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秦翼明頓時一個機靈,臉色千變萬化,如坐針氈。
徐長青的眉頭也是微皺,一時間有點搞不太明白狀況了。
大西軍?
大西軍是誰?
那是獻賊張獻忠的人啊,他們怎的會過來?
不過片刻徐長青便回神來,對秦翼明笑道:「秦將軍,若是你有閒暇,不若到隔壁暫時休息一下,如何?」
秦翼明瞳孔猛地一縮,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忙看向徐長青:「侯爺……」
徐長青笑道:「無妨。咱們且先聽聽大西軍的人說什麼。」
秦翼明其實一直對徐長青保持著很高的警戒,畢竟,漢人那句話有點猛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但此時,他卻是切切實實的感受到了徐長青的誠意,深深對徐長青一禮,便是不再多言,快步走向隔壁的屏風後面。
徐長青休息片刻,調整了下心神,這才招呼親兵將大西軍的使者請進來。
很快,大西軍的兩個使者便快步而來。
為首的是個中年文士,身材有點略胖,保養得很好,讓人看不太清他的年齡,滿臉堆笑。
還有個年輕的將官,跟徐長青差不多年紀,長的頗為英武,身材高大挺拔,氣勢不凡,尤其是一雙漆黑的眸子,充滿著強大的自信與果敢。
中年文士明顯對徐長青有很大的討巧之意,還沒見面笑意便鋪展的哈巴狗一樣。
這頓時讓旁邊的年輕將官略有不爽,輕輕的冷哼了一聲。
中年文士略有尷尬,但片刻便調整過來,恭敬對徐長青行禮道:「小臣大西軍軍師潘獨鰲,見過大明海城侯爺,侯爺安康……」
說著,他又為徐長青介紹旁邊的年輕將官,「侯爺,這位是我家大王義子,心腹愛將張定國……」
『張定國?』
徐長青愣了片刻,不由陡然一個機靈。
這他娘的。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李定國嗎……
怪不得,怪不得這廝的鋒銳,刺的他都有些不舒服了。
「呵呵,潘軍師,張將軍,不知,您二位從蜀地遠道而來,有何貴幹?我記得,咱們之前似是沒什麼交情吧。」
徐長青很快調整過來,笑著看向兩人。
李定國不說話,只是很沉靜的打量著徐長青,儼然,徐長青周身的氣勢,也讓他有點不舒服,但又不好表露。
潘獨鰲忙笑道:「侯爺,之前,咱們的確是沒有太多交情,但是我家大王聽聞侯爺您要迎娶新妻,也是頗為振奮,特意令我等前來奉上賀禮……」
說著,忙對李定國使了個眼色。
李定國此時已經恢復了沉靜,不卑不亢的將禮單送給了徐長青。
徐長青接過來,掃了一眼,眉頭微微一皺又迅速舒展開來。
不知道張獻忠這廝是怎麼想的,禮單很厚重,僅是現銀就有一萬兩,還有各種出自蜀地的珍惜寶貝,差不多能值個兩萬兩銀子左右。
正所謂『無功不受祿』。
張獻忠即便占據了蜀地,卻是自己把自己孤立起來,儼然不怎麼富裕,兩萬兩對徐長青不值一提,對他,可能就很是個事兒了。
他此時卻是拿出這等厚禮,定然不一般
。
看徐長青不說話,潘獨鰲和李定國也都不說話,潘獨鰲很諂媚的看向徐長青,李定國則是略有點皺眉,明顯很謹慎,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良久,徐長青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才道:「潘軍師,李將軍,我對八大王的大名也是久仰多時。八大王此時這般有誠意,禮物我可以手下,只是,不知,八大王想讓我徐長青做什麼?」
見徐長青終於開了口,潘獨鰲和李定國都是稍稍鬆了一口氣,潘獨鰲忙笑道:「侯爺,您說笑了。正值您大喜之時,我等怎敢對您提要求,您能接受我大西和我家大王的善意便足夠了……」
說著,他也不再墨跡,與徐長青告了個罪,便是與李定國一起退下。
快步離開官廳,李定國忍不住低低啐道:「軍師,你到底怎想的?你是啥意思?咱們給徐長青這奸賊送了足兩萬兩的禮物啊,你怎能不說出咱們的要求來?還有,那姓徐的欺人太甚,竟然直呼義父八大王,實屬不能忍!」
潘獨鰲嘆息一聲:「一純,這麼些年了,你難道還不知道這些狗官的鳥性子?這位海城侯爺是何等身份?咱們這點銀子他恐怕看不上的。咱們直接提要求,不是找死嗎?至於名頭,咱們是來求人辦事的,就隨他說去唄。難道,那種時候,咱們還能糾正他?」
「這……」
李定國一陣無言,仔細想想,倒也是這麼個事兒……
但還是不爽道:「那也不能就這麼算了啊。咱們的銀子不能打水漂了吧?這可是咱們的血汗錢那。」
「呵呵,一純,稍安勿躁。耐著性子,不出意外,海城侯爺後面會召見咱們的,甚至,就在今晚。走,這海城真他娘的繁華,咱們先去找個酒樓好好喝一杯。」
……
潘獨鰲兩人離開,官廳這邊,徐長青又將秦翼明請到了客堂里,笑道:「秦兄可看出來什麼?」
秦翼明此時極為謹慎,眉頭緊皺,並沒有著急說話,半晌,才道:「侯爺,獻賊……獻賊此人殘暴歹毒,居心叵測,卑職估計,此事,極有可能是朝著我們石柱而來……」
徐長青笑著點了點頭,表示認同秦翼明的說法,這廝雖沒有太多過人之處,但究竟是將門虎子,倒也不差。
道:「朝廷這邊的通告發出已經十幾天了吧?就算還沒通告天下,但以獻賊的機敏,他能提前得到消息,不足為奇。」
秦翼明一個機靈,已經有些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片刻,艱難的咽了口唾沫道:「侯爺,這幾年來,大西軍與我石柱這邊雖是敵對,倒也沒有什麼直接的正面衝突。恐,這次對我姑姑的冊封,觸動了他們……這……」
看著秦翼明如坐針氈、說不出的滋味的模樣,徐長青心裡嘆息一聲,這種問題確實比較難處置,無怪乎歷朝歷代對此都是謹慎又謹慎,其中的度,著實不好把握。
「秦爺,你怎麼想?」
徐長青給秦翼明一些思慮的時間,看向他的眼睛。
「……」
秦翼明這時也明白了徐長青的意思,眼角無意識的抽動。
朝廷給予秦良玉如此厚賞,女將封侯,簡直開了國朝的先和,後續的賞賜和優待肯定是不會少的。
這在某種程度上雖是他們應得的,但是若沒有徐長青這等強力人物
加以推動,也難以實行。
他們秦馬兩家對徐長青的這個人情,已經是欠下了。
而關鍵是徐長青正值巔峰鼎盛,又對他們兩家很有好感……未來可期啊。
如果這時他秦翼明再藏著掖著,讓徐長青覺得不痛快了,這個責任,豈是他能承擔的起?
他姑姑知道了,還不得打斷他的腿?
並沒有糾結多會兒,秦翼明再次跪在地上,深深對徐長青磕頭:「能為天子、為朝廷、為侯爺您效力,是卑職全族的榮幸!縱然獻賊勢大,卑職等依然願為朝廷死守石柱……」
「呵呵。」
徐長青笑了笑,並沒有著急說話。
說實話,秦翼明這個回答讓徐長青並不怎麼滿意,裡面取得巧太多了。
說白了,就是只想摟好處,而不想干實事兒,油膩的一匹。
但反過來想,這倒也不是壞事。
須知,不論是秦家還是馬家,都不是當年巔峰鼎盛時,他們此時已經很弱小,秦翼明這種回答反而讓人更踏實。
倘若他直接表忠心要乾死張獻忠和大西軍,那徐長青才要頭疼。
大西軍的核心骨架之一,李定國就在這邊。
這廝跟徐長青是同齡人,憑藉秦家和馬家的底子,能幹的過李定國這種梟雄?
更別說還有孫可望、劉文秀等人傑了。
幾分鐘後,看秦翼明都快有點剛不住了,徐長青忽然笑道:「秦兄,聽聞你們也有火器兵,若這會兒有時間,咱們去我模範軍的軍器坊喝一杯如何?」
「額?」
愣了片刻,秦翼明一個機靈,陡然回過神來,不由大喜,忙道:「為侯爺效力,是卑職的榮幸……」
……
一個下午的時間,徐長青沒有再見別人,全都在陪著秦翼明,讓秦翼明一時有點受寵若驚。
雙方很快達成了諸多一致。
模範軍將在私底下,贈送秦家與馬家鳥銃三千杆,子彈十萬發,另有什麼斑鳩銃、百子銃、三眼銃、佛郎機6磅炮等武器兵刃若干。
真算起來,至少七八萬兩的價值,比他們送給徐長青的禮物可要厚重的多的多了。
當協議達成後,秦翼明感動的老淚橫流,拼命對徐長青磕頭,把磕頭都磕破了也混不自知。
徐長青都攔不住他,只能由著他來。
送秦翼明去海城大酒店下榻,返回官廳的路上,徐長青心裡一時也有些惆悵。
很多事情不能說也沒法說。
但是,土司問題,是大明乃至華夏的一個毒瘤,必須要找機會儘快解決。
如果能有機會,徐長青是一定要與秦良玉見上一面的。
回到官廳,不出預料之外,大順軍也派人送來了賀禮,送禮之人還是徐長青的老熟人,李自成的老親兵王四,歷史上左夢梅的丈夫。
不過大順軍這邊明顯對徐長青沒有太多渴求,更多的是拉關係,徐長青想了一下,便沒有當即見王四,明天再說不遲。
簡單吃完了晚飯,卻是讓人把潘獨鰲和李定國招過來。
現在這種狀態,趕一隻羊也是趕,趕一群羊也是趕,其實已經沒什麼分別,就看徐長青這牧羊人的鞭子,把他們往哪裡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