駝峰島,海邊。
夏凡和楚妍渾身濕漉漉的坐在沙灘上,享受著秋天正午溫暖的陽光,從不見天日的地下回到人世間,兩個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感慨。
楚妍看了看手腕式通訊終端上收到的簡訊,苦笑著說道:「地震局顯示,距離駝峰島七十公里的深海,發生了三點二級地震,應該就是試煉場自毀造成的。」
夏凡沒有說話,從空間戒指里取出一些東西,擺放整齊,其中就有那枚叫做海洋密碼的鑰匙型藍寶石掛墜。
現在夏凡和楚妍已經知道,海洋密碼是蒼龍月隱發給想要成為他們一員的團隊,進入試煉場的鑰匙,也是因為在廖伽身上找到了這個東西,夏凡和楚妍才得以從緊急逃生通道,離開即將毀滅的試煉場。
夏凡淡淡說道:「能不能帶我到律師協會的備案處去一趟?」
楚妍微微一怔,「案子不是已經告破了嗎?我們已經知道是誰殺了蔣小涵,還去律師協會幹什麼?」
夏凡笑了笑,目光望向清澈的藍天,「我也不願意把人性想的太壞啊,可惜,事實是不能迴避的,無論如何,我都想搞清楚一個推測。」
......
布列尼亞星球,律師協會。
亮出身份後,備案處的處長王天民接待了夏凡和楚妍,面對夏凡的要求,王天民顯示出為難的神情,但是楚妍把自己的特勤局的徽章在他的辦公桌上輕輕敲了幾下,王天民便無奈嘆了一口氣,按照夏凡的要求去做了。
「請你們稍等片刻,我去一下檔案室。」
王天民說罷,站起來離開了房間。
夏凡笑了笑,「特勤局這三個字還真是好用,律師和客戶之間有保密協議,王處長居然願意私下把備案文件交出來。」
楚妍不以為然的說道:「你以後慢慢就會知道,我們特勤局的權利到底有多大,說實話,你能夠在沒有任何資歷的情況下,在特勤局擔任見習調查員,這絕對是一個例外,當然了,我們的權利雖然近乎無限大,但也不要輕易濫用,這些年來,聯盟對於特勤局權利太大的問題,有不少怨言。」
夏凡輕輕點了點頭,琢磨著利用特勤局的權限,是不是更有利於找到那塊能讓自己見到親人的天翼令,他現在還是見習調查員,並沒有正式的權利,而讓楚妍幫助自己去調查天翼一族的事情,夏凡又有點不放心。
畢竟,天翼的秘密實在太大了,神墓星的禍害們曾經不止一次告訴夏凡,百密一疏,真正的秘密是不可以告訴任何人的,凡是可以讓別人知道的秘密,全都不是秘密。
時間過了一會兒,王處長便夾著一摞檔案回到了辦公室,將封好的檔案袋擺在夏凡和楚妍面前。
「這就是蔣春文的遺囑,根據協會要求,律師為客戶簽訂的遺囑,一式兩份,一份律師保管,另一份則寄存在檔案處,以示公正。」王處長解釋道。
夏凡點了點頭,拿起檔案袋,打開,取出其中的文件,快速翻閱。
呼~
夏凡突然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果然是這樣。」
楚妍覺得好奇,急忙問道:「果然什麼樣?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夏凡沒有回答,將檔案袋還給了王天民,笑著說道:「謝謝王處長幫忙,這是一張名片,以後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地方,千萬不要客氣。」
王天民大喜,捧著楚妍的名片,像是得到了珍貴的寶物一樣,連連鞠躬,致謝。
走出律師協會,楚妍不滿的說道:「你幹嘛擅自把我的名片交給別人?那上面有我的私人電話號碼呢。」
夏凡聳了聳肩說道:「漁夫爺爺曾經說過,控獸術最重要的,就是互惠互利,小動物們幫了你,一定要給他們好處才行,我覺得對於人類應該也是一樣,控獸術的核心不是控制動物,而是相互幫助,將心比心。」
「放心吧,王處長不過一屆平民,他這輩子能夠遇到需要特勤局幫助的情況微乎其微,即使有些小麻煩,他也不敢勞您大駕,你用一張薄薄的名片,換來了別人對你長期的信任和尊重,這筆交易很划算,你難道沒看見,王處長接到你名片的時候,那種發自內心的激動。」
楚妍一愣,「竟然拿對付小動物的路數對付王天民?」
夏凡點了點頭,「物種雖然不同,但道理是一樣的。」
「怪胎!」楚妍白了夏凡一眼。
......
去蔣家之前,夏凡讓楚妍提前打了一幾個電話,等懸浮車停在蔣家別墅的時候,夏凡便看到了兩部警方的懸浮車,當地警局重案組的人,已經提前抵達了。
蔣春文得知案子破了,激動的讓馮管家把自己推到院子裡,一見到夏凡和楚妍,他便激動的幾乎從懸浮輪椅上站起來。
眾人在蔣家客廳里落座,蔣春文急不可耐的詢問起詳細情況,但是夏凡卻輕輕搖了搖頭,對坐在旁邊,兩名穿著風衣的警察說道:「把馮管家和他的妻子控制起來吧。」
警察猛地一怔,蔣春文大驚失色,馮管家兩口子則是臉色瞬間變的蒼白。
警察將信將疑,按住了馮茂夫妻,他們已是年過七十的老人家,慈眉善目,根本不需要所謂的控制,警察只是做做樣子,壓住他們倆的肩膀。
「你這是幹什麼?」蔣春文震驚道:「老馮跟了我一輩子,連我洗澡時候的水溫都沒有出過差錯,小涵的事情,不可能是老馮乾的!」
夏凡笑了笑,「我沒說是他殺了蔣小涵。」
「但是,有一件事情我始終沒有搞明白,馮茂,你和你妻子住在一樓,緊挨著廚房的隔間裡,你說,事發當晚下著暴雨,電閃雷鳴,所以你並沒有聽到地下室里的聲音對吧?」
馮茂用力點了點頭。
「你說謊。」夏凡對警察局的人說道:「派兩個人,一個去地下室里說話,另外一個去馮茂的床上躺下,在他的床邊有一根下水管,試試能不能聽到地下室的聲音。」
時間不大,警察便回來了,他們的臉色顯然很受震撼。
「站在房間裡聽不到任何地下室的聲音,但是躺下之後,耳朵靠近那根下水管,就能夠聽到地下室里有人說話,聲音比較小。」警察對客廳里的人說道。
夏凡接著說道:「我一直琢磨不透的事情就在於,兇手擁有很強的能力,他們作案肯定不會被任何人聽到,但是,幾十個小孩子聚在一起,他們的精力旺盛,勢必非常吵鬧,這種吵鬧的聲音難道也聽不到?」
「馮茂和他妻子的房間裡有一根連接著地下室的下水管道,剛好靠近床的左側,據我所知,那是馮茂妻子睡覺時候習慣的位置。」
「在那裡,能夠聽到地下室里孩子們喧鬧,甚至有可能,馮茂的妻子還向自己的丈夫抱怨過,小主人們太吵了,影響自己休息。」
「但是到了下半夜,這種吵鬧的聲音忽然停止,馮茂的妻子又有些擔心,讓馮茂下去看一看。」
「最終,馮茂去了,也從門的縫隙里看到了那慘絕人寰的一幕。」
「不要告訴我地下室里沒有光,事實上地下室有一個飄窗,根據天氣記錄,那天晚上在這一地區的閃電如此密集,多達七千六百三十九次,持續了一整晚。」
「每當閃電划過天空的時候,地下室里都會出現一道短暫的光,藉助微弱的光線,馮茂完全可以看清楚地面上的血跡,甚至是兇手的屠刀。」
夏凡說著自己的推理,所有人全都傻了。
楚妍也絲毫不懷疑兇手作案的時候,是絕不會發出一丁點聲音的,他們都是超能力者,是經驗豐富的殺手。
但是包括調查案件的警察在內,他們只注意到兇手的聲音,卻忽略了那麼多孩子聚在一起,一定會吵鬧,他們之所以關閉地下室的門,就是為了能夠在一起盡情遊戲,不被大人打擾,所有人家裡的孩子,不都是如此嗎?
可是既然能夠聽到孩子們吵鬧的聲音,這種聲音一旦忽然停止,怎麼能不讓人起疑心?
雖然切入兇案的角度特殊,但夏凡的推理,無疑是令人信服的。
夏凡看到,馮茂老夫妻兩個的額頭上已經冒出豆大的汗珠,顯得異常驚慌,這很正常,作為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普通人,馮茂雖然犯下大錯,但這四年來,他的良心肯定不安,積攢下巨大的壓力,一旦被人拆穿真相,馮茂夫妻的心裡必然會崩潰。
頓了一頓,夏凡又說道:「我們去律師協會查過了,根據蔣春文先生的遺囑,他的孫女蔣小涵是唯一的繼承人,在這方面,蔣先生很苛刻,並沒有給照顧自己一輩子的老僕人,留下任何遺產。」
說罷,夏凡抬頭去看蔣春文,只見他的臉色很難看,用力搓著手。
夏凡說道:「正如你自己所說,馮茂夫妻從二十幾歲就到了這裡,照顧了你一輩子,連他們的三個孩子也是在這別墅里出生的,前後接近五十年。」
「不知你每個月,付給他們夫妻倆多少工資?」
蔣春文低下了頭,用很小的聲音說道:「每個月一千八百聯盟元。」
眾人紛紛皺起眉,每人每月九百聯盟元,這是聯盟法律規定的最低工資線,誰也沒有想到,作為一名億萬富翁,蔣春文付給自己這對老僕的工資,竟然如此低廉?
或許是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蔣春文隨後又補充道:「在我這裡,吃住都是免費的。」
哼~
夏凡冷笑了起來,毫不留情的說道:「商人本性,唯利是圖,他們照顧了你一輩子,卻住在廚房隔壁狹窄陰暗的小隔間,拿著聯盟最低工資,你居然好意思說吃住免費的問題?試問這天下間,僕人這種日夜相伴的工作,有不包吃住的嗎?」
「據我所知,馮茂夫妻有三個孩子,十一個孫子,全都過著很清貧的生活,馮茂夫妻看在眼裡,卻沒有辦法給孩子們任何幫助。」
「他們唯一的希望在於,念在照顧你一輩子的情分上,你會在遺囑中稍稍分給他們一些財產。」
「可惜,你卻把自己龐大的資產,全部留給了自己才七歲的孫女,沒有給他們倆留下哪怕一分錢。」
「當你和律師簽訂遺囑的時候,馮茂看到了,這一點已經通過你的律師得到證實,當時馮茂一直陪著你們,給你們端茶遞水,所以遺囑內容馮茂是很清楚的。」
「他感到心灰意冷,但是已經上了年紀的他們,根本沒有能力離開你,走出這座荒蕪的別墅,他們甚至連吃飯也會成問題。」
「所以他們只好被迫留了下來,過著沒有希望的生活。」
「於是,在那天晚上,馮茂發覺地下室里忽然沒了聲音,看到了地上的血跡,卻沒有選擇報警,是因為他知道,一旦蔣小涵死了,自己將會繼承你龐大的遺產,就算無法完全繼承,至少也可以分到一筆不錯的收入。」
夏凡將目光轉向馮茂夫妻,目光銳利如刀,盯著他們的眼睛說道:「貪婪蒙蔽了你們的良心,雖然蔣春文待你們不厚道,他有錯,但是才七歲的蔣小涵,她是無辜的!」
「為了分得財產,你們放任悲劇發生,對警察做假的口供,導致案件始終無法偵破,年幼的蔣小涵死無全屍,雖然你們很可憐,但是,你們也很可恨。」
夏凡無情的話,讓馮茂妻子徹底崩潰了。
她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雙手扯下一縷縷頭髮,像是發瘋了一樣。
「把她帶下去。」夏凡揮了揮手,對身邊的警察說道。
警察拖走了馮茂的妻子,客廳里充滿一種讓人窒息的壓抑。
沒有人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如此殘酷,蔣春文眼睛裡生命的光芒漸漸熄滅,仿佛一具行屍走肉,癱倒在輪椅上。
楚妍臉上的震驚無以復加,她驚愕的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馮茂夫妻倆有問題的?」
夏凡嘆了口氣,「我們第一次來的時候,蔣春文心灰意冷,馮茂兩口子卻精神矍鑠,他們把別墅內部打掃的一塵不染,和外面鋪滿枯葉院子,形成一種巨大的反差。」
「原因,正是因為他們知道,別墅不久後就是他們的家,而院子是給別人看的,打掃的過分整潔,反而引人懷疑。」
「我發現了,但是我卻始終不敢相信,畢竟我從小生長的環境與世隔絕,爺爺們告訴我人世險惡,但我卻始終抱著懷疑。」
「直到我們見到了那三個傢伙,我才意識到,人類竟然可以壞到如此喪心病狂的程度,回來以後,我開始真正面對自己所發現的問題,爺爺們說的沒錯,這個世界真的存在很多殘酷。」
楚妍無言以對,她清楚夏凡的經歷,原來他早就看到了問題,只是出於內心的善良,他不願意把一切都朝最惡毒的方向去猜測。
試煉場的經歷改變了夏凡,他好像一夜之間變的成熟了,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他偶然了解到自己家族的緣故,天翼無疑是勇敢的,夏凡希望自己也能夠勇敢的面對一切。
點了點頭,夏凡看著面無人色的馮茂,對警察說道:「把他也帶走吧,沿著事情的脈絡,你們不難發現真相。」
「不過,我希望你們能夠善待他,其實他完全可以把蔣春文也殺掉,他也有的是機會,這樣就能儘快得到他想要的財富。」
「可是,他卻沒有這樣做,而是繼續照顧蔣春文,慢慢等待他老死。」
警察點了點頭,臨走的時候對夏凡說了很多感謝的話,畢竟懸案告破,警察們心裡也落下一塊大石頭。
站起身,夏凡來到蔣春文身邊,遞給他那枚海洋密碼,以及楚妍的銀行賬戶號碼,「該是我的就是我的,少一分也不行,多一分我也不要,一千萬,請儘快轉賬。」
蔣春文猛地一怔,隨即無力點了點頭。
夏凡的聲音和目光,明顯充滿了冷漠,他雖然很同情蔣小涵以及那些無辜的孩子,但對於蔣春文,夏凡並不喜歡他。
楚妍和夏凡一起走出別墅,來到懸浮車跟前,天空晴朗,掛著秋日的艷陽。
忽然~
從別墅里傳來蔣春文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孤寂的大宅,清冷的院落,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