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出大隊長語氣不善,皆不言語了,反拿眼睛去瞪先前那多嘴說少分的,均在心中大罵:狗r的賤骨頭!
那光頭胖聞聽大隊長要蹄膀,圍著倒掛在樹上的兩扇肉猛轉一圈,選准左後腿,手起刀落,連著豬臀切下老大一條,樂呵呵地提了,來遞給薛向。<冰火#中..
薛向卻不接肉,笑道:「你小下刀再狠些,怕不是要切下半頭豬給老,想叫老犯錯誤不成。」薛向說得俏皮,眾人難得見大隊長有如此和藹的時候,都樂處聲來。那提著巨型豬腿的光頭胖訕訕無語,憋得胖臉通紅。
薛向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接過他手中的豬蹄,又要過尖刀,將豬腿處連著的大塊臀肉剔下,沖眾人笑道:「大伙兒都知道,咱家就我入了靠山屯的戶籍,按我先前的話,合該分一斤肉。但是這會兒家裡來了客,人多要吃飯啊,多領的肉,咱就補錢繳到隊上的賬上。」說罷,又招呼人群中的蘇順民,待會兒去辦公室領錢。
薛向如此行事,倒不是他真大公無私至此。實乃是他自有自己的行為準則,眾目睽睽之下,為人做事兒,當不留話柄。
薛向話落,蘇順民不幹了,在人群里喊了開來:「靠山屯的老少爺們兒們,大隊長竟然說還要繳錢補肉,這實實在在是打大伙兒的臉啊!」蘇順民語出驚人,將眾人的視線齊齊引了過來,聽他有什麼秘聞要報料。
老好人蘇順民難得有這般光芒四射的時候,竟正了正衣衫,越眾而出,朗聲道:「大伙兒恐怕不知道,咱們屯裡的第一筆帳就是大隊長的私房錢。足足千五塊!那時,咱們屯裡還沒養豬,大伙兒當建校用的磚瓦都是哪裡來的?都是大隊長自個兒墊的呀。後來。屯裡賣松露得了兩萬元,當時咱們幾個黨員就說。讓大隊長把自個兒墊的錢領回去。可大隊長竟說不要了,算是他個人支援咱靠山屯建設。大伙兒說說,今兒個大隊長吃一個豬蹄兒,還要給隊上繳錢,這不是罵人嘛…….」
蘇順民說得入戲,竟兩眼汪汪,接著更是自由發揮,將薛向到靠山屯兒以來。所辦得的樁樁件件事兒,娓娓道來,再加上些許春秋筆法,烘托渲染,一個嶄新的焦裕祿立時宣告誕生。這會兒的老姓最是樸實,聽到動情,齊齊淚眼朦朧,更有感動得嚎啕大哭者。
薛向懷裡抱著鼻涕娃,手中提著豬蹄膀,也聽得目瞪口呆。他自個兒都不知道。眨眼間,自己就為靠山屯辦了這麼多事兒,心中自豪之餘。卻也覺得老蘇吹過頭了,什麼這病那病給自己按了一堆,好似不這般,就不足以烘托出他高大全的形象。
按蘇順民的說法,薛向在他故事裡,幾乎快成了病秧。十級肺癆外加九級傷殘,十幾種病齊齊得了,半隻腳幾乎已經踏進了墳墓。這怎不叫一向自詡風流倜儻的薛某人皺眉,自個兒還沒成親呢。有這麼敗壞人名聲的麼?
………………..
薛向提著豬蹄到家的時候,已是下午五點多了。只有小意和小晚在家。薛向問過二小,薛林和康桐一早進了金牛山還沒回來。就連小傢伙也跑得沒了影兒。薛向暗忖大姐和小康一準兒在山裡對付了午餐,指不定正在歸家的途中,料來兩人肚該餓了。思及此處,他便招呼小晚和小意來幫忙,人到大隊的食堂,搬回一個煤爐和一應廚具,將辦公桌騰開一片空地兒,便作了簡易的廚案。
薛向指揮小晚和小意剝蒜搗姜,自己提了柴刀,手起刀落,將一隻胖大的豬蹄斬成大小相等、塊狀均勻的肉塊兒。肉塊兒入手,薛向才注意到這豬肉的奇異來。但見手中豬肉,肉質紅潤如脂;鬆軟如棉;用手一按,現出的窩狀,又快速復原,竟是彈力十足。
薛向窺出不凡,緊著嘗味兒,趕緊將肉塊兒淘洗一遍,便淨手披裙,化身大廚。但見他打開風門,洗淨一口大黑鍋,便架了上去,揮動大鐵勺,從粗缽里舀起一大勺板結的豬油,下入鍋內。因著煤爐是特製的五煤裝,風門粗大如碗,通風順暢,來火快,待鍋中油熾烈之際,爐中火勢已達最盛。
薛向招呼頓在爐邊忙活的姐弟倆避開身,便將盛放在簸箕的肉塊兒下了鍋。但聽刺溜一聲爆響,薛向開始持了鍋鏟,迅速翻炒起來。火勢旺,未幾,鍋中的肉塊便現出焦黃。薛向招呼小晚姐弟將淘洗乾淨的姜蒜辣花椒下入,霎時間,撲鼻的濃香便傳了進來。
小意盯著薛向翻動的鍋鏟,雙眼熾熱,躍躍欲試。薛向覺察,便將鍋鏟遞了過去,由小廚師掌勺。小意持了鍋鏟,拿出在從炒板栗攤兒上來的絕活,在鍋里翻江倒海起來。小意沒抄兩下,鍋內的肉塊兒便飛出了四塊。小晚見狀,慌忙將鍋鏟奪了過來,生怕再讓他發揮會兒,今晚就別想吃肉了。
小意被剝奪掌勺大權,卻是不滿,口中振振有詞,說什麼「天沒練手生,再讓他練幾下,保准再不會讓肉飛出鍋外」。小晚整天和他在一起,壓根兒就沒見他練過,哪裡肯信,持了鍋鏟就不再放下,惹得小意不住聲討。
薛向閒散地靠在老舊的門板上,燃一支煙,含笑看著糾纏的姐弟,心中一片溫暖。抽一口煙,噴一團煙霧,晚風清揚,穿堂風瞬間便將煙霧,送出門去。薛向回頭望天,已是日暮時分,天際一抹殘陽如橘,紅輪缺了半邊,剩下的半邊卻是被蒼翠如海的金牛山遮掩住了。
觸景生情,募的,薛向心頭浮起一詩來:嶺表長風咽夕陽,濤聲淘洗舊刀槍,江山如畫猶無奈,只與英雄做戰場。
是呵,這如畫的江山可不是屬於英雄的麼!我薛向就要做那個英雄!
「大哥,什麼時候加水啊,再炒就糊啦!」
薛向逸興遄飛之際,小晚一聲呼喊,將他滿腔的豪情壯志撲得飛灰煙滅。薛向慌忙起身,奔至臥室,提了水瓶,撲通撲通地往鍋里兌水。薛向剛把鍋蓋蓋上,薛林便和康桐滿載歸來。薛林手中提了兩隻山雞,眉飛色舞,顯是玩兒了個痛快;康桐身後背著個竹樓,碧綠的馬齒莧和紫黑的口蘑壓得戳出了簍外,愁眉不展,顯是被大魔頭折騰得不輕。
薛向正發愁晚上的火鍋沒了添頭,瞅見康桐背後的竹簍,立時喜動顏色,發動大伙兒來摘野菜。人多力量大,康桐帶回的一竹簍山珍野菜,片刻功夫,便被清揀一空。這時,鍋中的水汽也沖得鍋蓋嘟嘟作響,接著,便有驚人的肉香傳來。
「好香!」
「好香呀!」
「老,鍋里燉的什麼」
那撲鼻的異香分隨著水汽瞬間布滿整個房間,誘人的香氣直衝腦門兒。說話間,薛林便摘下鍋蓋,霎時間,香氣越發得濃郁了。眾人誰也不笨,齊齊起身,從辦公桌上的筷簍里取了雙筷,便插進鍋中。
一塊瘦肉入口,薛向便覺又滑又軟又有嚼頭,越嚼越香,竟叫人捨不得咽下。至此,他方才明白,朱萬戶為何早年間,被一幫軍閥搶來奪去。此等美味,就是佛坐廟中,聞見了,恐怕也得跳出牆來。
薛向吃了一塊,便覺出不對來,不是肉味兒有了差池,而是屋裡少了人。了那個聞著肉香,便圍著鍋打轉轉的小傢伙。一念至此,薛向正欲出聲詢問,忽地想起大姐若是知道了,小傢伙回來了,少不得又得挨訓。他不願多生事端,便沒有問出,卻是招呼眾人,說是想起件急事兒,出門找人談工作,讓他們餓了先吃。
薛向出得門來,便直奔眾知青所在的西廂房。他到時,眾知青也正忙著整治席面。今天可是讓一幫知青高興壞了,不僅收到了恢復高考的好消息,隊上竟然給他們分了八斤五花肥肉。下午,眾人又進山弄了些野味兒,這會兒已經杯盤齊整,眼見就要開吃了。薛向突然到來,眾人慌忙來拉他入席。對這個較自己還年輕的大隊長,眾知青是心懷感激的。
先前眾知青都以為這是個,滿腹膏粱,只會動拳頭,雖說救過、幫過自己等人,到底也只是個紈絝。可這些日相處下來,原來的印象全面改觀了,知道這人最初的粗魯都是假裝的,出口成章,滿腹錦繡。短短四個月,就讓這窮了幾輩的靠山屯,舊貌換新顏,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怎不叫人驚嘆?
薛向此刻著急上火,哪有心情虛應客套。他怕自己找尋小傢伙的消息泄露出去,讓薛林得知,也不出言詢問。眼見小傢伙確不在此,便招呼一聲,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滿屋的錯愕和一道幽怨的眼神兒。
薛向出得西廂房,又去了和小傢伙最為要好的寶二妹和山裡的孩頭兒小二狗家。這回卻是直言問出,兩個娃娃都說下午和小傢伙玩兒了一會兒,小傢伙說有事兒要做,就散了,皆不知她去了何處。薛向又交待兩家大人別說自己來過,便急步出門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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