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記 380 破碎路上的道魔相爭（二十）

    無想僧當年號稱白道的兩大領袖之一，在武功見識上更是冠絕江湖。他當年敗在無敵魔師龐斑的手下，對魔師的那些招數印象深刻！猶記得金陵城那一戰，當龐斑一拳打出來，無想僧忽地發覺整個金陵城都消失了，天地間只剩下了他和龐斑，後者正一拳向他擊來。龐斑似若在極遠處，但又像近在眼前。那種距離上的錯覺，與今日阿飛打出的這一拳，竟有些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不同的是，阿飛的這一拳只是讓無想聽不到了聲音，還沒有做到時空上的奇妙轉換。龐斑的道心種魔大成之後，本身就帶著極強的氣勢壓迫，尤其擅長製造時空錯覺，不僅僅是讓自己能夠身形快速移動，橫空虛移，更能讓對手不知所措，不懂如何進退躲避，從而直接在龐斑的無敵鐵拳下敗下陣來。

    當年的無想便是敗在這種攻勢之下，卻也因此讓他領悟到了無想十式最高深的武學！如今他閉關有成，又該如何面對阿飛這一招呢？

    卻見這位少林聖僧雙手做了一個古怪的手勢，口中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雖然自己耳朵中聽不到聲音，卻依舊神色虔誠，沒有一點兒懈怠。連續念了幾句之後，聲音竟是越來越大，甚至都傳到了阿飛的耳中，甚至有些震動耳膜了！便也在此時，阿飛的拳頭已經不管不顧的打過來了！

    無想的眼神凝聚一點，抬手便是與阿飛的拳頭碰到了一起！

    「嘭」一聲輕響，阿飛被一股莫名強大的的力量反震，竟是往回退去！

    他十分訝然，以他對無想的了解，這無想應該不會爆發出如此巨大的能量，甚至連龐斑都不會有這種力量。阿飛感覺自己簡直是在用拳頭轟擊一座小山，根本難以撼動。這無想的功力，已經到了這般不可抵禦嗎？

    鼓盪的氣息繞著那無想旋轉不已，僧袍翻飛，獵獵作響，很快阿飛便是瞧了出來！

    並不是無想的功力太強，而是對方用了一種奇妙的法子，將自己與大地牢牢地聯繫在了一起。人的拳頭，如果是擊中虛空中的一個物體，自然可以將其打飛移動，但倘若擊中一根深深的埋在地底下的柱子，只要柱子不斷，又能奈何？

    那無想便是如此巋然不動，把自己變成了那根柱子！

    阿飛心裡不由得大讚，佛門的功夫果然奇妙，無想十式更是玄奧，連這種法子都能修行出來！武學中的「不動如山」，其巔峰狀態是否就是這般把自己化作了一座山呢？

    「好！」

    阿飛發了一聲稱讚，腳下一彈又繼續朝那無想衝去！人在半空，破碎金剛天魔降服生死輪的招數已經使了出來，不過這一次卻是化作了數個拳頭，不分先後的衝到了無想的身側。每一個拳頭上都帶著淡淡的青冥之色，那是玄冥真氣運轉到極致的象徵，這一拳下去，力道都不會比之前那一拳差，甚至是猶有過之！

    這就是阿飛的絕學，他的武學集大成之作！

    輕功、內功、外功甚至槍法和各種輔助技能都糅合在這一拳上，甚至無想都能感覺到身體周圍生出了一股吸力，頗有些吸星的痕跡，但是完全不可捉摸，毫無痕跡！

    以無想堅若盤石的禪心，亦不由起了個小漣漪！

    到底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

    他聽不到聲音，甚至連視線都開始扭曲起來。

    還有味覺、觸覺，甚至是氣機涌動起來的六感，統統在這一招之下模糊扭曲。只有憑藉那氣機的涌動，依靠無想十式對虛空的波動，才可以感覺到阿飛正在飛速而來，而且還殺到了他的眼前！

    「體即法身，相即般若，用即解脫，若止觀則成定慧，定慧以明心，德相圓矣！」

    這是無想十式開宗明義的口訣，無想在心裡默默念著，全身竟然化作了一絲波動，席捲心神。

    「轟！」

    前前後後無數股力道，在阿飛的拳頭落下的時刻蜂擁而來，把無想往不同方向拖拉撕扯！

    這一幕，與當年金陵城下那龐斑的一拳，何其相似！

    無想心裡似是歡喜，又是仿佛一點兒情感都沒有。無想無想，原本就是佛學之中的一種禪定的境界。心中無想，言行無相！如果一個人不著痕跡，不漏形體，那麼即便是有人用刀砍斧鑿，火燒水淹，都不可能傷其半分！歷史上一些得道高僧，最後將自己的身體練得刀槍不入，圓寂之後，甚至用大火都無法融化，或許也是因為這種佛學到了極高境界的緣故！

    當年龐斑的師傅蒙赤行，不就是在與傳鷹一戰之後臻此境界，然後才點化了一代魔師的橫空出世麼！

    在這一片混亂的飄搖之中，一聲禪唱從無想的口中傳了出來！一開始那無想謹守著有若在風雨飄搖、急流巨浪的大海中內掙扎求存那一葉小舟般的靈明，聲音也是極為輕微。但是漸漸地，仿佛諸天神魔都在不斷的吟唱著，竟是反向開始影響那阿飛的頭腦了。

    阿飛耳際異響大作，那些萬傾洶湧澎湃的波濤，原本是他施加給無想的，此刻卻被無想反客為主，竟是借力打力，全都反擊給了自己！

    其實這也不能算是反擊，確切的說，是無想把阿飛也拉到了這波濤洶湧之中！無想內心無悲無喜，無感無想，可以在這種風暴之中泰然自若。但是阿飛就不一樣了，他不過是一介玩家，沒有這麼高深的佛學修為，拳腳打出去，頂多帶著氣勢攻敵。但倘若這波攻勢是針對自己的而來的呢？自己面對自己的拳腳，又該如何拆解？

    用一句流行的話說，這無想的戰術，就是想辦法把阿飛拉到與自己同一水平，然後憑藉豐富的受虐手段來擊敗阿飛！

    若是換了別個定力較差人，早心悸神來，不戰而潰。但阿飛已經經歷了多次黃系武學的這種精神攻擊，尤其是龐斑那種精神戰勝物質的魔門奇功，都有經驗和親身感受。即便是第一次面對這種局面，心裡也是夷然不懼，而是施展厲若海傳授的口訣技巧，運轉真氣守護身體和心神，同時繼續運轉這破碎金剛的一式，四五個拳頭都擊中了那無想僧的胸口上！

    「嗤嗤嗤嗤！」

    衣衫破碎，化作灰色的蝴蝶！

    但一陣梵唱誦經的聲音，似由天外傳來，又若由無想僧口中傳往天外，悠揚而不可即。它們糾纏著阿飛所施展的拳勢，看似無序的跳躍了幾下，讓阿飛胸口中生出了一種極為難受的想要吐血的氣息。

    與此同時，無想僧那優美雪白的手彈上半空，化作無窮無盡的手勢，接著駢指如戟，輕描淡寫地朝前點去，每一下都與阿飛的拳頭點在一起，無論虛實，盡皆接下！

    「波！波！」

    空氣中發出了一道道奇異的響聲，仿佛有波紋產生，兩人周遭湧起無數氣旋，裹著兩人的身體朝不知名的方位涌去。片刻之後，就看到阿飛的那些拳頭都消失了，更有一股巨力將他螺旋的拋棄，高高的飛向了天空！而無想僧人卻是悶哼一聲，雙腳深深的沒入了地面，竟然把雙足都掩蓋住了！

    直到此時，兩人交手的力道終於爆發，一圈震盪波朝四周涌去，兩人周圍十丈之內的長草全都伏倒，被極強的力量壓覆，仿佛在暴風雨來臨之後的稻子一樣！

    阿飛在「哎呀」的大叫著，竟然被彈到了數十米之外，堪堪落到了一顆大樹的樹枝上！但是那根足有大腿粗細的樹枝也是承受不住反衝力，咔嚓一聲從中斷裂了。阿飛悶哼一聲，又從樹上墜落而下！

    三戒嚇了一跳，想要奔過去援手。好在阿飛此時已經控制住了身形，在地面上輕輕一蹲，復又跳起，拔地而起老高，然後才慢慢的施展輕功落下。如此才將那巨大的力量消耗完畢，他落地之後，大口的喘息了幾下，遠遠地看著那無想僧，心裡卻是泛起了驚濤駭浪！

    這才是大江湖真正的高手！

    無想這一刻給他的印象，竟是絲毫不下於龐斑、厲若海！

    十六年的面壁，終於造就了一大高僧的出現。如果此時龐斑親臨，不知道又會是多麼歡喜呢！

    阿飛伸手看著自己的雙手，感覺到雙手兀自還在顫抖，但上面所殘留的力道，微弱的波動，在他的內心裡卻是繼續漣漪不停！

    片刻之後，他身子一閃，又回到了無想的面前！隔著一丈的距離，他朝那無想一拱手，由衷道：「佩服佩服，大師果然武功卓絕，我這一招已經是我的最強一擊，卻絲毫奈何不了你！」

    此時那無想依舊是那種淡然的神態，不過他身上的衣衫似乎碎了一塊，而且雙足還陷在地面之下。他雙手合十，雙目睜開看了阿飛一眼，其中駭人的神采一閃而過！

    「沒想到苦盟主竟然能施展出不下於道心種魔的武功！你這一拳，便是龐斑親來，恐怕也不好接。無想並沒有勝過你，只是在這一拳下活了下來！而且我在這其中看到了一些魔門武功的影子，竟然我生出了面對當年龐斑的感覺，大江湖稱呼苦盟主為『小魔師』，果然也是大有道理的！」無想這般讚嘆道。

    阿飛卻嘆道：「當年的魔師……也就是說，我只是接近當年的龐斑罷了。今日要破蘇虛空的龐斑，我還是抵不過麼？大師，你還要再討教幾招麼？」

    那無想卻微微搖頭，忽地縱身一躍，從那地面中跳了出來。

    「這一拳已經夠了！讓無想知道了我現在的實力，應該可以接下當年龐斑的一拳！但是能不能當下如今的龐斑……只有等我和龐斑見了面之後，才能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