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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都喜歡炫耀,那時老頭子每教我一個戲法,我學會後都會迫不及待表演給凌心和凌莎兩姐妹看,每當看到她們驚奇的表情和崇拜的眼神,我都會覺得學戲法的過程也就沒那麼痛苦了……現在想想,當初老頭子對我向兩姐妹透露戲法秘密睜一眼閉一眼,也未嘗沒有這方面原因在裡面,如果沒有凌心和凌莎作為觀眾,我可能真的堅持不下來。」
李蒙南倚在長椅的靠背上仰起頭,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蔭縫隙在眼前來回搖晃,仿佛再次回到當初和凌心凌莎姐妹倆躺在山腳下看日落的那段溫馨時光。
「凌心是個天才,真正的天才。」片刻,李蒙南坐直身體,神情鄭重道:「那時我的手法還很粗糙,表演時難免會有一些小破綻,而凌心居然可以通過分析這些破綻,將整個戲法反推出來,甚至比我做得更好更完美……如果不是老頭子希望有人為他繼承香火,恐怕凌心才是戲法師的最好傳承者。」
「而凌莎是個笨女孩,哪怕我手把手交給她,她也學不會一個最簡單的戲法,不過她卻是個最好的觀眾,總會在最恰當的時候做出我想看到的表情。」
「隨著我們一點點長大,兒時兩小無猜的友誼也開始混雜了一些不一樣的情感在裡面……在我們那裡有早婚的風俗,老頭子經常鼓動我將凌心娶回家,在他看來,如果我能將凌心娶回來,那麼無論是香火還是技藝,都能得到最完美的傳承。」
「但你不喜歡姐姐凌心,對嗎?」
儘管武安素早就知道答案,但她還是很難理解,明明是相貌完全相同的兩姐妹,李蒙南為什麼會不喜歡聰慧絕倫的姐姐,反而喜歡平庸內向的妹妹。
「我知道你肯定會覺得難以理解……如果你辛辛苦苦做了一道你很滿意的菜拿給別人吃,一個人對你的菜讚不絕口,幾乎感動出眼淚來,而另一個人卻毫不客氣的指出你菜里的種種缺點,恨不能批評得一無是處,長此以往,你會更喜歡哪一個?」
「當然是誇我菜好吃的那一個……」
武安素心中忽然多了一絲明悟,原來女人太過強勢也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面對感情的時候,示弱才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
道理雖然想得通透,不過若是讓她做那種撒嬌抹眼淚的小女人狀,她還是自認做不到,太噁心了。
「就這樣,我和凌莎的關係越來越親密,而和凌心卻逐漸疏遠……雖然表面看上去我們三人依舊還和以往一樣開心的玩耍,但我能感覺得到凌心內心的痛苦和不甘。」
武安素輕嘆一聲,大概是因為相同的性格,她非常能理解故事中那個凌心的心情。
明明是各方面都極為優秀的天之驕女,卻被一個條件平庸的女子搶奪了心愛之人,而這個對手還偏偏是她一奶同胞的孿生妹妹,她更是連反擊都做不到。
「我以為時間會沖淡一切,但我錯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凌心非但沒有將這件事放下,反而因為我和凌莎的親密而愈發幽怨,當時凌莎也勸我對凌心別那麼冷淡,但我真的做不到,我甚至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怕看一眼就會永遠陷進去再也無法出來……」
「你開始喜歡她了?」武安素意外道。
「不,那時她的幻術已經達到了可以直接影響人心的程度,如果她想對我施加什麼心理暗示,我是絕對防不住的……」
李蒙南的笑容帶著些許苦澀,事實上即便時至今日,他依舊不是薛月凌心的對手,而且因為天賦關係,兩人間的差距甚至變得更大了。
「改變一個人的感情,幻術做不到這一點吧?」
「一般情況下的確做不到……但不要忘了,凌心和凌莎是孿生姐妹,除了性格上的微小差異,她們兩人是基本一樣的,若是凌心對我施加心理暗示,將我對凌莎的所有回憶與她替換,我是根本分辨不出來的。」
「還真是複雜。」武安素皺眉揉了幾下太陽穴,幻術這東西聽著都燒腦,還真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轉的,「你們感情這麼好,就算做不成戀人,也不該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吧?」
「兩年前的冬天,薛月家被一場大火燒成廢墟,當我衝進火場的時候,只看到薛月凌心背對著滔天大火站在庭院中央……」
武安素的眼皮猛然跳了一下,心中隱隱泛起一陣寒意,試探問道:「這場火……是她放的?」
「我不知道。」
李蒙南雙手抓著頭髮,將腦袋埋在蜷起的膝蓋中間,肩膀隱隱有些顫抖,顯然這段慘痛的回憶讓他極為痛苦。
「我只知道,她一定做了什麼,不然怎麼可能全家四口人只有她一個人逃出,凌莎和她的父母全部葬身火海?」
「可……這只是你的猜測。」
武安素也覺得這件事確實有著很多難以理解的地方,但如果只因為些許疑點就判斷一個人有罪,未免還是太草率了。
「她承認了。」李蒙南深吸一口氣道。
「什麼?」武安素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火是從她父母的房間燒起來的,她父母的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這一點法醫已經確認過了……不過凌心親口承認,凌莎卻是被她用幻術困在房間裡活活燒死的。」
李蒙南的五指幾乎摳入了頭皮,聲音隱隱有些發顫,武安素不知該怎麼安慰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伸手攬住他的肩膀。
待李蒙南的情緒逐漸趨於平靜,武安素才說出自己的看法:「說實話,儘管我不了解薛月凌心這個人,我還是不太相信她會做出這種事來……就像你說的,如果是被情所困,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用幻術改變你對她的感情,完全沒必要對自己的親人下此毒手,不是嗎?我想以她的聰明,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
「但這就是事實……不要懷疑我的判斷,我們戲法師有著一套獨特的判斷他人是否說謊的方法。」
「但她這麼做總要有個理由吧?假設她害死自己的妹妹只是為了和你在一起,那她又何必把事實告訴你?難道她會不知道這樣反而會起反效果嗎?」
武安素據理力爭,她堅信這個世界上的再離奇的事件背後也必然得有一套說得過去的邏輯。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李蒙南搖搖頭,儘管他不想再去回憶當時的那一幕,但他卻終究忘不了滔天大火前那張毫無血色的俏臉。
——對不起,你活著,她就必須得死,我只能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