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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提那雙眼睛閃著興奮的光芒,臉上掛著雀躍的表情。
周嘉揶揄道:「你真以為是在挖寶藏?」
哈提道:「嗯,還好不是在墓地,否則我可能會進入『盜屍者』的角色了!」
周嘉無奈搖搖頭,開始讓他從矮牆的中線挖起。他就揮動起鏟子,挖啊挖啊……直到周嘉覺得過了太長的時間,哈提每次挖土都要把腰深深彎下,幾乎要跟土坑融為一體了。周嘉見狀,正準備喊停放棄的時候,下一鏟突然發出了一聲悶響。
「碰到東西了!」哈提激動地說。
周嘉和哈提同時向下看,他蹲下身,用手中的鐵鏟拂開上面的覆蓋的泥土,蓋子先露了出來,很快就看到了一個方方正正的鐵皮盒子。他又用鐵鏟敲了兩下發出「砰砰」的聲音。
哈提從口袋裡拿出一雙事先準備好的黑手套,戴好後他用雙手緊緊抓住盒子的底部,拿起盒子的時候,能感覺它很沉。
周嘉看著鐵皮盒子。像是自言自語,輕得跟空氣似得:「我的天!真的有東西?」
「沒別的解釋,你的推理全部都對了!賓果!!」哈提像一位百萬猜謎節目的主持人,張開雙手,為獲獎者奉上終極大獎,「一個秘密的寶箱!」
說罷,哈提把箱子放在了旁邊的土地上,然後一個縱身跳了上來,他拍拍衣服上沾的泥土,轉頭對周嘉說:「咱們完事兒,剩下的交給其他人吧!」
哈提端起盒子,帶著周嘉離開。她轉回頭看著地上巨大的空洞,很快有幾個穿著施工服的男人走向那片被挖開的土坑,她猜不一會兒功夫,那裡就會恢復原樣,沒人知道土裡曾經裝過什麼。
直到哈提和周嘉們走進酒店裡。路口的壯漢才跟周圍幾個人打了招呼,很快封鎖的路段就恢復了通行。
一進酒店,就有保鏢接過了哈提的箱子。周嘉有一絲疑惑,為什麼感覺剛才,哈提是刻意不讓保鏢跟著,總覺得他別有用意似得。
不過,她的注意力很快回到了那個箱子上,很顯然上面用一隻鎖鎖牢了。而且是那種鎖頭很大的古董鎖,只是鐵皮箱子上面沾滿了泥土,鑰匙孔都被泥土封住了。
什麼樣的鑰匙能打開它啊?周嘉心想。
哈提知道她在考慮什麼,想了一會兒說:「回去先清洗、換套衣服,我會讓人把它打開的,放心吧!」
因為職業的關係,周嘉本來就有點潔癖,這兩天習慣了******規定的「清洗法則」,她倒覺得也挺好。
兩個人都換上了薄薄的白袍。應該是在室內穿的一種中衣,柔軟、貼身,十分的舒服。
等周嘉再見到那箱子時,它已經變了個樣子。上面的泥土被清理的乾乾淨淨,盒子本來的顏色呈現了出來——灰色的金屬色。
人們很少用這麼一個金屬質地的盒子放重要的文件吧。倒像是存放藥品的盒子,難道是瑪麗安放那些配置顯影液、定影液的藥品盒子。周嘉立刻想到了無形的毒藥、或者帶有放射物的東西。
地毯上鋪上了一層白布,鎖頭已經被打開了,它被放在了旁邊的桌上,同樣躺在一塊白布上。
不管是誰處理了這個箱子,顯然很專業。
周嘉站在盒子跟前。好一陣子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打開它。它會帶來什麼新的線索?還回自己那段失去的記憶?它也許藏著自己甚至無法想像的真相、意想不到的結果。從很早以前開始,她就隱隱覺得這件事絕不僅僅是酒店鬧鬼、解開三葉草之謎這麼簡單了,它絕對密切與自己相關。這讓周嘉感到害怕、恐懼,她意識到當謎底揭開的時候,恐怕這些真相將改變一切。
但是,事情必須有一個結果,不是嗎?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帶上了白色手套,走向那個鏽漬斑斑的鐵皮盒子,然後打開了蓋子。
一股難聞的味道傳了出來,是混合著**的泥土味和潮濕的霉味。
再揭開幾層油紙布,裡面整整齊齊放滿了硬皮本子。
拿起最上面那本,翻開硬皮封面,裡面的紙上布滿了霉點,邊緣老舊泛黃。
周嘉把硬皮本翻了一面。
「致秘密成員。」內封的中間寫道:不論是加入周六俱樂部的事情,還是喬治送我相機的事情,都要保密。但我還必須寫下,所見到的、了解到的、所經歷的。這不是彌天大謊,我寫下了這些日記,並不代表我想別人——不管是誰——讀到它。
右下角有署名瑪麗安·胡珀·亞當斯。
我現在就在讀它,而且是你希望我讀的,周嘉心裡想。
接著,她翻到首頁開頭的句子:
1882年11月13日,華盛頓特區
星期一,晴
哈提走到她身邊,她正翻到一頁。
頁面上貼著一張照片,畫面並不是很清楚。
照片的下方,用標準的大寫體寫下了拍照時光圈、快門等等的詳細數據。
另起一行,又用娟秀的筆跡寫著:看來單憑我自己還掌握不好,我需要指導,還好明天就能見到喬治了。
她隨手翻了翻,看著隔幾頁出現日期,驚呼出聲:「這些全是三葉草夫人的秘密日記!也許真的會有線索!」
這是百年前的古董了,無論記載著些什麼,三葉草到底是自殺的,還是被人謀殺的,它的影響都會是巨大的。即使這段往事已經成為歷史,日記本里的秘密很可能掀起無法平復的漣漪。
日記本脹鼓鼓的,顯然裡面還貼了其他的照片。
哈提低下頭看著滿滿一箱的日記本,略帶玩笑的語氣說:「看來這箱子東西,能把昨天花的錢賺回來了!」
周嘉搖搖頭,不理他,接著往下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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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2年11月16日,華盛頓特區
星期四,晴
今天,我和喬治見了面。
在他開車送我回家的路上,我開始在車裡記日記,因為我已經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了。是的,我等不到回家,今天我看到的東西,實在讓我震驚,儘管字跡潦草,但我要儘快寫下自己的感受。
我寫日記的時候喬治一言不發,在我想要找到合適的詞句時,卻看到他在偷瞄我。
他一定在偷笑我的傻氣。
不過,在我眼中,今天談到攝影的他,一樣很傻氣。我的意思是我們都很狂熱,不顧一切。
上周六的時候,我們在帕克小屋分開前,我還在擔心沒法常常回到波士頓參加周六俱樂部的聚會。更重要的沒什麼機會跟他學習攝影技術。而喬治笑著告訴我,我們就在華盛頓見面。他答應過喬治·伊斯曼,會以伊斯曼公司代理人的身份在華府收購一家攝影館,他會在這裡秘密測試這款伊斯曼相機的效果。
我知道他在配合我,把車速放的很低。好方便我寫日記。
侯爵也很配合,很乖的趴在車後座的地毯上。
攝影館離我和亨利的住處有些距離。亨利早早就要出門,所以我拜託隔壁的約翰?海耶送我去的,他剛好到那附近辦事,而我讓他送我到離著攝影館有一段距離的帽子店。那家店我常去,所以沒人會懷疑。
每次去帽子店時,我總是帶著侯爵,所以,它只好陪著我,變成我的同謀了。
我很快打發了帽子店的女士,走過了馬路,到了攝影館所在的那條街上。
我推門進去,櫃檯上沒有人,只有一個銀色的按鈴。
我脫下手套,輕輕的按下銀鈴,鈴兒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我便四處隨意看看,店鋪的裝潢純淨素雅,牆壁是稍淡的乳白色,室內的裝飾也更是如此。只有角落裡陳列的一台最老式的相機,沉重的機身上刻著金色的仕女圖花紋。如果照相機一直這麼龐大沉重,我想自己也幹不了這個職業。光搬動「套機」就需要一整輛馬車了,再別說跑來跑去上門為人照相了。
侯爵汪汪叫了兩聲。我轉過身,看見喬治已經從後面走到了櫃檯前。
「對不起,」我說,「我必須帶著侯爵,它很聽話,不會鬧……要不我把它拴起來。」
喬治笑笑說:「三葉草……放鬆,這裡只有我們,你不用把侯爵拴起來。」
「只有我們兩個?」我自言自語道。
他才意識到自己話里的尷尬之處。
「秘密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嗎?」過了幾秒後,他說。
緊張氣氛也隨著他的話消失了。
「這家攝影店是伊斯曼和我一起親自挑選的。店鋪的結構不錯,以前的相機也保養的很好,所以一併都收購了過來。誰讓兩個瘋子喬治都喜歡攝影,並且瘋狂地為之著迷。」
我也深深地為攝影著迷,我心中暗道。接著對他說:「同名不稀奇,但你們卻有著相同的愛好,這點才真令人羨慕。」
他挑眉問:「你在華府不是成立了個『五心』,難道他們不是你志同道合的親密盟友?」
「五心」的成員全是與我關係最親密的人。除了我和亨利,另外三個主要成員是:地質學家、登山家克萊倫斯·金恩,約翰·海耶和海耶的妻子克拉克。此外,還有與亨利關係密切的兩個人,也常常參加五心的聚會,一位玻璃畫家約翰·拉·法吉,另一位是社交名媛伊麗莎白·卡梅隆。
「五心」聚會時,大家喜歡聊先鋒藝術、異國文化和登山旅遊……但更多的話題,不可避免的集中在了政治上,約翰和亨利對此津津樂道。說實話,表達自己的政治主張和見解是一回事,泄露白宮的機密卻是另外一回事。但那位卡梅隆夫人熱衷於此,她總是透露一些從丈夫唐納德那裡聽來的消息。
我的事你知道的倒真清楚,我有些不滿地撇撇嘴,小聲指責道:「我說的很明確,是相通的愛好——攝影!」
喬治似乎沒想到我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他真誠地對我說:「如果你願意,兩位喬治的攝影瘋子會,願意歡迎你!」
「真的?」
他很用力的點點頭。
我摸著包里放著的那台相機,心中竊喜,原來自己也是「喬治瘋狂攝影會」的成員了。接著小聲告訴他:「我……我把底片拍完了。」
他顯得十分驚訝,「一百張?都拍完了?」
我激動地說:「它太棒了,我幾乎停不下來。」
他說:「好吧!讓我們來看看你的成果,跟我來!」
我跟著他,穿過走廊一端掛著絨呢簾的門,走過拍攝室的時候,我好奇的往裡看了看。現在流行的背景牆往往是一個豪華房間,配上一個華麗的巴洛克風格座椅,就能讓你有貴族風格;背景又或者是一個充滿奇怪植物的熱帶雨林,讓你看起來像,一位探險的勇士……但是這裡的背景掛簾是單調的燕麥色,地上的絨毯也淺到幾乎無色。
「肖像攝影,我更喜歡素雅的背景,能讓我專注拍攝對象。」喬治指了指旁邊的捲簾拉線,說,「也有那種華麗浮誇風的。」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忽然問:「我的相機其實剩下了兩張,不如我們為彼此拍一張,剛好兩部相機一次沖洗。」
我猶豫著。實情是我喜歡照相,卻怕被拍。
「來吧,這個過程里我我們也許能找到不少對方拍照上的特點,或者是毛病呢!」
聽到這個,我卻不想推脫了,跟他進入了房間。
等坐在布景前,喬治才明白,我到底為什麼猶豫。我也能感覺到自己的整張臉都變僵了,表情不自然到了極點。
他憋著笑,但聲音已經從喉嚨里擠了出來。
我立刻羞愧的紅了臉,從凳子上「唰」地站了起來。
喬治趕緊搶上一步,拉住了我的手。
「對不起。」他說,「剛才是我失禮了……我只是沒想到,我心中完美的三葉草原來也有不擅長的事情。」
「我有很多不擅長的事情,坐在鏡頭前就是我最不擅長的事情。」我尷尬的說。他的手還握著我的手,我略微掙了掙,他才趕緊放開了。
我感到困惑。他有的時候態度曖昧,那是在對我示好?什麼叫做他心中完美的三葉草。
我用纖細的嗓音說:「還是讓我來拍你吧!」
他點點頭,同意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