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兔記 第611章 長風起，萬里黃沙落花萼，倩影相輝（二十三）

    第一更。一筆閣 www.yibige.com

    ------

    山巔上有一處寬闊的平台，是一整塊的黑色巨石，歷經千萬年自然風化，加上人工雕琢而成，光滑堅韌，方圓足有數百米之寬！

    秦夢瑤靜靜地站在平台的最中央，垂手而立。她的飛翼劍不知何時脫手了，斜插在不遠處的硬石地面上，幾乎沒柄而入。整個人看起來很狼狽，渾身上下布滿的沙塵都掩蓋了潔白的衣裙，原本傾國傾城的俏臉上帶著絲絲血污，尤其是順著嘴角流下來的血跡叫人觸目驚心！

    若是旁人看來，這個傷勢已經可以稱之為重傷瀕死了，仿佛再來一陣風就可以把她吹倒。但此時此刻，山頂上沒有人會因此絲毫輕視與她。相反，一眾高手都是如臨大敵的看著此人，感受著這天地之間異乎尋常的安靜！

    在「魔師」龐斑被打落下山巔之後，婠婠、向雨田、厲若海、浪翻雲和石之軒，剩下的五大高手相隔不遠的站著，或遠或近的形成了一個半圓的圈子，隱隱圍著秦夢瑤形成合圍。儘管占據了數量上的優勢，但五大高手臉上都是凝重無比。他們身上涌動的氣息都牢牢的守住自己，即便有一些鋒芒涌動，但都在秦夢瑤那驚人的氣息之下被壓制了回去！

    秦夢瑤仿佛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傷勢和周圍的情況，她只是微微仰著頭，任由山風吹起她的長髮！

    眼前的世界似乎不同了，原本天地之間那一層淡淡的隔膜，被一種莫名的力量給抹去，世界的真實正在她的面前徐徐展開！雖然一時間看不到全貌，但已經打開了一扇門，讓她得以窺覬天地之奧妙神奇。接下來，她就有很多的時間去探究，去消化，去掌控，同時也還有大把的時間去主宰這個江湖！

    這就是武道巔峰，破碎虛空的無上境界嗎？

    敬畏，感動，歡喜，悲傷……種種已經失去的人類感情，竟是在這一刻同時出現，複雜的糾纏在一起，將她全部的內心充滿，繼續衝擊她顫慄的靈魂深處！或許是因為境界的突破，終於窺到了武學巔峰的秘密，感受到自身與天地之別的她，一滴激動的清淚竟從眼角滾落而下！

    眼淚流淌過秦夢瑤布滿灰塵的臉頰，留下一道潔白皮膚的印記，如此狼狽又可笑的一幕，竟是在五大高手心中留下了不可名狀的震撼！

    許久她伸出手，五根潔白的手指張開，輕輕的一抓，仿佛是握住了無處不在的風，又仿佛是抓住了日月和乾坤的旋轉！

    在這一瞬間，幾大高手同時感覺到山巔之上的空氣似乎凝結了，然後一瞬間又化開了！那婠婠嬌軀一顫，臉色變幻了幾次，終於嘆道：「秦夢瑤，終於被你搶先踏入了這一步！這破碎虛空的機緣，竟是先落在了你的身上！」

    最後一句話意味深長，其他人沉吟不語，臉色各自不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秦夢瑤淡然的看了婠婠一眼，目光越過眾人，落到了孫恩的身上。

    「這次辛苦你了，孫天師！」

    激鬥了大半天之後，她再度開口說話，但說話的目標是剛剛反水的孫恩。婠婠等人心裡一動，忽地發現秦夢瑤這番話，雖然依舊平淡，但似乎並不是之前那麼冷漠無情，反倒是多了一些自然的氣息。

    是因為她狀態改變了嗎？

    「天師」孫恩站在另一側，語氣平靜道：「秦姑娘不必言謝，只是按照計劃行事而已！」

    秦夢瑤點點頭，道：「你要的東西，本尊今天會讓你看到！」

    孫恩臉上閃過了一絲激動，但很快掩飾住了。他甚至微微退了一步，預示著他接下來的態度。便在此時，「邪王」石之軒忽然道：「孫恩，你是想要從秦夢瑤手裡得到陰極的真氣嗎？」

    孫恩皺了皺眉，看著石之軒，稜角分明的臉上平淡無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但石之軒從孫恩的神色中知曉了答案。

    「天師」孫恩一直都被認為是參與破碎虛空的高手之中希望最低的那位，因為他的武功雖然厲害，卻因為沒有陰陽融合的能力，無法獨立打破虛空而去。當年歷史上，孫恩借住燕飛的仙門劍法才得以破碎，如今的大江湖，燕飛選擇隱居不出，孫恩則需要找到另外一個合作者才是。

    以前大江湖一直以為，孫恩所選擇的合作者是「邪王」石之軒。畢竟之前兩人演了一場假死的把戲，騙過了全江湖。現在兩人再度現身，誰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什麼秘密的交易！

    甚至連石之軒自己也都一度這麼認為。

    此刻石之軒終於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嘆息一聲，一面調息自己的傷勢，一面緩緩道：「自從那日你和我計劃假死脫身，我就知道你所謀長遠。只是沒想到你會選擇和秦夢瑤合作。我一直以為，天師你素來雄心高傲，也是來爭取這一份機緣的。秦夢瑤何等樣人，天師你現在已經知道了……與她合作，難道你就不擔心嗎？」

    那孫恩沉吟一會，終於緩緩道：「邪王你想錯了，在沒有利益衝突的情況下，本天師和秦姑娘之間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

    石之軒何等聰明，他臉色微變，不禁脫口道：「原來你不是為了破碎虛空……」

    「破碎虛空？」

    孫恩嘆了一口氣，嘴角帶著一絲莫名的笑容。這笑容中有某種嘲諷，卻沒有對武道巔峰的迫切渴望。其他幾位高手也明白了過來，相視一眼，內心裡意識到這件事情的不同尋常！

    是了，在這個複雜的大江湖，每個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樣的！有人蟄伏，有人隱居，有人選擇了如煙花般絢爛綻放，有人則是低調的守護著自己的堅持。但面對武道巔峰的誘惑，即便是燕飛這樣的大高手，不也是選擇了退隱？孫恩在明知自己武功存在重大缺陷的情況下，選擇與秦夢瑤合作，定然是為了以後的某種長遠打算，而不求眼前這一次的激烈爭奪。這種退而求其次的想法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這件事情所謀深遠，忽然間的發動就決定了今日的局面。在頂級高手相爭的場合中，一個小小的細節都可以影響到最終的勝負，遑論孫恩這種級別的反水了。

    結局也如現在所看到了，氣勢如虹、剛剛準備開大的「魔師」龐斑被打下山巔，生死未知。剩下的婠婠、石之軒、厲若海、浪翻雲和向雨田這五大高手也都是各自帶傷，戰力嚴重削弱。秦夢瑤則是完成了她的武道經驗整合，儘管看起來也受了一些傷，但終究是率先一步踏入了那個如夢似幻的境界，並且還多了孫恩這個有力的幫手！

    從一對七變成了二對五，勝負的天平越發的向秦夢瑤的方向傾斜了！

    局勢如此，那秦夢瑤也不看眾人，只是昂首看著半空中的紅日，淡然道：「那麼，諸位還要繼續下去嗎？」

    「為什麼不？」

    婠婠冷哼一聲，似乎並不以為意。

    秦夢瑤頓了一頓，用那種獨有的平緩語氣繼續道：「本尊可以告訴你們實話，方才武道經驗融合完成，本尊已經踏入了破碎虛空！只要你們現在退出，那麼大江湖的爭鬥可以不必繼續下去。如果要斗下去，你們沒有勝算！」

    「那可不一定！而且你這個『本尊』，讓我聽起來很不舒服！」

    婠婠嗤之以鼻，千年道魔之爭的影響，讓她對秦夢瑤有著獨特的作對偏執。

    秦夢瑤微微搖頭道：「你們不懂破碎虛空的境界之強。剛才龐斑稍微觸摸到了這個邊緣……在打破天地隔閡之下，本尊與天地相合，傷勢可以在一瞬間恢復如初，一直保持最巔峰的的轉態。而你們則是會越來越虛弱！如果現在繼續斗下去，本尊完全可以一隻手臂的代價，換來你們五人的墜落！」

    這句話言語輕柔，卻透著無邊的霸氣。山頂上短暫沉默，僅存的五大高手也都曾經是風雲一時的人物，都知道秦夢瑤此言非虛，所以他們也不能真的無視和反駁這句話！

    不過沉默歸沉默，不代表他們幾人就會退縮！能夠站到這裡的人，哪一位不是經歷無數風雨，同時心智無比堅韌的？修行武道，破碎虛空，本來就是被視為一種逆天之舉。他們戰天鬥地尚且不懼，更何況是一個剛剛觸摸到天地之秘的秦夢瑤？

    片刻之後，有人便發出一聲輕笑，似乎是那「邪靈」厲若海！只見厲若海上前踏出半步，隨著腳步的落下，一股驚人的氣息從他身上爆發出來，讓他整個人煥發出全然不同的風采出來！似乎是受到了他的感染，另外幾股氣勢也同時爆發，幾大高手的氣息相互連成一片，與那秦夢瑤遙遙相對，在這山巔之上分庭抗禮。

    尤其那婠婠的天魔秘已經運轉到了極致，一頭青絲在肩頭緩緩舞動。她雙目中帶著駭人的一抹閃亮，朗聲道：「秦夢瑤，我現在想問你一句話。如果你今天成功了，是否會繼續去稱霸大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