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老趙主任開口,滿場眾人才醒過神來,暗忖,原來場中,還伏著這尊大神。
一想到老趙主任在場,眾人心頭越發泛苦了,今日的會議,經過活土匪這麼番逆襲,徹底弄成了笑話,簡直就有失體統,褻瀆一級政權的威嚴。
若是老趙主任不在,沒準兒大伙兒各自沉默,就將這事兒遮掩了過去,可老爺在此,這兜圓面的事兒,又哪是那麼好做的。
卻說,趙主任這一開口,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薛向點點頭,道:「老主任好,我就是薛向!」
老趙主任冷道:「你小小年紀,心思重得狠吶,明明圓滿完成了任務,卻陰著不說,等著同志們都通過了決議,你又跳出來,你想幹什麼?真像小孔說的那樣,把堂堂黨政聯席會議,作了你鬧天宮的戲台?荒唐!」
說著話,老趙主任雙指微曲,敲得桌邊梆梆作響。
老趙主任這話簡直是問到眾人心裡去了,這會兒,一眾大佬俱覺得薛老這打臉的手段實在是過陰險了,老趙主任此問,便是在誅其心。
眾人皆鼓脹了眼神,瞪著薛向,看著傢伙如何分解,獨獨孔凡高和周道虔臉上的鬱結之氣更濃重,二人分明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薛老眼神在老趙主任渾濁的眼眸上一滑即逝,心頭狂喜,臉上卻作悲憤狀,嗆然道:「老主任容稟,方才的情況您也是看見了,周書記不知道聽了什麼人的挑撥,先入為主,就認為我招商工作失敗了。上來就打了板,讓我住口,周書記是上級領導。此處是地委,行署黨政聯席會議。我不過是小小一個專員助理,領導的話,我如何敢違抗,就唯有閉口,聽憑安排。」
「可我個人受點委屈沒什麼,但耽誤了組織的工作,耽誤了五萬德江人民的追求幸福生活的願望,那我可就是死莫贖了。因為那邊的兩位海外投資商人跟我說了。隔日就下咱們德江來考察,所以,我必須在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達給地委,行署,要不然,耽誤了接待,壞了大事兒,那可真就是對德江五萬人民犯罪了。所以,此刻。眼見著要散會了,我也就顧不上別的了,只有犯顏直陳了!」
「當然。除了要向組織及時通報情況外,我還另有事情,請老主任做主。老主任,我薛向今年雖然不過區區二十五歲,按年歲算,是個年輕人,可講起為人民服務的資歷來,卻也不算低了,足足有七個年頭了。這七年來,上蒙組織照顧。下受群眾支持,中有同志幫助。歷經四地,也都算做出了些成績,也長了些見識。」
「可我就沒有見過像咱們德江這種情況的,說句掏心窩的話,我覺得咱們德江如今的政治生活不正常。還拿這次招商引資來說吧,明明如此頂頂重要的事情,用周書記的話說,事關五萬德江人民的根本福祉,可既然是事關五萬德江人民的根本福祉的大事兒,那地委,行署,為什麼會把如此擔,壓在我一個不過才來德江區區數月的專員助理的肩上呢。」
「當時,我還想,這是地委,行署對我的信任,給我的考驗,去了省城,見了其他兄弟地區的招商團團長皆是由書記或專員充任,獨獨我一個專員助理領銜咱們德江招商團,我還有幾分榮耀,可今天會上所見,我算是徹底涼了心,聽聽張秘書長先前說的話,劈頭蓋臉就說是假的,又說什麼德江是不可能拼的過梅山,銀山,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心態啊,我不說,同志們也都咂摸得出來。」
「按張秘書長的意思,我此去省城,成功是不可能的,不成功反而是正常,因為德江本來,就比不得梅山,銀山,按照這個意思理解,我可不可以認為,這次地委,行署之所以不由周書記和孔專員帶隊,乃是因為大伙兒都知道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才派了我去,完不成任務,正好拿此做把柄,冤殺了我了事,老主任,您說說,咱們德江如今的政治生活是不是不正常!」
薛向的話,挾風雷,隱閃電,字字誅心,句句犯界,信息量龐大的驚人,以至於他話音落定近五分鐘,場中依舊寂寂。
要說,薛老本就是好口才,這些年官場打磨,他心機越密,口才更是犀利,此刻一番話倒來,簡直如炙烤得通紅的尖刀,直直朝人心窩戳來了。
當然,薛老更得感謝老主任給了他表演的機會,雖然老主任不問此誅心之語,給了他表現的機會,他薛老自己也得製造機會。
但由老主任問出,卻更顯得自然,畢竟,他薛老今日的行為,無論從哪個角說,都有故意藏了壞,整領導的嫌疑。
而老主任如此一問,薛老這一解釋,即便傳到省委,也算是由老主任給作了背書。
這也是為何老主任喝問薛向時,周道虔和孔凡高為何變色的原因,因為,這兩隻老狐狸政治敏感性驚人,眨眼就窺出了薛向的破綻,那就是這小故意利用信息不對成,整飭領導,若是抓住此漏洞,則完全可以反敗為勝。
因為到時完全可以說,黨政聯席會議之所以開成這樣,全是因為薛老隱瞞消息的結果。
可偏偏老主任如此一問,薛向這樣一解釋,再加上周道虔也確實有讓薛向閉嘴,並要驅趕薛向離場的事實,如此一來,過錯方在誰,就十分明了呢。
事情到了這一步,周、孔二人,這才明白,當時薛向挨批時,這傢伙為什麼會是一臉的半黑半青,充斥著無奈和欲言又止,這哪裡是這小心中慚愧,怨恨,不甘,分明就是在表演啊,分明就是為此刻高聲聲討而作背書啊,為的就是現在能正大光明地叫囂,不是我不想說話,分明是你們不讓我說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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