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之地又如何?那同樣是天數門的地界。一樣遵從天數門的規矩。一樣享受道士的尊嚴。」陶術鐵青著臉,站在高歌的身邊,他暗中決定自己這一次必須做點什麼。「練氣期的道士見到金丹前輩還不行禮?你們這是要以下犯上嗎?」
「金丹前輩?」鄭道士與舒道士笑得前仰後合。
「金丹道士們都在前排,等著登船呢。你是哪門子的金丹道士?」鄭道士笑完,卻突然覺有些不妥,因為對方就算再狂妄,也不至於敢在這裡冒充金丹道士的修為。所以,他的笑聲漸漸止緩,顯得有些尷尬。
經過一番仔細打量以後,鄭道士覺自己看不透對方的底細,這說明對方的修為的確在自己之上。
「你……你……真的是金丹道士?為什麼沒穿祥雲避丹……的道袍?」
陶術冷笑一聲:「誰規定金丹道士就一定要傳祥雲避丹道袍?貧道對自己這身道袍喜歡得很呢!」
鄭道士與舒道士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不由得連連後退。但就在這時,有人過來給他們撐腰了。神秤峰的道士數以百計,很多都是練氣八層與練氣九層,練氣七層之下的只有駱野與趙照等少數幾個。鄭道士與舒道士在神秤峰修煉多年,自然難免會有幾個至交好友。
「陶術?你現在真是小人得志啊!」一個俊朗的道士從身後扶住鄭道士,微微對他點頭致意。「走了什麼狗屎運,竟然被你凝丹成功了?」
他話音剛落,另外一個道士也接嘴道:「嘖嘖,當年一心想要加入紫夏峰的陶術?被人三番五次踢出去的陶術?因為被迫離山四處歷練、無處可歸而跪在紫夏峰外三日三夜的陶術?兩位師弟,你們不知道,這陶術陶道友當年可是我們天數門的名人啊!」
此言一出,幾個道士全都笑了起來。
陶術氣得臉色青,卻不敢作。因為面前站著的兩人就是當年與他同時上山的師兄弟,兩名道門世家子弟,一個姓褚,一個姓萬,如今都已經是練氣九層的修為,凝丹已經迫在眉睫。
算起來,陶術花費了八十多年就凝丹成功,已經算是相當快了。但那都得益於最近三個月廉湘的幫助。要知道三個月前他陶術不過才練氣六層,而且停駐在這個境界幾十年不得寸進。金丹道士劫難多,練氣道士通常只是偶有劫難,但像他這樣一個劫就長達四、五十年的道士,並不太多。幾十年的劫,已經耗磨了他很多的銳氣,要想重新拾起驕傲,非得有人提領才行,這也是廉湘將他派給高歌的原因之一。
面對練氣六、七層的小道士,他陶術還能撐著膽子直面以對,但當面前挑釁自己的是當年欺侮過自己的同儕,並且對方修為也已經快要凝丹的情況下,陶術便不由自主地有些氣餒起來。儘管金丹修為與練氣修為之間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除非對方有十分厲害的法器可以加以彌補。
可惜,陶術剛剛凝丹,身為金丹道士,心態卻仍舊是一個練氣期的小道士。對方的嘲笑越猛烈起來,他紅著臉,杵在場中,卻不敢反駁。
「陶金丹,怎麼不說話了?對了,當年咱們一起廝混的幾位師兄弟,除了咱們幾個不成器的,落在了後面,其餘的也都凝丹成功了。比如跟你關係最『親近』的肖師兄,他如今就在前面的隊列中等待登船,是金丹二重的修為。還有你當年苦苦追求不成,拒絕跟你共度情劫的孫師姐,她如今也是金丹一重的修為,也在前面不遠處呢。要不要貧道替你叫過來?」
「肖師兄,你這就見外了。如今陶師弟,不,陶師叔可是金丹修為了。肯定是要上第丁甲神二世界立戰功的,一會兒就能親自見到孫師姐了,哪裡還用咱們代勞?」
兩個道士不斷打趣,言語充滿了譏諷,其實也是警告陶術,讓他知道不遠處還有一群金丹道士在掠陣,由不得他放肆。
陶術的臉一陣紅,一陣青,說不出話來。駱楓之也憋紅了臉站在旁邊,雖然剛剛陶術呵斥自己膽子小時,駱楓之還不服氣,但此刻陶術受辱,駱楓之卻是立即同仇敵愾,感同身受。一來陶術一向對自己很好,二來駱楓之自己也曾被同門道士欺侮過,當然知道這當中的心路歷程。
駱楓之側著身子躲在高歌身後,怒氣沖沖地望著對面的幾個道士,卻又生怕被對方看見,扭扭捏捏,進退失據,好笑至極。
駱野一向瞧不起自己這個族兄,自相見以來也沒跟他說過一句話,此刻見狀更是怒其不爭。不過有高歌在前,駱野知道自己不必出面,而且不久前白宋趾高氣昂的樣子猶在眼前,讓駱野心中氣悶,越不願替高歌出頭。「你有那麼厲害的女道士相伴,自然無往不利,用不著我相助!」
駱野想到此,扭頭看了一眼趙照,然後冷哼一聲:「都是你,惹來的腥風血雨!」
趙照一皺眉,對自己這個不聽話的師妹表示不滿,但隨即回味過來,知道幾個道士是因為自己而劍拔弩張,於是又欣欣然,忍不住得意起來。一方面不希望高歌受傷,另一方面又想再看看好戲。
駱野看在眼裡,冷笑一聲。「真是個愚蠢的女道士。」
趙照踟躕不前,既嬌羞,又得意,望望高歌心中喜歡。再看看舒道士,亦覺得他不錯。一時間心猿意馬,想入非非起來。
駱楓之喘著粗氣,雙眼濕潤,因為陶術受辱而激憤,但他膽子小,不敢輕舉妄動,只在心頭祈禱,希望高歌出頭,替陶術挽回面子。
高歌沒有讓駱楓之失望,他既沒有冷笑,也沒有擺出倨傲的神色,淡然至極地說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們當初比陶術道友修為高,出身好,如今陶術道友後來居上,提前凝丹,真不知道你們得意什麼?貧道若是你們,必是恨不能挖個洞將自己埋了,如你們這般恬不知恥,招搖過世,可真是令人驚嘆。神秤峰李峰主要是知道此事,還不知要氣得如何呢。」
高歌自顧自地說,越是雲淡風輕,越是顯得對方之前的譏諷無聊至極,無品至極。
不遠處,有道士笑道:「這位道友所言極是,不愧是天數門的出身,言談有理,舉止有據。你說,為什麼同樣是天數門的道士,差距卻這麼大啊。」那插嘴的道士聲音很大,渾身又叮叮噹噹掛著數不清的法器,十分招搖,頓時引來各峰道士側目,修為起碼已經是練氣九層。
不過他說得有理,大家不僅沒有反駁,反而暗自點頭。眾道士幾乎都已經明五覺,對陶術,高歌以及其餘道士的爭執就算不用認真去聽,也能聽得清楚明白得很。
那掛滿法器的道士話音剛落,他身後立刻又有人附和:「誰說不是呢。這位高道友不卑不亢,義正言辭,當為我等練氣道士的楷模。天數門不愧是四教的擎天伯玉柱啊!」他穿著的不是天數門的道袍,又是練氣九層的境界,其餘道士一聽,立刻虛榮心大起,與有榮焉,紛紛附和讚嘆。
如此一來,神秤峰與紫夏峰的四個道士立刻進退維谷,怒也不是,就此服軟也不是。畢竟他們還不敢當著數百道士的面尋釁滋事,而且替高歌撐腰的也是幾個練氣九層道士。不遠處的金丹道士可不全是他們的朋友。
高歌一擺手:「幾位道友請吧,咱們回頭見。」一股無所畏懼的氣勢自然流露,似乎到時候要出手教訓人的是他高歌而非旁人。
鄭道士的修為略低,竟然猛地頓感毛骨悚然,不知為何會對眼前的小道士心生畏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