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木棍和劍身撞擊在了一起,這一記毫無花假,攻者在周旋半天之後,終於尋找到了機會,逼迫的對手不得不硬拼,守者的招式也妙到毫顛,長劍正好架在長棍最不受力的點上,只是,在瞬間的僵持之後,修為上的差距終是顯現出來,持劍的少年被高高拋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哥。
」旁觀的人群後邊,一個小小的身影尖叫了一聲,沖了過去,將少年從谷堆裡面扶了起來,幸好撞進去的是谷堆,雖然滿頭鮮血,卻無甚大礙。
那個使棍的少年早就拋下了木棍飛奔過來,一迭聲道:「雨萱,你不用怕。
我留了力氣的,再說。
桐哥招式精妙,這一下防守的滴水不漏,只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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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直撓後腦勺,現出尷尬之色道:「我忘記了,桐哥的修為只有淬體二層,這力氣還是大了些,不過。
桐哥對於招數的理解,整個家族都是第一,否則也不至於大家都喜歡和桐哥過招,而且最後多半都只有靠修為贏得他了.」先前被拋飛的少年,此時已經勉強可以坐直身子,旁邊一個少女正在給他擦拭臉上的鮮血。
這當兒,她手中帕子正擦額頭,忽然發現。
在額頭擦破了皮的地方,似乎有一個金黃的麥粒居然鑽進了傷口。
她眨了眨大眼睛,只見那傷處確實只是被棍尖掃去了一點油皮,根本就沒有傷口,心下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當下回頭看著濃眉大眼的少年嗔道:「猛哥,你是淬體四層的修為,算是淬體中期的高手了好不好。
最後還要靠修為,好意思嗎?」少年葉猛笑道:「整個家族誰不知道,族長早就吩咐過了,不到淬體七層,絕對不允許學習『秋水決』,不學好秋水決就絕對不允許學『怒濤』,學習秋水決的要點是打熬筋骨到『氣隨心動,力隨念轉,心氣合一』地步,長輩們不算,後輩之間,唯有桐哥一個人早就能夠達到這一點,所以。
咱們才公認桐哥是後輩中的第一高手,大家才都喜歡和桐哥過招,因為他最善於引領我們。
「此時葉桐已經站起了身子,聽葉猛這樣說,苦笑道:「得了。
你也不必說這些好聽話啦,就我這個三年淬體二層的,也算是第一高手?沒得讓人聽到了笑話我葉家沒有人。
」葉猛道:「族長說過。
修行之事最緊要是悟性,真正自身的修為反而不值得什麼,桐哥你雖然三年來一直還在淬體二層,但是對於身體的淬鍊。
絕對是所有人中第一,真要是在意修為等級,族長說。
咱們整個葉家一起發力,拿資源堆也能把你堆到淬體圓滿,那也不過是簡單到極點的事情,只是那樣,還不如你一點一點的自己淬鍊,最後的成就才會大,等到那一天,你可以開始學習秋水決和怒濤,那咱們分支葉家,就算是崛起了。
」葉桐微笑,家族的期許他自然是知道,這些年,兄妹兩個被家族善待,雖然父母早亡,依然衣食無憂的長大,眼見得妹妹漸漸長大,修為也早就超過自己,想想今日回去。
也要準備晉級了。
他才開始修行之時,就顯露出非凡資質,是族長一再叮嚀,所以雖然三年都在淬體二層,卻寧願看著同時修煉的那些少年晉級,甚至有的都達到了淬體六層,也不著急,就是一心淬鍊基礎。
帶著妹妹回到自家小院,看哥哥已經行動自如。
葉雨萱伸出小手在哥哥的額頭上摸了摸道:「哥,剛才我還以為你額頭上鑽進去一顆種子呢,現在看看。
根本就沒有傷口。
」葉桐翻了翻白眼道:「傻丫頭。
我的肉身淬鍊這麼長時間,不要說是種子,就是刀劍只怕想傷我也難。
別看今日受傷。
一則是我全心在引領葉猛的力道走他肩臂的經脈,二則,淬體三層才可以淬鍊到皮膚,淬體二層還做不到對於外皮的淬鍊,否則,葉猛想要擊敗我。
還有老大一會呢。
」葉雨萱吐了吐粉紅的舌頭:「知道哥哥最厲害,所以大家都推崇哥哥是後輩第一人,就算鎮上的陳家和陸家的後輩也沒有人反對呢。
」葉桐淡淡一笑道:「松陽鎮才多大點地方?三百年前,咱們葉家才搬遷過來,而松陽葉家,只不過是後水郡葉家的旁支,後水郡葉家又是少陽國國都葉家的旁支,據說國都葉家俊彥如雲,天才數不勝數,咱們這裡十五歲的青年最高才淬體六層。
人家十五歲的時候,說不定都已經會仙術了。
族長告訴過我。
『七步塵技』是凡俗中的絕學,國都葉家從來也沒有當作一回事過,只有咱們這些地處偏僻的人,才把他當作寶貝,秋水決和怒濤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啊。
」葉雨萱雙手支著下巴,靜靜地聽著,良久才嚮往地道:「哥。
你真厲害。
這些事情都知道。
」葉桐輕輕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彈了一下:「你最不愛讀書。
這可不是好習慣,族長那裡有很多有意思的書,那裡面都是我們沒有去過的地方,沒有嘗過的食物,沒有見過的人,沒有聽過的故事,只有那些遙遠的所在,才可以開闊眼界,眼睛才不會只局限於眼前這一點地方。
」葉雨萱聽到食物兩個字,才咯咯一笑道:「我去做飯嘍。
反正有你看過了嘛,我再看做什麼?你到哪裡我就去哪裡好了。
」說著翩然走開。
葉桐看著她背影,又好氣又好笑道:「你這丫頭,以後你要嫁人的好不好?」本來已經走出去的葉雨萱回到門邊,只露出半個腦袋來笑道:「修行人的壽命很長,就算嫁人也早。
再說。
誰要嫁人誰去,我才不要。
這輩子。
我都和哥哥在一起。
」葉桐嗔道:「說的什麼話。
還不去做飯。
」葉雨萱吐了吐舌頭。
自己走開。
離了哥哥的視線,才嘟囔道:「又不是親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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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聲音低的只有自己聽到,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趕緊溜進了廚房。
進入自己房間,葉桐先是取出一個小布包。
裡面有不少藥草,松陽鎮地處大山之下,深山之中雖然沒有什麼高級藥草。
低級的倒是俯拾皆是,葉桐閒暇時候帶著妹妹進山一趟,就能採摘不少,一部分出售,一部分就自己配置了方子。
他是整合了一大堆書籍才得到這個方子。
雖然沒有藏私,但是這個方子味道之苦,也是諸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原因,就連葉雨萱,也只是幼時被連蒙帶騙的喝過一兩年,長大之後是再也不肯喝了。
真正效果,葉桐深有體會。
此時。
把藥草放入小鍋,再拿到房後的小屋子裡面煮上,片刻之後。
葉雨萱的聲音就傳了進來:「哥。
你還在弄那個藥湯啊。
看,今天我還燒了一隻雞呢。
好好的香味都變成藥味了。
回頭。
隔壁四叔又要來說你,倒了他們全家人的胃口了。
」葉桐苦笑。
果不其然。
敲門聲已經響了。
側耳聽去,只聽到妹妹一迭聲的賠禮。
這碗藥湯,被妹妹戲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神器級大殺器,確實是迎風臭十里,周圍人已經被荼毒了快三年。
本來葉桐都是在荒野弄的。
只是此時準備衝擊淬體三層,想要借些藥力,所以才不得已而為之的。
藥湯入腹,一股熱流在小腹氤氳發散,漸漸的順著經脈向骨髓深處延伸開去,藥力到處,骨髓如同煮沸的水一般冒出泡來,雖然不能內視。
卻感覺到那些粗粗細細的經脈都變得堅韌無比,皮膚之下升起的是一陣麻癢,刺激的毛孔都一一張開,於是天地間那些微細的眼睛都無法看見的靈氣被吸納進來,原來的體內的污垢,被一點一點的發散到體表。
眼看著淬體三層的隔閡就在眼前,正要衝擊的剎那,忽地腦子裡面忽然一陣清涼之後,那滾滾靈氣就直向腦子中衝去,甚至都不由自己控制。
這是從來未有之事,葉桐很是奇怪,只是突破已是箭在弦上,當下運轉了靈氣,準備再度沖關,等到一切就緒,準備再來的時候。
那靈氣居然還是上沖入腦而去。
家族藏書樓中,所有和修煉相關的典籍,葉桐不敢說都能倒背如流,每一部也都熟讀了三遍以上,卻從來不知道會出現這樣的情形,淬體期除了打熬筋骨,吸納靈氣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葉桐知道,無論是經脈還是筋骨,自己沒有任何超勝他人的地方,唯一聊以自豪的是,自己的悟性確實比普通人要強,只是這樣的悟性在淬體期也好,引氣期也好,甚至到築基期,對於修煉的實際作用並不大,只有到了築基之後。
涉及到神通法術之後。
才會表現出來。
正因如此,葉桐總是相信勤能補拙,不肯空費每一息的時間,都是在努力修煉。
此時碰上這樣的奇事,葉桐百思不得其解,心中發狠,一次又一次的開始沖關,雖然結局都是一樣,卻漸漸似乎感應到。
在自己腦袋之中,有某一個東西,就是這個東西就象磁石一樣,只要自己吸納了一絲靈氣,就會被吸引而去。
妹妹那句話,忽然在腦子裡想起,心中不由一寒,倘若真的如妹子所說,那這樣的事情也實在太過詭異了些,自己的腦袋又不是麥田,真的是有一顆種子的話,難不成還要生根發芽在自己的腦袋裡?一剎那,想到那顆種子發芽抽枝,從自己頭頂長開去,最終變成一株麥子的樣子,真是不寒而慄,一股涼意從後背之上升起。
果真如此,還不被人當作怪物了嗎?只是這話他自己也不信,淬體一層的修士,因為常年打熬筋骨,尋常刀劍已經難傷,自己不但是淬體二層,還是淬鍊了很久的淬體二層,按照典籍所言。
淬體階段是修煉的基礎,每一步都越深越細越徹底才好,所以葉桐從不貪快,這樣的自己,豈是一顆種子想鑽就鑽的。
只是不知道怎地。
自己腦袋中確實是有這麼個東西。
換句話想,典籍中常說:人身有大寶藏。
說不定,就是自己在無意中發現了某個密竅也未可知。
這樣的事情,也是典籍中記載過的。
雖然只是個疑惑,心裡終究是安穩下來,再實驗了幾次,結局一樣,精神上面倒有些疲憊起來,散座起身,取出另外一些藥草,自己到廚下燒水,準備洗個熱水澡,他的這個熱水澡中也要加上藥草,只是並非為了保養肌膚,而是磨鍊筋骨的另外一種法子而已。
在木桶里坐下,熟悉的皮膚麻癢刺疼的感受出來的時候,葉桐腦子裡再度回想看過的那些典籍。
每日裡都是修煉修煉。
只有這片刻功夫才可以想些雜事。
葉家雖然算是本地的大戶人家,祖訓之中,沒有不勞而獲這一條,如葉桐兄妹父母早亡的,未成人時,有宗族長輩照料,一旦男丁到了十二歲,就要自己擔起責任,葉桐自小就精熟藥性,全憑深山的高崖險峰那些常人難以採摘的草藥,就把妹子拉扯長大,故而心裏面特別嚮往煉丹。
此時沒有條件,葉桐還是按照老習慣,先是死記硬背,把典籍中間關於煉丹的部分熟讀背誦下來,有了時間。
就在腦子裡模擬煉丹過程。
葉桐沉浸在自己思慮之中良久。
突然發現,就木桶中那一點子藥力,居然也被腦子裡面那個東西搶走。
心中不由發狠:「你這麼喜歡靈氣,我就來看看。
你這吸取靈氣到什麼時候為止,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總要讓我知道。
」他這裡正在發狠。
忽然似乎心中起了一點感應,恰似深山之中行走的時候,被一隻餓虎盯上一般,快速擦乾身子穿衣出來。
此時正是天將大亮之時,四下里一片漆黑。
葉桐心中卻警兆大起,他天生對於危險敏感,因此也不知道預先躲避了多少的兇險,這次的危險感應讓他全身的皮膚都起了雞皮疙瘩,似乎每多過一刻。
心裏面的不安就強烈一分,當下急忙奔到妹子門前,低聲呼喚。
葉雨萱年幼,正是貪睡的年紀,連叫了幾聲才迷迷糊糊答應。
葉桐一邊命她起身準備,一邊將尋常用慣的木劍綽在手中。
這辰光,葉雨萱已經準備停當,兄妹二人出了門,向宗族祠堂而來。
忽然,葉桐站定了身子,扭頭看著東方,雖然沒有看見,卻似乎能夠感應到一股強烈的殺戮氣息,正在猶疑,忽然只見遠遠的屋頂之上,衣衫飄飄的站了幾個人。
正是家族中輩分最高几位長輩,其中族長似乎回頭看向自己想說什麼。
半空中忽然響起一個急促的聲音:「後水葉滄海,葉三哥速來助我。
」聲音中氣不足,想來人也疲憊已極,話音才落,長街之上,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向這邊奔來,屋頂上衣衫飄飄的一人已經迎上前去,葉桐眼看著這一幕,不知怎地心中忽然揪緊,凝目看去,只見無人的街頭,在深沉的黎明將要放亮的時節,忽然亮起一道炫目的白光,那白光似乎從遠處街角發出,葉桐知道那不是別的,只是一道劍光而已,從來沒有想過。
一道劍光會如同深夜裡面的煙火。
會盛放的如此璀璨,同時之間,那本來已經匯合的兩人陡然失去了蹤影。
葉桐的眼睛盯著街角,耳朵中,是一陣輕輕地腳步聲,回頭看了葉雨萱一眼,緊了緊手中木劍就躥了出去,他這一下如同流雲豹獵食一般,兇猛且帶著一種一往無前的味道,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出現在街道上,與此同時,本來消失的兩個人再次出現在葉桐身後,而一道白光也出現在葉桐的眼中。
葉桐親身面對這一劍的時候,才更明白這一劍的可怕。
神通法術葉桐還不知道。
可是就招式而言,葉桐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簡潔卻決絕的一劍,當那一劍臨近的時候,葉桐似乎覺得。
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孤立無援的懸崖邊,隨時一動就會失足足落下。
空氣似乎都沉重起來,壓迫的呼吸都艱難,更不要說還手了。
這一劍似乎摧毀了他所有的信心決心,讓他的心中滿是失望絕望和放棄。
腦子裡忽然一陣清涼,在電光火石之間,葉桐似乎能夠看見那一劍從生到滅的每一個剎那。
那股清涼迅速貫穿全身,接著,本來握在手上的木劍忽然跳起,葉桐半轉身子,雙手握柄。
木劍自下而上的抽擊而出,叮的一聲,葉桐傾盡全力的一擊,卻如同一個浪花卻想拍上山崖一般,巨力反彈,雙足如同犁地一般。
在長街的石板上,劃出一道痕跡,接著便是「砰」的一聲,葉桐的後背撞在街邊人家店面的石柱上,緊握的木劍一路依然斜指左上,保持著揮擊的姿勢,崩裂的虎口處,鮮血一滴一滴的流下。
心中升起的是一種亦真亦幻的恍惚,這一劍,他擋住了。
在那個時候。
他的揮擊正好打中那一劍的力道節點上,以淬體二層的修為改變了這一劍的方向,這一記。
是葉桐精神。
靈氣。
力道,眼力和智慧融合下的巔峰一擊,擋是擋住了,修為的差距還是太大。
雖然只是稍微的擦到一點,五臟六腑已經被震盪。
順著柱子滑倒在地,最後一個念頭是:「那股清涼是什麼地方來的?」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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