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瑞走出外間的練武場,大聲清了清嗓子。
馬克正靠在一面落地鏡前,聽見聲響就轉過頭,他馬上眯起眼睛,因為老蓋瑞一臉的嚴肅表情,事情的輕重緩急一目了然。
「怎麼了?」
「要找的人出現了。」蓋瑞把那張紙條先遞了過去,繼續說,「真不容易,為了共同的仇敵,『日本刀』和『中國劍』竟然可以做到摒棄前嫌,共同對敵嗎?」
亞歷珊德拉也走了過來,說:「他是俄羅斯幫派的第一號殺手,不容易對付,讓我也去幫你吧!」
馬克幾乎難以察覺的歪了一下頭,顯然他否決了這個提議。老蓋瑞追蹤了幾十年都難覓其蹤的人,這才幾天時間,就能輕而易舉的被人找到?
殺手大搖大擺的現身,還在各處製造血案,三名黑幫分子慘遭殺害,一槍命中腦門,他如同給屍體烙上了「處刑人」出品印記,向世人昭示自己的存在,明擺著就是等著對手找上門。
他如此煞費苦心,一定是想會一會打敗米娜的人!
至於亞歷珊德拉應該一直是他們想要抓的人,馬克不能讓她冒險。在他看來,亞利桑德拉這些超能力者與『氪石』密不可分,是找回克里斯的重要線索。他搖搖頭,道:「這次不需要你出手,而且我記得你跟我提過,你的導師讓你今天下午就回去的。」
她點點頭,但很勉強,仿佛對他的拒絕有些沮喪,不再看他的臉。想想導師總是讓大家謹慎、謹慎、再謹慎。像馬克這樣,以凡人之軀對抗強大敵人時,所表現的果敢和勇氣,讓她心生敬佩,想要不顧一切的與他並肩作戰,這大概就是馬克身上具備的領袖氣質和魅力。
亞歷珊德拉還想說什麼,馬克用最輕柔的嗓音說:「請相信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她的目光停止了閃爍,直直地盯著他:「那人神出鬼沒,連我們都不知道他到底具備怎樣的能力。就算整個舊金山的黑幫一起出動,也許都未必對付得了他。」一邊說她一邊搖頭,不知道是想說服馬克還是說服她自己。
馬克卻十分自信的說,「雖說你有自己的組織,擁有超凡的能力,別忘了我們也有自己的組織,我們之中同樣有著具備非凡本領的人。」說這話的時候,他眼神轉向老蓋瑞。
亞歷珊德拉感到十分吃驚,想了一會兒,也許是想通了什麼,她堅定的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
扭過頭,馬克再次確認了一遍地址:「『東二十一街』是什麼地方?怎麼好像有點耳熟呢?」
老蓋瑞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奧克蘭地區最傳奇的大屋。在我追蹤他的過程中,發現他待過的地方大多是維多利亞時期的建築,再次印證了我的話,他足夠『懷舊』,因為他『足夠老』!」
聽到這幾句對話,亞利桑德拉立刻明白了,馬克和蓋瑞一定掌握了有關那個殺手的情報——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報。
馬克問:「約定的時間呢?」
「凌晨十二點二十分。」老蓋瑞神色不變的回答,「這是場硬仗,應該做好準備,特別是你。」
「好吧。」馬克看了看表,調笑地說,「還有個把小時,也許需要吃個飯、洗個澡、再好好打扮打扮……」
亞歷珊德拉看他一派輕鬆,臉上沒有一絲猶豫,仿佛是將要去赴一場甜蜜的約會。
馬克催促:「那還等什麼,咱們出發吧。」
亞歷珊德拉將兩人送出了武館。
馬克說:「恐怕要暫時分別了,請祝我好運吧!」
她雙手不自覺攪在一起,控制住自己惶恐的心情,最後說出來一句,「請務必小心!」
「戰鬥的結果,蓋瑞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馬克對她笑笑,張開雙臂,短促地擁抱了一下。
亞歷珊德拉回抱了他,本想再說幾句,但最後什麼也沒做。她慢慢地向後退了幾步,馬克打開車門,跳上老蓋瑞的福特野馬。
車開動了,亞歷珊德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倒後鏡里。
「怎麼了?」馬克問。
「那姑娘中意你。」老蓋瑞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響,「英雄救美,她會記你一輩子。」
「她是個可人兒。」
蓋瑞點點頭:「臀部真翹。」
馬克搖搖頭,嘆道:「我可不是這個意思。」
蓋瑞斜瞄了他一眼,問:「你外表雖然生的像母親,可內里和提米簡直一模一樣,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說實話,你要招招手,什麼樣的女孩不被你迷倒?」
馬克知道接下來對話的走向是什麼,他只是無奈的笑笑。
「我真不明白男人有什麼好?提米就是太放縱你,你可是他的獨子,下任繼承人怎麼辦?」
「我出櫃的時候,已經跟老爸說明了,我把精子已經冷凍了,將來想要孩子找代孕就好,這不就沒你說的問題了?」
「哼,你要是我兒子,早用槍頂著你腦袋讓你乖乖造人了。」
馬克做個鬼臉:「所以說幸虧你是我的好叔叔,做爸爸就太可怕了。」
前方紅燈亮了。老蓋瑞把車停下來,他盯著路面,皺起了眉問:「你怎麼看那個殺手?」
馬克沉吟了一會兒,「你有沒有覺得,顯然是我激怒了他?」
蓋瑞轉頭望著他,「你打亂了他們的計劃,打跑了那個『紅色女孩』,必定是惹惱了他。否則不會這麼大張旗鼓的在整個舊金山製造死屍,擺明了是下戰書。」
「這意味著他信心十足。」馬克說,「但從你給我看的資料,還有你告訴我的事來看,惹毛他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你要對付的,」這個詞很難說出口,然而蓋瑞還是說了出來。「很可能是一個活了上百年的怪物。」
「怎麼擔心我了?」馬克調笑了句,而後神情一凜,說,「我也說不出理由,但直覺告訴我他不是不可擊敗的,而且,我也很多年沒有如此渴望過一場真正的戰鬥了!」
幾個青少年在車道旁的柏油路上投籃,籃筐是垃圾場裡撿來的,修了修湊合能用。道牙邊停著一輛輛破車,像是被放置了許久,破破爛爛的街道正是這個街區的特色。孩子們玩了一會兒投籃就回家了,如奧克蘭的其他地方一樣,街區治安極差,各個幫派都有自己劃分的地盤,到處充滿危險,家長們都給孩子們規定了門禁。日頭終於落下,天色漸漸昏暗起來。夜色中瀰漫著各種飯菜的味道,院落里時不時傳出刺耳的、粗拉拉的狂吠聲,讓人不寒而慄。這裡,家家都養著兇猛的狗看家護院,可又能怎麼樣呢?在犯罪率全美第一的奧克蘭,誰家沒有被盜過四五次,那才算怪了。
在一片破爛不堪的木板房建築群里,卻矗立著一座大宅子。它與眾不同,古樸而華貴,房子是建於1888年的,由當時著名的設計師奧古斯塔斯?拉威爾設計建造,典型的維多利亞風格。這座古宅早已是奧克蘭市的地標建築了,它有著傳奇的故事——房主的前夫是康斯托克銀礦的礦主,西部的四大家族3之一。據傳他被不知名的槍手謀殺,當然坊間流傳這是他的銀礦合伙人密謀的,但查無實證。他的老婆艾倫回到了舊金山,命中注定讓她遇到了新的愛人派屈克?肯納。這位年輕的愛爾蘭人身世更加傳奇,他是在一片西部混亂的槍戰中,誕生在馬篷車裡的嬰兒,這是趕往「淘金熱」路途中發生的最負盛名的故事,人們津津樂道。艾倫本身生於富豪之家,她下嫁給肯納讓所有人大吃一驚。她還請來當時最出名的設計師,選址奧克蘭市,建造一座震驚世人的豪宅。大宅建成後,夫妻一同從舊金山搬到了這裡,房屋名字就以女主人的名字命名——艾倫?肯納大宅,最輝煌的時候,大宅里有數百名僕人伺候、服侍。
時過境遷,富豪們搬出了這一地區。隨著各地移民湧入,還有各個幫派紛紛入駐奧克蘭,他們組織販毒****社會治安急劇下降,這裡成了全美最陰暗的角落,數任市長也沒辦法扭轉乾坤,真是惡疾難除。
艾倫1925年去世,房屋被太平洋社保組織購買,一度改建為收留嬰兒和患上梅毒的離家出走女孩的避難所;屋子的第三層被改建為學校,部分外圍建築改為校工宿舍。之後青黴素被發現,抗病菌藥品普及,避難所也經營不下去了,這裡又恢復成私人宅邸。至於現在這座古宅的主人到底是誰,沒人知道。它時時刻刻都處在修復維護的狀態,白天有工人進出維修,花匠定期來維護植物,專屬的僕人每天都定點來上班。
最詭異的是,這裡從沒有被盜賊拜訪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什麼鬧鬼的傳聞,夜賊們似乎不願接近這座古宅,甚至連最愛叫的狗,跟主人散步走過大宅時,都不會亂叫。
古宅的後院有一排蜂房和雞舍,平日裡僕人會仔細照看。沒人見過屋子的主人,僕人們也沒見過,若說這古宅的唯一住客是一隻公雞,它名叫「查理」住在大宴客廳一角的籠子裡,十分安靜,從沒聽過它打鳴。
對於這附近的大多數住戶來講,午夜十分,早已是進入夢鄉的時候。
這時,寂靜一片的夜裡,突然響起了腳步聲。
一個人影從黑暗深處走來,他身穿黑色禮服和一雙擦得鋥亮的皮鞋,手裡還拿著一根手杖,像是剛參加完化裝舞會的貴族紳士。
手杖和鞋底在水泥步行道上擊出有節奏的清脆聲音。
長長的台階上,古宅的正門緊緊關著,由於門廳正在維修還有腳手架搭在上面。繞到一條通向後院的小徑,他走過一排排白色漆木的蜂房,又經過雞舍,裡面靜悄悄的,不知道母雞們是不是都睡覺了。最後人影拐上後門的台階,他把手放在門上,不過輕微地推了一下,門立刻嘎吱作響。
門並沒有鎖。
他走到後廚。把手杖掛在了餐桌上,再將戴在手上的黑色手套取了下來,他記得一部叫的電影,有不少女性都說他的手就像那電影中的主角,修長、有力,更富有激情。
打開巨大的冰箱門,他的面孔被裡面的淡黃色的光線照亮了,人影正是亞歷珊德拉碰到的「一號殺手」,也是坐在聯合廣場喝咖啡的那個男人。
他從裡面拿出一瓶依雲礦泉水,喝了幾口。
整座古宅寂靜無聲,氣氛讓人覺得壓抑難受。由於主副大廳一直在翻修,廳里的家具都被搬空了,空置了很長時間,看上去空空蕩蕩、了無生氣,還有一股古老建築特有的陳腐味道。
他從後廚走到廳里,現在看起來屋裡有些陌生和異樣。他聽到了某種聲音,非常微弱。
他嘴角微微扯動,自己幾十年沒回過的屋子,深夜裡卻有不知名的客人造訪。
他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悄悄走過華麗的走廊,進入宴客廳。這裡擺著超長的餐桌,除了兩頭的主人席,左右兩邊各能坐下七人,「7」在西方文化里是最幸運的數字。一個巨大的壁爐,上面掛著一副巨大的風景畫。餐桌上的枝形吊燈,黑色燈架,純水晶吊墜,足有四層,燈上的蠟燭是真的,不是一個開關就控制了的燈泡,需要僕人將一個個蠟燭點起。當然現在沒有什麼僕人,只有「查理」。
角落裡擺著一個實木的圓柱架子,有一人環抱那麼粗,上面坐著一個巨大的金屬籠子,籠子鋪滿了鬆軟的木香紙屑,是主人專門為查理準備的,旁邊還擺著水盆和餐盤。籠子裡乾乾淨淨的哪裡像只雞的臥房,查理就像他的主人一樣深沉、平靜、有派頭,是個紳士。它喜歡自己待著,只在有需要的時候,它才會去臨幸那些雞舍里的蠢母雞們。
不過,查理今天的的舉止似乎有些反常,雞冠子泛著紅光,頭不停的來回擺動,看起來十分激動。
大概是因為它知道自己的主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