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寶庫,這並不是一個官方的稱呼。根據記錄在案上的名稱,這一片地區應該是什麼什麼府、什麼什麼部、什麼什麼營之類的,那個名字楊公公根本懶得記,因為實在是太沒有特點了。但所謂和光同塵,它的名稱沒有特點,正是因為它所保存的東西價值巨大。
皇朝寶庫距離皇宮不遠,結構上來說是皇宮內的一片相對獨-立的附屬建築。就像太子居住的東宮,與禁宮主體既相連又隔離。若以皇宮為軸,皇朝寶庫與東宮的位置正好完全對稱,微妙的有一種分庭抗禮的感覺。而這種對峙並並不僅僅是一種因為地理位置而帶來的象徵,若真的深入到朝堂大人物的爭鬥漩渦中的話便會知道,這對峙是真切存在的。
皇朝寶庫,完全是賈似道的地盤。
太子東宮,卻隱隱被方正所掌控。
這兩人之間的相同之處在於,方正加封龍圖閣學士,賈似道也加封了寶文閣學士。而不同的是,方正除了龍圖閣學士之外,沒有真正拿得出手的名分。但賈似道卻位極人臣,呼風喚雨,睥睨朝堂。
名分是個很有意思的東西,有的時候它很重要,有的時候也很無所謂。
對於遵照規則進行遊戲的博弈者來說,名分很重要。它所代表的不僅是表面上的地位那麼簡單,更加關鍵的是名分背後所代表的「緣由」。方龍圖沒有名分→他為什麼沒有名分?→因為賈似道在朝堂上的影響力遠遠強於他。
方龍圖在朝堂之外手眼通天,在頂級人物中,這幾乎已經是個不再保密的秘密。但名分就像一面戰旗。方龍圖連上朝的資格都沒有。這會讓很多看著他的人仔細思量站隊時的選擇。
但名對於另外一些傢伙來說。名分就很無所謂了。尤其是對那些根本不想博弈只想揍人的傢伙來說,名分的作用僅僅是為了更好的掀桌子。
下午三點,皇帝剛翻過牌子不久,楊公公便已來到了皇朝寶庫的門口。
她完全拿出了宮中大太監的派頭,穿著一身完全有別於其他太監的華麗衣服,帶著前呼後擁的十幾個手下,八抬大轎的給抬到了皇朝寶庫的門前。
這裡距離禁宮主體已經有點距離了,現出幾絲冷清和肅殺。寶庫有不下於小城市城防所用的門樓、高牆。有塗著壓抑黑色的沉重大門,還有兩個不下宮中侍衛長修為的高手守門。他們看著八抬大轎快速接近這邊,立刻按刀歷喝道:「來者何人,速速止步!」
轎子放緩了速度,一個小太監殷勤的撩開帘布,露出了正在好整以暇的品著茶的楊公公。看到轎子裡的人,守門侍衛神色放緩,躬身抱拳道:「原來是劉公公,不知劉公公有何貴幹?」
楊公公沒有說話,只是小小的隨意一揮手。旁邊自有太監手捧聖旨高聲宣讀:「聖旨到!皇上手諭:令御前近侍大太監劉安,查驗戍衛營麒麟閣珍藏。核准庫存不得有誤,欽此!」
太監的聲音尖銳而響亮,擁有很強的穿透性。這聖旨的內容也非常的簡單,沒有過多的說明和修飾,上來就直奔主題。簡單的命令加上響亮清晰的話語,相信別說是相距不足十米的侍衛,就是遠遠近近院落中所有的人都能清楚的聽明白聖旨的意思。
但門口的侍衛卻沒有去看門,他們甚至沒有跪下接旨。
甲冑在身的軍人若有軍務在身,的確不需要全禮接旨,但他們很明顯不是因為這個才不跪的。他們只是表情微變,互相對視一眼,然後其中一個抬起頭來恭聲道:「劉公公,不知道您可帶來了賈大人的符印?」
楊公公翹起蘭花指輕巧的捏著杯蓋把,悠悠轉動著它,讓杯蓋和杯口摩擦出悅耳的陶瓷聲。她眼皮也不抬,當真把大太監的妖異森冷學了個十成十,不陰不陽道:「雜家奉旨而來,還需要什麼符印?」
侍衛臉色難看起來。大太監劉安一直和賈似道關係密切,這事沒有誰不知道。但今天這劉公公竟然如此表現,實在讓人生疑,不知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嘩啦啦,院落中有奔跑的聲音,很多軍士狂奔而至。建築規格不輸禁宮的牆頭上瞬間布滿軍士,有了這些人在身後,侍衛的腰杆也硬了,冷聲道:「劉公公,這可是賈大人親口……」
叮,楊公公一下蓋上茶杯,不大的聲響中卻掀起了駭人的壓迫感,直接打斷了侍衛的話。她開口了,簡單而高效,如同一把砍過來的刀:「你敢抗旨不尊?」
「我……」侍衛還待開口,就覺眼前忽然一虛。楊公公忽然自轎子裡沖了出來,那速度快的竟然讓他來不及反應。啪,侍衛只覺一個說不上是剛是柔的巴掌拍在了他的臉上,他甚至沒有辦法擋一擋,麵皮和整個視野便都扭曲波動起來。
嗖,那侍衛如同被炮彈炸到一樣瞬間崩飛,咔嚓一下撞在十丈開外的城牆上濺出大片血花。他在城牆上摩擦出觸目驚心的鮮血痕跡,無聲無息的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一個不弱的好手,竟然被秒殺?!
只聽嘩啦啦的一陣響動,城牆上的軍士紛紛彎弓搭箭,緊張的瞧著這邊。還有一個守備軍官出現在城頭,神色猛變的看著她。這大太監的實力,實在超乎他們的預料。
更大的問題是,他為什麼會這麼做?
他為什麼會忽然站到了賈大人的對立面?
他怎麼敢?!
難道說……
守備軍官尚未想明白時,楊公公已再次開口。她將那些弓箭手的威脅視若無物,抬起頭微微睜開眼皮,銳利的視線宛如穿空的龍槍一樣掃過了所有守軍,最後直直釘在軍官身上緩緩道:「你們,這是要違抗聖旨嗎?莫非,都想被抄家滅族?」
守備軍官臉色狂變,汗如雨下,他已經有點瑟縮了。不論如何,聖旨的確已經到了這裡。若真被人抓住違抗聖旨這一條,便是賈似道恐怕也救不了他。名分,代表了一種規則,有的時候就是這麼有用。
忽然他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然後立刻如蒙大赦,顯然有人在給他傳音。
「哼。」楊公公沒有再關注軍官的反應,她一轉身,一步之間便毫無煙火氣的閃回轎中旋身落座,再次小小的揮了揮直接手下令道:「進去。」
這一次,沒有人再擋她的路。在軍官的命令中,漆黑的大門嘎吱嘎吱的打開,八抬大轎抬著楊公公走入了傳說中的皇朝寶庫中。楊公公安然的坐在轎子裡,有幾道強弱不一的氣息在她的感知中閃爍。其中有好幾個很是躍躍欲試,但楊公公卻沒有多做理會,就像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裡一樣。
在神秘島之行後,她的肉身終於可以鎖住內力的氣息了。在果位級肉身的遮蔽中,那些挑釁者不論怎麼刺探都只會覺得楊公公渾身上下渾然一體、如淵如獄、深不可測。不論怎麼盯怎麼看,所有試探都仿佛石牛入海,沒有激起一點浪花。而這,已經可以說明不少問題。
最後,那些躍躍欲試的氣息一個個都退縮了。
今日楊公公的舉動讓他們驚疑,楊公公的實力也讓他們摸不准。牽扯到這位大太監的事,還是讓賈似道親自決定吧。
不多時,麒麟閣管理員畢恭畢敬的過來了。表面上來說他管理著整個皇朝寶庫,接旨之後便表示一定全力配合公公的查驗。
「公公欲從何處查起?」這管理員擺明了想全程陪同:「麒麟閣藏物頗多,便由下官來為公公引路吧。」
楊公公也不在意他的小心思,直接揮手道:「去書庫。」
一個時辰後,京城賈府。
「書庫?」一個謀士對著前來稟報的手下大聲喝問道:「這劉安又是大擺陣勢、又是出其不意,最後卻只去了書庫?沒有去其他地方?」
「正是。」手下確定無疑道:「劉安藉口聖旨、強行逼進寶庫中,但最終也只在書庫中盤桓。他未曾去其他地方,更未曾去密庫,只是走了大量並不重要的書籍抄本。」
「嗯?」謀士捻著長須苦思無解,看向賈似道:「大人,這劉安的舉動,卑職實是看不透。」
賈似道卻好似心中有數,淡然道:「劉安不過是想藉此向我表個態,催我將那東西給他罷了。從前他可絕沒有膽子與我放肆,現在看來,他像是長進了不少。」
「那這劉安該如何處置?」
「先等等。」賈似道緩緩道:「方正膽大包天,似動龍牙大艦設套殺人,搶得典籍無數。但方正十八學士中竟然有五人一戰除名,另有三人身受重傷。如此機密我也是今日方知,但這劉安竟然也似知道了此事一般。他不早不晚卻在此時發難,箇中意味著實深長,倒是我小看他了。」
謀士尚待說話,之間一個侍者抱著個錦盒一路疾奔,狂風一般衝進廳中大聲叫道:「監天閣急報!」
賈似道抬手一抓,那錦盒便閃電般被他吸入手中。打開錦盒一看,裡面卻只有一張紙,紙上只寫了一句話:天煞壓紫微。
啪,那紙條崩做塵埃,賈似道面沉如水:「安排安排,明日上朝。」(未完待續……)
ps:嚴打再起,小心肝實在是噗通噗通直跳啊!明早還有一章~
709天煞壓紫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