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鴻影只是淡淡一笑,說年輕時在金陵遊玩,偶然看見一本《太極經》,書中寫著『清心養性大道無為』,覺得閒來無事、試試練習起來,還真是心意舒展神清氣爽,許多章節金氏至今還能娓娓道來。
當時秋平道急中生智,用紙筆記錄下來,只是金鴻影年事已高,仍有許多想不起來,更何況金氏不會武功,這太極功練習的方法,自然有許多似是而非,她模仿的並不標準。
秋平道只能憑現有記錄的文字,將金鴻影所傳的太極功對照校正,並為之取名《玄女修身經》。其他的就無能為力,只能依據金鴻影的手法氣息揣摩,或者直接照搬照抄練習,顯然和原《太極經》的功法頗多相差。
秋蔚在修習五禽功和太極功時,一直對五禽功比較重視,蓋其形象真實,且收效快立竿見影,而太極功大多數玄幻縹緲、不著邊際,而且其中不少招式,仍然是估計推測得到的。
且前輩不懂武功,在步法動作與呼吸吐納等方面,與實際有不小的出入,因而功力反而折損,不如五禽功來的穩妥實在。況且,此前江湖上流傳數十年的大號『月出秋意濃*日落葉子紅』,更能證實這一點,不然老祖宗如何創立此等威名。
而事實上,又因秋老虎雙管齊下、兼容並蓄融合不到位,導致內功不純、修為反在蜀崗三代人中最弱,只是他自己沒有覺察,皆因在拳腳兵刃等手法上,將前輩們的技藝、練習得已臻化境,掩蓋了內功上的不足。
井上俊以為這個老傢伙就是秋意濃,心想只消打敗此人,大唐便少了一個能人,他身處東瀛,不知道大唐帝國已亡,等來到中國之後,又不便四下隨意打探。
井上俊和花上花都怕露出域外人的面目,被木子因和天孫玲瓏等幫手或朋友獲知,那樣一來師兄妹二人就會陷入、敵暗我明的不確定的險境,他們雖然麻木托大,但卻不是來天朝求死的。
井上俊年幼學藝時,就聽師父對他講過,日本國的武術,特別是柔道與劍道,得益於二百年前的大唐高僧。尤其是隱身術,純屬佛門功夫,講究悟性。
「古往今來東西諸國、精通者不過寥寥十數人,即便天朝上國,能者也屈指可數,以你們現今的身手,本國已無人匹敵,若想更上一層樓,不妨去天朝遊歷,或許能有所收穫。」
因此,井上俊此番也就放心大膽,決心與大唐的高手一搏,見秋老爺子現身架勢,也就不客氣,右手一抬,左腿提了提、迅疾一掃,秋蔚縱身探出鶴形爪,井上俊腰身倒扣,朝天踢出一腳。
秋蔚吃了一驚,險些沒避開,暗想這小子如此柔韌,能見勢發招針鋒相對,我倒不可小覷,連忙一個『猿驚三跳』,跟著劈出大熊掌。井上俊一瞧,老傢伙略微有所收藏,招式大起將柔術一路使出,秋蔚小心翼翼應對,倒是有驚無險。
井上俊眼見柔術難以克敵,只好施展一些佛門擒拿手,夾雜一些變體柔術,雖然威力大增,但在秋蔚看來,卻是似曾相識,因此愈加胸有成竹,忍不住「嘿嘿」兩聲,使出自己得意的虎飛拳,一招接一招環環相扣,威武不遜壯年,雖然邊說邊打,手法力道毫釐不差。
就聽老人家說:「我道是倭奴何來武功,必是師學中華!」
這一來激怒了井上俊,聞聽此言惱羞成怒,意沉丹田使出絕招隱身術,「深吸一口氣,身輕百如意,氣貫長風穴,來去化無跡」。功滿形骸衣化清風、轉眼之間無影無蹤,秋老爺子正將虎形拳加緊,冷不丁失去目標心底駭然。
當下將虎拳、熊掌、猿臂、鹿腿等盡數展開,權當四周是敵,心底思量你其他功夫,量來不會比老夫強多少,你當真能長久隱身不出,那豈不成天下無敵。
秋蔚游目四顧一招『北山執牒』擊出,雖不見人形何處,但覺風聲犀利,間有人語環繞迴響:「秋老頭子,中華可有此術,說來聽聽」
秋蔚心中一凜,感覺迎面一陣風動,遞出一掌卻是虛空,身體不免稍微跌出,就在此時後背遭到井上俊盤旋一腳,雖然使的是柔術,但用的卻是佛門最厲害的隱身功。
這一招聲東擊西,秋老虎終於未能避開,只覺背部一陣劇痛,眼前昏天黑地,身子旋即飛起,撲倒在地勉力翻了一下身,三個女兒慌忙一齊圍上急急扶起。
唯獨長子秋實一見不妙,率先衝到父親身前,將兵刃舞的風雨不透,武魁也抽出長劍,背倚老泰山,側耳傾聽游目不息,他不知對手身在何處,唯恐井上俊偷襲。
其實,秋實等人並不知道,這隱身術極耗內力,縱使內家高手修煉一生,也支持不了一炷香的時間。
史上有記錄的武學奇才,是大唐太宗時期,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邢如風,江湖人稱『一縷寒煙』,此人是十三棍僧智興的弟子,能以隱身術穿行兩柱香之久,即使達摩老祖,其隱身功也行不到一炷香時長。
安史之亂以後,隱身術在少林寺日趨式微,晚唐五代後,世間已經沒有人修煉出隱身功,隱身術更被江湖上以訛傳訛,成了神乎其技的嘲笑談資,而江湖術士藉機招搖撞騙,使得隱身術成了、上不了台面的障眼法,盡遭世俗譏刺。
井上俊施展了半柱香的隱身術,雖然除去了對手,但內力消耗極大,若不是他的師妹、花上花在一邊掠陣,那麼,他想逃脫秋家兄妹報復,其難度可想而知,然而,秋家老小並不知道、其中的虛實和根本因由。
「實兒住手!退下」秋老虎說著話,劇烈地不停喘息,小女兒秋水慌慌張張,為之大驚失色。
「爹爹你沒事吧!」秋水語帶哭腔、哽咽不暢,左手不停輕輕地撫摸、拍打秋蔚胸口說道。
這時,井上俊已經收起了隱身功,立在原地望著秋家老少,冷笑聲聲:「這是什麼功夫,中華可有精擅者?」
「你!」
秋蔚一聽剛要回答,因出氣稍微用力,猛地肺臟劇痛氣血翻湧,忍不住咳了一下,吐出大口鮮血,長女秋怡來不及抽拿巾帕,連忙用袖衣為秋蔚、拭去嘴角血跡。
秋老爺子微微抬起手臂示意,有家人搬來軟椅,擺好廳堂門外,幾個兒女小心翼翼扶起,將秋蔚移駕軟椅上,半躺著稍顯形象,兒輩們都是武術行家,知道老爺子遭受的厲害深淺。
「爹,孩兒非得一起給你報仇!」
見此情景,兒女們齊聲誓言,說罷悲痛欲絕、含淚欲滴,
二女兒秋蘭急不可耐,一把想搶過姐夫的長劍,但卻沒能奪去,兵刃被武魁緊緊拽住。
大姐秋怡來不及轉身,驚呼:「二妹不可魯莽」
秋蔚擺擺手已無力說話,自己心裡明白,方才井上俊這一腳,除了震斷三根肋骨,腑臟亦已受重傷,能不能活下來是個未知數,幾個兒女斷不是此人對手。
況且,此人還有個有恃無恐的同伴,雖然只是一個年輕姑娘,但那漫不經心、置身事外的神情,卻是教人不得不防。
老爺子暗想,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若不能破解此人的隱身術,再多人手徒自送死、無濟於事。
秋蔚望著身邊四個兒女,緩緩地搖搖頭,以微弱之力、握住長子秋實的手不放,值此關口,他希望兒女們、能明白他的心思。
「還有誰不服?哼!什麼『月出秋意濃、日落葉子紅』?一派狂妄胡言!在我井上俊的腳下,就像踏死一隻蒼蠅那麼簡單!想不到大唐的豐功偉業,竟然衰敗到這般地步,哈哈哈!什麼天下英雄、天朝俊傑,不過是一群不思進取的亡國庸才」
井上俊嘲諷無度,昂昂然說著話拂袖而去,他不知大唐早已敗沒,否則,必勝狂傲之心,所釋放的譏辱之言,更是如無邊潮水、潑遍天朝。
雖然如此、井上俊知道,倘使秋家兒輩接著混戰開打,自己功力損失頗大,就算有師妹相幫,也難有勝算,弄不好面子未必留住,不如乘勝恐嚇、藉機開溜。
因此,井上俊一邊高調咋呼,『還有什麼葉子紅,等我再去會會他』於是,這異國的一男一女揚長而去,留下的是秋家憤怒、仇恨的道道目光。
秋實接著又向姬飛鳳講道:
「後來我們給家父服用了一些藥方,怎奈回天乏術,勉強熬過三天,終因肺臟碎裂、血灑五臟,人力、藥力一切補救,無濟於事,家父臨終前再三囑咐,若破不了隱身功,斷不可尋仇」
剩下的話涉及家私,秋實便不再贅敘,那就是老爺子臨終交代,是指『唯你爺爺的手書《玄女修身經》,務必勤練熟記,或許能找到破解之法。』
鳳兒聽罷「哦」地一聲,稍稍點頭,因在崑崙山聽師父說起,祖師爺早年、曾與少林寺方丈閒談,論及佛門技藝時力推此術,稱佛法無邊,絕非虛妄之言,卻被方丈大師以「須臾之術」作笑談爾,而彼時、少林寺的隱身術已經失傳。
「這麼說,這東瀛狂徒已經西去,葉子紅老前輩、早已不在人世,恐怕他的囂張,更是無人能禁,哎!這江湖上的險惡紛亂,已是黑雲壓城,豈料海外的妖魔小丑,又來耀武揚威趁機圖謀。秋師兄,小妹受師父之命前來探望,今師伯罹難,晚輩理當拜祭,還請師兄指引。」
「崑崙山有此心意,金秋蜀崗感激不盡,老爺子得知,亦當含笑於九泉!」
秋實說完,便起身引領鳳兒,男女一行人繞過幾間廂房,又轉過三個彎來到一座大廳,卻是一間祠堂,上有不少靈位,最前面的牌位新近落成,刻寫有『亡父秋蔚之靈』。
鳳兒想起師父曾說過,崑崙天玄與金秋蜀崗,兩家祖上淵源極深,遂在靈位前一一拜謁,在秋蔚靈前更是磕了三個頭,之後,又在秋家兒女的引領下,鳳兒退出祠堂,在大廳飲茶稍息。
「大哥大姐,小妹受師父囑託,還要拜見一下伯母大人!」飲茶過後,姬飛鳳又向秋家兄妹提出、想見見秋老夫人。
「賢妹風塵僕僕,來蜀崗探望已屬不易,不妨先坐等一會兒」秋實客氣鳴謝稍加安撫,隨即讓妹妹、妹夫先去後堂通報老夫人。
鳳兒想到老夫人遭此重創,必定已身心俱疲、臥躺在床,因此很想安慰了幾句,算是替代恩師、禮儀照看問候一下。
很快,鳳兒等來到後排廂房,當秋實推開客堂的大門,卻見一鬢髮花白的老婦人,在女兒、女婿扶持下總算下床,蹣跚走出臥房,勉力坐在廳堂的大軟椅上,看來老夫人自打丈夫去世後,打擊不小、健康堪憂。
「伯母在上,請受世侄女鳳兒一拜!」
鳳兒見老夫人因為自己執意、拜見而顫巍巍起身,更加過意不去,舉手加額屈膝下移,身姿前傾跪向老夫人行了一禮。
老夫人點點頭說道:「賢侄女一路風塵,快且坐下吧!來人,看茶」
「驚聞秋師伯噩耗,鳳兒受師父所託,特意來蜀崗拜祭問候,伯母節哀順變,料想那惡逆必將自取滅亡,侄女不才願竭盡全力,生擒狂徒東瀛賊子,以告秋師伯在天之靈,縱然力有不逮、即便與其同歸於盡,亦不讓武林血雨腥風、善惡輪迴,使天下英雄寒心。」
老婦人雖然面容憔悴,但精神尚可,仍舊讚許稱道:
「崑崙星火、向來是中華之光,亡夫生前對崑崙一脈,一直是讚不絕口咳咳門人弟子個個修煉得如神仙一般,指手劃腳、皆有點石成金之妙,亡夫在世之時,至柔妹妹也曾往來過兩次,那是我金秋之家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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