔心,又不願意跟了新主家,哪怕僅僅是客卿性質。
他原本是想著,自己朋友在蘇子籍面前提了自己,自己親自去一趟,謝過了好意,這事就算了。
沒想到,步入酒肆,一步步走近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正微笑著望著的年輕人時,就突然之間拒絕的話說不出口。
「這是怎麼了,難道是傳說中孟嘗君之風?」
孟嘗君在薛邑,招攬各國的賓客以及犯罪逃亡的人,天下賢士無不傾心嚮往,聽著蘇子籍立刻答應給予庇佑,心裡立刻翻騰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壓下這些,曾念真說:「公子仁義,您既這樣誠懇,我曾念真就必會全力相助公子,實不相瞞,這次出京,我身邊還跟著不少弟兄。」
「別的事不能幹,不會幹,但是對江湖,卻是內行。」
「官府的事不行,但只要給我三天時間,整個順安府的民間底細,我都可以給您報的清清楚楚。」
曾念真說這話是有底氣,自己聲震江湖,不少江湖豪強都是朋友,調查這些對別人是難事,對自己不是。
話說黑礦的事,也是自己調查所得。
「就算公子要圍剿三大派,我們也可出力,至於您剛才說的,收集些雞鴨豬等更是小事,若還有什麼需要指派的,您儘管開口就是!」
「曾先生果然有古俠之風,痛快!」
蘇子籍聽到這裡,連連點首,很是滿意。
沒有武功,幫派是社會最低層,就算身有武功,幫會也上不了台面。
這三個幫會,既委以重任,把控著金礦,這就說明,雖不太可能是齊王的嫡系,但說不定是妖族的根系。
現在齊王與妖族勾結,就也是齊王的黨羽了。
「這裡不是京城,而是順安府,就算有了大動作,只要結果還不錯,皇帝知道了,應該也無事。」
「他將我當成了太子子嗣,我與齊王就算鬥了,在他看來,也屬於內鬥,並不算很出格。」
蘇子籍想到這裡,心裡感慨。
要不是有這身份,與齊王斗,第一時間就得按上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這三大幫派可斬之,齊王對我下手,來而不往非禮也,正好回贈一份禮。」
於是,蘇子籍點頭:「你與那些江湖朋友,先繼續盯著黑礦,不要暴露行蹤,等我答覆。」
「最好把私礦,繪製一張圖表。」
才說著,曾念真就笑了:「公子放心,我已繪了礦圖。」
說著,就取了一張紙遞了上去。
「哦?」
蘇子籍展開一看,見這張紙上,繪著地形,還有礦脈,雖和標準製圖完全不能比喻,但很形象,幾十處黑礦都有標明。
「曾先生真的準備妥當,我實在很是佩服。」蘇子籍只瞥了一眼就起身:「既是事情都已查清楚,我就可以去見一見祁弘新了。」
只靠著江湖人,就想對付三大幫派,就算可行,也絕對是損失慘重,蘇子籍才不會做這種事。
眼下順安府缺銀,有這樣可以順利收攏包括金礦在內的黑礦的事,就等於憑空多了大額銀子,為了銀子能急得去省里哭求的祁弘新,難道知道這事後還能坐得住?
到時蘇子籍令曾念真暗中幫忙即可,既能報仇,又能解決了府里的事,不必傷了自己的根基。
說去就去,帶著所繪的礦圖,蘇子籍帶著兩人以及親兵,動身去了知府衙門,自然而然的,他被衙役給直接攔下了。
「休得再往前走!」一個衙役喝著:「這是知府衙門,閒雜人等禁止入內!」
而一個班頭見這陣仗,知道來頭不小,連忙喊住了衙役,疾趨而出,直到蘇子籍面前賠笑:「敢問公子是尊姓、台甫?」
蘇子籍沒有答話,岑如柏代答:「這是本屆的狀元,奉旨任順安府代理郡丞,特來向祁大人宣旨,以及報道。」
「還不快速速進去傳話,請祁知府出來接旨?」
「這……」這一下,可嚇到了攔著的人,面對聖旨,哪怕不知真假,但為了不被問罪,在場幾人還是立刻跪下。
班頭膽怯看了看蘇子籍,叩頭:「大人,知府大人現在並不在衙門裡……」
「人不在?」蘇子籍問:「他去了何處?」
「知府大人吩咐了一些事後,就去了治水衙門,說是去催錢了。」
因這事並不是機密,就連普通衙役都知道,蘇子籍問了,就直接說了。
蘇子籍想了想:「既是這樣,那我就去治水衙門找他。」
正轉身要走,就見一輛牛車行到了衙門前停了下來,祁弘新黑著臉下了牛車,顯然這一趟催款之行並不順利。
「知府大人,有聖旨到了!」一個衙役跪著朝著祁弘新喊。
祁弘新抬頭,看到了蘇子籍,只是一眼,就認出這是與自己有過兩面之緣的「舉人」,怎麼,身份竟然是假,並不是舉人,而是朝廷派來的人?
但不容多想,祁弘新看到了蘇子籍手裡捧著的明顯裝有聖旨的錦盒,就說:「請欽差快快入內!」
又吩咐衙役趕緊擺香案,在裡面接旨。
所有人都跪下,蘇子籍郎聲念了聖旨,念完,蘇子籍卷了聖旨,交還在錦盒,立刻滿臉是笑,又向祁弘新行了下官見上官的禮節。
「蘇大人乃是朝廷派來的觀察使,不必這般多禮。」祁弘新忙伸手相扶,雖蘇子籍來這裡暫代郡丞,是自己的下官,不過偏偏還有著一個沒有品級,卻聽起很嚇唬人的觀察使,這就完全不對味了。
「上面怎麼想的?」官場其實很忌諱這種職權混淆的事,祁弘新無可奈何,只得按照兩人幾乎平等的姿態請蘇子籍進屋入座。
坐下,有人上茶,這時祁弘新心情漸漸平復下來,也有時間去觀察坐在一側的年輕人了。
在來到府城,他不久就聽說朝廷會派郡丞過來,現在見到了人,卻有些想法。
「雖是新科狀元,是有才華,又有觀察使的身份,需要給幾分面子,免得在政務上給我搗亂。」
「但此人明明早就到了,遲遲不肯報道,這居心是不是有點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