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過擼啊擼、農藥、dota之類對戰遊戲的朋友們都會明白,逆風局一般分為兩種。
一種是前期被人血虐、讓人揍的找不到北、都要懷疑人生了,但隊伍里有強勢大後期,或是隊伍有控制、爆發,有人會玩,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前期沒打好,或是陣容被壓制、前期只能苟著,只要撐下去就一定會有機會。
這叫有『翻盤點』的逆風局。
另一種就有點慘了。
什麼五後期,atm,送雞送鳥,專虐隊友,泉水指揮官,職業噴子……等等等等,讓人恍如處在黑洞中,根本就沒有任何希望,只能重新開始。
此時大明的局勢,基本已經沉淪在第二種里,不過模範軍卻是屬於第一種里的變數,傳說中的『翻盤點』!
在政治層面,徐長青和模範軍的確處在劣勢。
但在軍事層面,模範軍主力未損,甚至兵強馬壯,依然有發起一場決定性團戰的能力!
縱然其中有著不少風險,缺乏退路,但,這已經足夠了!
理順了全盤思路,徐長青迅速召開軍議,將模範軍又提高到最高戰備級別,同時,繼續加強與南京的聯絡,加強模範軍夜不收與情報體系在各地的主動性,全力展開戰前準備工作。
……
很快,前方各種情報便是紛紛傳來。
與徐長青猜測的差不多,多爾袞比想像中還要更果決,根本不留戀南京一分一毫,清軍整體戰略全面北移,便是廬州的船隊都沒了蹤影。
政治方面,也正如徐長青的預料,清軍對模範軍發起了如潮般的政治壓力。
他們的選擇相當精妙!
或許是這次南京之變傷及了他們在南京的諸多細作核心,他們此役並沒有直接從南京展開,而是從什麼江陰、蘇州、淮揚等周邊地區的外圍展開,走『農村包圍城市』的路線,許多流露出來的數據傳言,假假真真,真假交錯,專業人士都不一定能辯駁真偽。
不得不說,這個策略是相當成功的。
隨著清軍主力退走,南京與周邊地區又恢復流通,便是錦衣衛都很難阻止這種消息流通。
乃至因為錦衣衛的強勢,大家都不敢在明面上說話,也越發的對這些傳言諱莫如深。
南京坊間此時已經流傳出一個辨識度很高、大家都達成了一定共識的消息:
「大清國此役在山東南部與兩淮地區,一共掠獲了二百多萬大明的百姓,各種財物高達上千萬兩。」
「另,前些時日大清國在海城重創模範軍,擊殺模範軍各部將士超過萬人,模範軍游擊以上的高級將領戰死近十人,海城外此時已經堆起了模範軍將士首級構架的龐大京觀,簡直讓人想想都做惡夢。」
後世時,那麼強大的掌控力,許多時候對流言都不是太好處置,更何況是此時?
這使得南京、包括整個江南區域,哪怕被解除了軍事威脅,卻是被籠罩上了一層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的『白色.恐怖』,搞的人人自危!
許多老百姓甚至都不敢出門了,關好門鎖好窗,就苟在家裡,乃至是田裡的莊稼都不收了,隨時準備逃難。
就生怕大清國隨時都要過江再打回來。
內閣此時已經焦頭爛額,朝廷也恍如無頭蒼蠅,各種手段都使出來了,想要保全秋收,穩定局面,效果卻是寥寥。
如此凌亂,大明百年未曾得見。
便是當年的土木堡之變都沒有這麼恐怖。
不管怎麼說,大清國這招『絕戶計』已經成功了,剛剛初立的弘光朝,本來就不寬泛的經濟,已然是雪上加霜。
……
「我艹他娘的,這幫狗東西怎敢,怎敢啊!他們怎敢這樣胡亂放屁,這他娘的不是睜著眼說瞎話嗎?」
「還我模範軍兒郎們的京觀?我艹他們十八輩祖宗,老子要把他們狗奴才的京觀擺到京城下!」
「狗韃子欺人太甚那,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他娘的是想幹什麼?絕了咱們模範軍的根子嗎?」
「大帥,咱們不能再這麼保守了,必須要主動出擊!老子倒要看看,狗雜碎怎麼把老子的首級擺成京觀!」
「大帥,您下令吧,咱們這次一定要好好的乾死這幫狗韃子……」
「……」
海城,官廳大會議室內,眾將群情激奮,一個個幾乎要爆炸般,便是最老成持重的張龍,包括紅娘子都忍不住了,紛紛請戰。
這自是徐長青刻意達成的效果。
在得到這些消息之後,徐長青並沒有藏著掖著,而是把這些消息都披露出來。
此時只是第一步,軍方高級將領們知曉,待明天早上,《海城早報》便要發表評論員文章, 通告全城。
當然,其中肯定是要經過精細藝術加工的。
「都吵吵什麼?軍國大事,豈容兒戲?!都回去做好本職工作,安撫好兒郎們的情緒,隨時等候命令!」
「大帥……」
「散會!」
「這……」
眾將都還想再說什麼,徐長青卻是乾脆果決的離去。
這讓眾將簡直像是陡然被掐死了脖子,控制不住的心氣難平,一個個都快要爆炸,卻根本無從發泄。
次日早上,《海城早報》由吳梅村和冒辟疆兩個大才子、協同十幾位大家聯合撰寫的評論員文章一發出來,整個海城都要爆炸。
特別是進步學生和年輕人,一個多時辰後便是在徐長青的官廳外聚集起了大遊行,高呼著各種口號,必須要狠狠給韃子一個教訓,乃至是將諸多大明的百姓們救回來。
新官廳後院與中院相鄰的位置。
一座全用上好石料打制、剛剛修建好不久的九層佛塔頂端。
看著徐長青興致盎然、居高臨下的看著外面諸多年輕人暴虐的遊行,一身素色僧衣的張寶珠給徐長青倒了杯茶,止不住驚悚的道:「侯爺,這,這不會出事情吧?這麼多人匯聚在一塊,必須得控制一下啊……」
徐長青一笑,卻是答非所問:「夫人感覺這座佛塔如何?」
「……」
張寶珠不由一陣無言。
誰能想到,現在都火燒屁股,要出大事了,徐長青竟然還渾然不在意,還在打她的主意……
這不就是徹徹底底的『昏君』嗎……
可此時徐長青眼神中並沒有太多覬覦,而且徐長青這廝顯然不是那種昏頭昏腦的人。
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張寶珠本來沉穩如水的心,不由得便一片凌亂,只能耐著性子勸慰道:「侯爺,你…你還年輕,我知道你是不肯服輸的人,可…有時候,咱們得認清現實才行。一個人的力量,究竟是有限的。還是應該順勢而為啊……」
以張寶珠的性子,這話絕對已經很到位了。
也就是她能真心實意的感受到徐長青對她的尊重,特別是徐長青對待百姓非常的柔和,海城除了一些基本稅收,幾乎再沒有任何加派。
即便此時這如此凌亂的戰時狀態,海城的物價也沒有太大波動,老百姓輕輕鬆鬆就能吃飽肚子,因為諸多捕魚隊,幾乎還能頓頓都吃上海鮮。
特別是海城的繁華,包括這座宏偉又不失別致的佛塔,讓的張寶珠早已經喜歡上了這個城市,乃至想在這裡葉落歸根。
她真不想讓這一切遭到破壞,所以,也鼓足了最大的勇氣,來勸慰徐長青。
看著張寶珠慌亂的模樣,徐長青不由愈發的欣賞。
美人便是美人。
哪怕張寶珠已經快要四十,此時也只是一身素色僧衣,沒有施任何粉黛,但那種成熟女性久經歲月沉澱散發出的由內而外之美,讓的徐長青止不住便心曠神怡。
「你……」
見徐長青這種時候還露出花痴相,張寶珠真恨不得狠狠踢徐長青的屁股一腳,讓這廝好好清醒清醒。
這種時候,是鬧著玩的嗎?
看張寶珠真的嗔怒了,徐長青這才回神來,卻依然答非所問,笑道:「夫人,不若,咱們來打個賭吧?若是,我能解決此役的危機,乃至是救出一些被韃子掠獲的百姓們,你陪我吃頓晚飯如何?放心,就是單純的吃吃飯,談談心,再加上賞賞月之類。佛祖面前,我這小凡人可不敢打誑語。」
「……」
張寶珠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以她的閱歷,又豈能不明白,男人這種生物,向來是踩著鼻子上臉的,徐長青這讓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但旋即張寶珠忽然一個機靈。
徐長青這話中儼然透露出一個有點驚天的消息。
他居然想救那些被清軍掠獲的百姓,這,這是想要出城作戰啊,這……
張寶珠的人生,既是一個後人很難企及的巔峰,卻又是一個無法言說的人倫慘劇……
她這個年齡,她這近四十年的生命里,正好歷經了大明衰敗到崩塌的全過程。
先是她的丈夫天啟皇帝治下,緊接著便是她的小叔子崇禎皇帝。
以前在宮裡的時候,她最害怕的便是三更半夜門聲響。
因為這種時候往往都是又有讓人很難接受的消息,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從當年的廣寧失守,到後面什麼大凌河之變,巨鹿之戰,松錦之戰,包括後來京師被破……
這簡直就是一部讓人心膽俱裂、心神俱碎的血淚史。
可此時,徐長青居然要出城跟韃子野戰……
「侯爺,你,這……」
張寶珠很想對徐長青說些什麼,好好勸勸徐長青,徐長青卻笑著打斷道:「夫人,真的只是個小小要求,能答應我嗎?」
張寶珠無言,長嘆息一聲,只能點了點頭。
她這時有點體味過來,徐長青這次過來,竟有跟她訣別般的意思……
已經這樣了,她又怎好不答應徐長青?
徐長青突然哈哈大笑:「夫人,那便多謝了,卑職告退。」
看徐長青哈哈大笑著果決離去,張寶珠有些疲憊的靠在了牆邊,只覺整個人生都陷入了黑暗。
連徐長青這種人物,此時都要這般,可想而知,局勢已經崩壞到了什麼程度啊。
不過盯著外面遊行的士子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下面已經出塔去、快步前往中院的徐長青,她忽然一個機靈。
她有些明白徐長青要幹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