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趙國棟這正廳大員說了個玩笑,不管可不可樂,眾人自然少不得應景兒的笑上幾聲。..眾人正低聲淺笑,背後又傳來了話音:「笑什麼呢,這麼開心!薛向同志真是走到哪兒,歡樂就跟在哪兒啊。」若是這話讓王勇聽見,准得啐說話的人一臉,分別是哥走到哪兒,恐懼就跟到哪兒嘛。
眾人循聲望去,但見一個紅臉胖朝這邊步來。薛向卻是相識,來人正是漢水市革委主任胡黎明。薛向緊走急步,迎上前去,伸手和胡黎明握住:「胡主任,幸會幸會!」
胡黎明眉頭一皺,哼道:「說什麼幸會,你薛向同志到漢水,連招呼也同我不打一聲,忒也讓人寒心了吧。」胡黎明這番做作,卻是自然之,不是幾十年的官油,絕對做不到此種返璞歸真的程。馬棟樑分明已經暗中通知他薛向到來的消息,可他卻忙著去迎接中央高官,這會兒反過來責怪薛向。但人家這番責怪,卻夾著撲面而來的親熱,讓人聽得暖心。
薛向暗贊一聲,又拉著胡黎明,給趙國棟介紹。眾人寒暄之際,陳道也趕了過來。一大幫大小官僚,舊友新朋,寒暄起來,沒完沒了。官場規矩,本來就多,諸人本不是什麼相熟的朋友,全因薛向這個橋樑結在一起,那禮數更是輕慢不得。
眾人寒暄之際,薛向抬手看表,已經六點半了,再折騰下去,說不定今晚就回不去了。薛向正準備開口招呼眾人,該吃晚飯了,忽然,先前的那長臉漢奔了過來。到得近前,便道:「薛向同志,振華長問你方不方便。若是方便,讓你參加晚宴。」先前振華同志和薛向的親熱。這長臉漢也看在眼裡。此刻,他盯著薛向,更是滿臉的艷羨,心裡卻是嘀咕自家祖墳怎麼就沒這麼生發。
「噢,你代我謝謝振華同志,就說我這邊還有急事兒,晚上還得趕回靠山屯,就不參加了。」薛向之所以婉拒。一來,他知道振華同志此次邀請,不過是出於禮節。恐怕是振華長顧慮下次和自己在老長那裡碰面,不好看。若是真要邀請他薛向,怎會問有沒有空?以振華同志的地位,何須如此多言。當然,薛向自不會為這個,怨懟振華同志。本來嘛,滿桌省部高官,他一個毛頭小擠進去算怎麼回事兒。二來。他是真急著回靠山屯。眼下,耿福林的事兒又才辦了一半兒,自不能撒手不管。
薛向的答話。讓那長臉漢好一陣愣神,險些沒脫口而出「你再說一遍」。他實在難以想像有人會拒絕此等邀請,那邀請之人可是中央組織部部長,比粟主任的官還大啊。若不是那長臉漢還有幾分自製,幾乎要扯著薛向的耳朵問十萬遍「為什麼」。
薛向見長臉漢呆立不語,拍拍他的肩膀,又說聲「多謝」。那長臉漢方才回過神兒來,失魂落魄地復命去也。
「薛向同志,實在是不該啊!這我可得批評你。振華長的邀請,怎能拒絕?「趙國棟幾乎是顫抖著聲音說出來的。他實在沒想到。薛向能和振華同志熟捻到如此程(不熟捻,能如此輕描淡寫地拒絕麼)。在他想來。薛向之所以拒絕振華長的邀請,定是為了陪自己。這是多大的面啊!一念至此,竟讓他生出幾分感動來。
薛向笑著客套幾句,便說該吃晚飯了。現下,諸人都知道南湖春非是久留之地,便都說另尋個僻靜的地方,好好聚聚。胡黎明搶先說市革委食堂不錯,環境優雅,掌勺的師傅手藝也是一絕。
眾人聚會,吃飯倒是其次,交際卻是主因,自不會多有挑剔。耿福林聞言,不住拿眼去看薛向,意思是:我還要請客呢,去了食堂,怎麼結賬?
薛向會意,笑道:「胡主任點的地方,自是不會有錯。但是咱得說好了,這回可輪不上你們漢水的地主結賬,得讓咱們荊口來的客人做一回東。」說罷,又沖趙國棟道:「趙主任,您說呢?」
「對對!,這個頭籌咱們荊口人是無論如何得護住,沒得說,今晚我來做東。」說罷,趙國棟又笑道:「天發、福林、光明,你們位該不會和我爭吧?」這位都是他麾下,自是一疊聲地應是。
耿福林不解其意,朝薛向看去,迎來的正是薛向的眼神兒。耿福林心思通透,霎那之間,便明白了薛向的意思:這是要趙國棟請客,讓自己結賬啊!這樣一來,既送趙國棟人情,又表明了自己心意,端得是一箭雙鵰的好手段。
眾人又說笑幾句,便出了南湖春大門,門外早有數量吉普等候,上得車來,片刻功夫,就到了漢水市革委食堂。此間說是食堂,不若說是座幽靜的小院。其內林茂竹修,碧草成茵,果真優雅宜人。
到得地頭,胡黎明化身主人,招呼眾人擇取雅室。此刻已近七點,早過了吃晚飯的鐘點,是以此地無有食客,靜寂非常。胡黎明引著眾人瀏覽雅室,讓眾人確定就餐的居所。此間,有資格定調的,就只陳道和趙國棟二人。因著趙國棟要做東,眾人皆推他定調。
趙國棟客氣幾句,不再推辭,指著庭院中央的涼亭道:「明月如輪,清輝漫散,更兼草樹幽香,庭院深深,咱們何妨一效古人,就在這月下,小酌一番如何?我可不怕人家批我小資產階級情調嚴重。」
「什么小資產階級嘛,這月亮又不是資產階級獨有的,咱們無產階級照樣能欣賞的嘛。」胡黎明笑著回應,又沖身邊的工作人員低語幾句,便來招呼眾人落在。
涼亭很是寬大,中間原設的石凳、石桌自然不可能容下這十來人就餐,便差人將石凳挪去,換上了一方黃花梨的八仙桌和十來張八仙椅。眾人落座不久,杯盤碗碟,並著各式菜餚便堆滿了一桌。
第一杯酒無甚新意,共飲慶相聚。自第二杯酒開始,場面上的氣氛漸漸濃烈起來。眾人或敬酒,或陪酒,忙得不亦樂乎。按說薛向在此間官職最低,可他卻隱隱約約成了整桌的焦點,各種敬酒總是恰到好處地襲來。這杯剛過,那杯又來,眾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可整個流程卻有自然至,不著痕跡。
薛向酒量甚宏,杯來壺往,反反覆覆飲下二十杯,也不改皮色。趁著眾人互敬的空當,薛向拉過耿福林和陳光明,來敬趙國棟。薛向此舉,趙國棟宦海沉浮幾十年哪裡還不明白,心念電轉,便知曉必為耿、陳二人而來。
趙國棟沖人一碰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笑道:「福林和光明都是好同志,在承天縣的工作也是有目共睹的,組織上都是看得見的。語至此處,話鋒一轉:「哈哈,喝酒喝酒,你們看我,什麼時候都不忘談公事。來來來,光你們敬我可是不行,我也得回敬一個。薛向同志,你年輕力壯,可要多挑擔。我一個,你可得陪倆喲。」
趙國棟前半句話的意思,人都明了於胸。耿、陳二人見事成,激動得滿臉通紅。耿福林拿過酒壺,替趙國棟滿上,又給自己和陳光明並薛向滿上,也不管趙國棟喝沒喝,自個兒先連乾杯,陳光明自是有樣樣。
趙國棟沖二人點頭,淺囁一口,算是表示了個意思。又提過酒壺給自己加滿,笑著和薛向一碰杯,一飲而盡,飲罷,倒轉酒杯,笑道:「薛向同志,我先干為敬,可是該你嘍噢。」趙國棟明目張胆地差別對待,耿福林和陳光明自不會吃這個飛醋,就憑振華同志能主動叫一聲「小薛」,就值得趙國棟如此。二人思忖:恐怕趙主任特意要小薛和二杯對他一杯,也不過是遮掩他以大敬小的尷尬罷了。
敬罷趙國棟,薛向又回了原位。他趁著敬趙國棟的空當,歇息了一陣兒,馬棟樑和劉勇幾個地位稍低者,可是正瞅著機會呢,自然是見縫插針,迎了上來,又是新一輪的敬酒開始。
天上明月如盤,清冷靜寂;亭間諸人觥籌交錯,喧譁盡歡。好幾輪酒下來,眾人終於各自坐回了原位,或聊天,或吃菜,才稍稍有了些吃飯的模樣。
一晚上,陳道就坐在原位,別人敬酒,他喝,但絕不起身回敬,除了敬過趙國棟和薛向一杯,其餘人等蓋未給面,似乎心緒不佳。忽然,陳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開了腔:「小薛,這次開會,老爺就沒和你通話?」
此間只有陳道稱薛向為「小薛」,余者無不稱呼「薛向同志」以示尊重和親熱。眾人一直好奇陳道為何這般稱呼,均猜陳道必是和薛向有親。此時陳道突然引出個「老爺」,眾人齊齊停杯、擱著、止話,好奇心瞬間迸發,頃耳,凝神,來聽這絕頂的秘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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