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非常安靜,但好像並不是非常緊張,除了祝老爺子之外,其他的人都露出好奇的表情,特別是祝羽默。她從小被爺爺管得很嚴,現在能聽外婆曝曝他年輕時的醜事,當真是大快人心,
她湊到五毒教主的跟前,小聲道:「親外婆,你看爺爺那樣子,肯定是不服氣了,你就別磨磨蹭蹭了,趕緊說出來吧。」
五毒教主突然覺得這個怕毒蛇的外孫女的確就是舒家的後代,笑了笑道:「好,既然我的乖孫女想聽,我就說上一說。」
屋裡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豎起了耳朵,眼睛都不眨上一眨,全都緊緊地盯著五毒教主。
這時祝老爺子突然有點心虛,因為在戰亂年代,人經歷的事情太多太多,雖然他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可是誰又能保證一點錯事沒做?於是他搶在五毒教主開口之前,衝著屋裡的那幫人叫道:「都瞪著眼乾什麼,全給我出去!」
聽到這話,大家全都傻眼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誰都不想走,可是祝老爺子都發話了,不走是不行的。
大家一個一個磨磨蹭蹭,心不甘情不願地向外慢慢移動,這時五毒教主突然冷冷一哼:「老傢伙,你這是心虛了吧!」
眾人聞言,不由得心頭一喜,但卻個個都苦著臉,就像是丟了幾萬塊錢似的。
「我心虛?哈哈哈,我有什麼心虛的?」祝老爺子的笑聲有點外強中乾,底氣不足。
五毒教主立即趁勝追擊:「老東西,要不心虛的話,你為什麼要讓他們走,是怕他們聽到你這個假模假樣的師傅乾的什麼好事吧!」
祝老爺子被逼得無計可施,只能咬牙道:「本來老夫是怕他們小輩被你這個老毒婆迷惑,但既然你這麼說,那就讓他們留下來聽聽,到底老夫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壞事!」
「好,這還算是有點江湖味道,那我可就說了!」五毒教主大喝一聲:「老傢伙,六十五年前,你可認識一個叫狄清秀的女人?」
狄清秀?!
祝老爺子的兩隻老眼,顯出一絲迷茫,那是對遙遠歲月的追憶。他如今都快九十歲的人了,一生之中不知經歷過多少事,不知見過多少人,要想起六十多年前的人來,這的確不是一件易事。
五毒教主也不著急,坐在那裡慢條斯理地喝著酒水,靜靜地等待。
約莫過了兩三分鐘,屋子裡靜得可怕,屋裡的人表情卻各不相同。祝老爺子現在已經有點呼吸急促,眼神也不再木訥,祝家眾弟子則一個個你眨眨眼,我抬抬眉,像是在無聲的傳遞什麼消息,只是誰也不敢出聲。
祝羽默在一邊,眼睛轉得飛快,都快趕上電風扇了,但是在這種時候,她可不敢再亂來,因為這明顯涉及到爺爺的一些不可告人的隱私,要真把老爺子惹火了,到時讓她每天背著大青石跑步,那可就慘了。
「老東西,你不會假裝想不起來了吧?」五毒教主陰陽怪氣地說道。
「我我……」祝老爺子一生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可想要出聲爭辯,但是卻有點底氣不足,這說話的聲音都沒有平時響亮:「我,我這不正在想嘛。」
「呵呵,現在都想了快半個小時,還沒有想起來,我看你這輩子都想不起來了,還想個什麼?」
「半,半個小時,哪裡有,明明才過幾分鐘。」
「喝喝,看來你還沒傻嘛,可要是沒傻,你怎麼連個故人都想不起來呢?」
「我我……」
在鬥嘴方面,祝老爺子向來不是五毒教主的對手,只幾個回合就敗下陣來。
五毒教主也不再羅嗦,直接道:「行了,你就別在那裡演戲了,要真讓你自個兒去想,你就是想到死,也不會想出來,還是讓我來揭穿你這個老騙子的真面目吧!」
說到老毒子三個字的時候,五毒教主當真是聲情並茂,因為她一生處處占強,可就是在祝老爺子手裡吃過兩次大虧,一次是自己的好女兒成了祝家的兒媳婦,一次是把外孫女生下來之後,竟然怕蟲怕蛇,不像自己舒家的血脈。
而這這一切,她都把原因歸在了祝老爺子的頭上,認為是他騙了自己。
女人總是不怎麼講道,十幾歲的小姑娘如此,二三十歲的女人如此,就是八九十歲的老太婆同樣也是如此。
只聽五毒教主大喝一聲,然後說道:「老東西,你可真是喪盡天良,那狄清秀本是河北一清清白白的姑娘,在逃難途中與你相遇,你見色起意,將人家的清白玷污了,但是卻又不娶人家,害得人家從此在父老鄉親面前無法做人,只能遠走他鄉異地,你說你還是個人嗎?」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祝老爺子這一生之中,只有過一個女人,那就是祝東風的母親。十多年前,祝東風的母親已經過世,祝老爺子從此就是孤身一人,雖然他家大業大,要找個女人,甚至找個年輕未婚的大姑娘都沒有問題,可是祝老爺子從來沒有想過那些事情,這足以證明他清心寡欲,非那好色貪紅之輩。
五毒教主的話太過驚人,祝東風第一個聽不下去了,因為這事不但與父親有關,並且也與過世的母親有關。雖然他怕老丈母娘,但事關自己的親媽,他不得不向前站了一步,柔聲道:「媽,這都是過去六十多年的事情,您您要是沒有根據,就不要亂說……」
話沒說完,五毒教主怪眼一番,瞪了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根據?哼,我看你這隻小麻雀,跟那老東西還真是一脈相承,看著挺老實的,其實一點都不老實,否則淑媛又怎麼會被你騙到祝家!」
祝東風一下被抵得無話可話,神情十分尷尬,站在那裡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幸好這是祝羽默上前解圍:「爸,你就聽外婆說說吧,他們老一輩的事情,跟我們沒有關係,咱們坐一邊聽著就是。」
聽五毒教主的口氣,這事可是有根據的,一下又把大家的胃口吊了起來。祝老爺子也覺得奇怪,這都過去六十多年了,老毒婆是怎麼知道狄清秀這個人的?
他現在已經想起來了,自己的確認識狄清秀這個女人,並且還跟她有過一段不清不楚地事情……
當時是戰亂年代,人們最大的希望,不是成為百萬富翁,也不是去新馬泰旅遊,也不是擁有一份體面不錯的工作,而是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僅此而已。
祝老爺子當時二十來歲,混在逃難的大潮之中,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不停地向前跑,然後把所有見到的能吃的東西,全都吃進肚裡,然後又繼續向前跑。
有一次,他發現前面有一株能吃的野菜,心裡十分激動,因為這片山林已經過去好幾拔難民了,能剩下這株野菜,實在是難得。於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向那株野菜跑去,當他歲剛伸手去摘時,突然從旁邊躥出一個人影,跟他重重地撞到了一起。
他側頭一看,發現那個人竟然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長得非常好看的女人。當然的生活條件極其惡劣,人們大都是面黃肌瘦,這個女人也是一樣,可是眉目之間卻有一股子的靈氣在轉動。
年輕的祝老爺子雖然肚子飢餓,但當時正是二十來歲,血氣方剛,一看到這個漂亮的女孩子,頓時就豪氣大發,把那株野菜讓給了她……
想到這裡,祝老爺子嘆了口氣,往事悠悠,特別是他們這種從戰亂年代走過來的人,對過去更是感慨萬千。現在生活條件好了,有一些人就忘記了過去,忘記了歷史,這是非常不應該的,因為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過去的基礎上的,如果不好好珍惜,任意揮霍,那麼過去的苦日子就會再次來臨。
所以說,祝老爺子在發達之後,仍然不驕不躁,行事有規有矩,對弟子的約束也從來沒有放鬆過。這也許正是祝家能在g市一家獨大的原因吧。
五毒教主聽他嘆了口氣,冷冷一笑:「老不正經的東西,這回你應該想起來了吧。」
祝老爺子這次沒有爭辯,把頭一低道:「老毒…….老親家,你說的事情,我認了,是我當年犯下的錯,怎麼罰都行。」但即使如此,祝老爺子還是記得祝羽默的事情,這可是祝家唯一的後人,他怎麼都不能放手,於是跟著又道:「還是我之前那些話,我任你處置,但小默的事情,得聽她自己的意思。」
五毒教主哈哈一笑:「好好好,祝老東西,你以為難得了我!」跟著便眼睛一瞪道:「小默的事情向後放一放,明天你就先擺酒設宴,召集你們祝家的老老少少,我這裡等著的。」
說完這話,五毒教主起身離座,衝著舒淑媛道:「還坐著幹什麼,咱們走!」
舒淑媛向祝東風看了一眼,戀戀不捨地站了起來,乖乖地跟在母親後面,走了出去。
祝東風很想跟著走,但老爺子在這裡,他可不敢亂來,只能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祝老爺子看著這一屋的徒子徒孫,嘆了口氣,臉上顯出幾分尷尬,喃喃道:「誰年輕時不做幾件後悔事情呢,都愣在這裡做什麼,全都散了吧,這酒啊,果然不是好東西。」
一眾人之前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聽到這話,如蒙大赦,趕緊腳底抹油,一古腦兒地跑了出去。祝東風跑得最快,他要追舒淑媛啊。都說小別勝新婚,他們都大半年沒有見面了,好多知心的話得抓緊時間說吧,否則到時五毒教主一時興起,馬上要回廣西,那可就沒有機會了。
祝東風腳底生風,比其他們都跑得快很多,轉眼之間就不見了人影,黑臉老史嘿嘿笑道:「師兄好久沒有看到嫂子,這回是真的急了。」
康有生也笑道:「你以為都跟你似的,都四十好幾的人了,也沒打算成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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