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得到楊謙的保證笑容滿面的走了。因為楊謙給她說,後面至少要給她報個能有三四十銀的賞。
但小姑娘倒是歡天喜地的走了,楊謙卻坐在椅子上眉頭久久不能舒展開。
有想到王家裡的命案很可能不那麼見得人,畢竟連鬼都出來了,戾氣不知多大,緣由必然不光彩。但楊謙沒想到會難看到這種地步。
按照小丫鬟的說法,她其實是撿了一條命的。她當少夫人的丫鬟之前,還有兩個丫鬟,都在到府上三年後就病死了。而今年正好是她到府上的第三年。
這些話是王家出事之後她搬回雜役的住處之後,同屋的一個廚娘偷偷告訴她的。
所以這小姑娘現在完全沒了心理負擔,甚至早就憋不住想要給人說個夠了。
現在楊謙知道了王家最大的問題,那自剜面的少夫人的日子過得那都不叫一個慘,而完全就是被當成了畜生。
王家大少爺小時候被狗咬傷過下體,本以為醫好了,可成年後才發現留了病根,根本沒有辦法行房事,屬於那種有心無力的無能狂怒狀態。
而王家向來遵循的是祖上的「一夫一妻」的祖訓,覺得這種一心一意的婚姻才能讓家族穩定,才能免去後院妻妾爭端費心力的雜事,也能養育更有孝心的子女。
所以歷代王家人,都是一夫一妻,並且也真在這條祖訓下日益興旺。
這樣一來問題就大了。因為這一代王家家主的髮妻在其長子剛十歲的時候就患了很嚴重的肺病,別說再生小孩了,能下床走動都費力得很。
這就導致王家現在面臨一個兩難的選擇。
要麼就此斷了嫡系血脈,讓給旁系甚至遠房,把十幾代人的努力拱手做了別人的嫁衣。
要麼就打破祖訓,不要了,納妾,再生一子。反正王家家主如今雖然年過五十,但身體很好,甚至還會點武學內修的手段,繼續生育是絕對沒問題的。
第一種,王家人又不傻,不可能選。第二種,這等於是將自己兒子的殘缺公之於眾,並且壞了王家祖訓,會把王家珍若生命的名聲也給敗壞掉,同樣不能選。
於是王家就走上了一條,一大家人在外溫文爾雅且良善好施的書香門第的樣子,在家裡合起伙來欺負凌虐一個女子的內外矛盾且喪心病狂的路。
楊謙甚至覺得王家人死絕是活該,更是理應如此。因為換位思考,他若是那個王家的少夫人的話,他也會「變成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現在情況基本上都清楚了。甚至談不上謎案二字。
當然,若是不曉得王家人里出了一隻鬼,單單收攏了這些線索也沒用。因為根本串聯不起來。
這就是為何不論永安城捕房還是府城天字旗都沒有在卷宗上陳述王家內部的齷齪的原因。不是他們查不出來,而是因為不知道鬼的存在,也就無法把王家人的喪心病狂和他們最後一個個慘死的現實聯繫在一起。
可清楚歸清楚,這案子該怎麼辦結卻是擺在楊謙面前的新麻煩。
因為妖邪好理解,但鬼物卻並不為人所知,至少官衙里從來沒有誰提過這東西。
這樣的話直接寫進卷宗解釋起來很麻煩。因為即便鬼就在眼前,你指著它讓別人看別人也看不到。
這.你小子不會在吹牛皮想要蒙人吧?以後是不是所有案子查不出來都可以丟到鬼身上去?
甚至把仙門的人喊來辨認這就更不會有人幹了。誰這麼大的面子?把仙門當店小二了?招呼來招呼去?
總之楊謙現在有些糾結。
「這應該算是厲鬼了吧?但她為何要把不相干的人也殺了呢?那些衙役和捕快算起來也是來為她昭雪的,即便不喜,也不至於遷怒殺之吧?」
這是楊謙腦子裡還剩下的一個疑惑。
王家人死不足惜,但那些衙役、捕快何其無辜?
還是說變成厲鬼之後就沒有靈智,只有殺之為快而已了?但若是這樣的話,為何王家還剩下的下人卻並沒有被波及呢?
看起來有殺戮範圍,但細算起來又好像沒有。
「這鬼有些不好捉摸呀!」
若是沒有衙役和捕快的那幾條人命,楊謙拍拍屁股回去就是,這鬼,他才懶得理。
殺壞人有什麼罪?鬼不鬼的楊謙才懶得管。說不定報了仇,這鬼就戾氣消散,重新回了天地規律當中也說不定嘛?誰知道呢?
但涉及到無辜的衙役和捕快的命,楊謙就不能這麼隨便處置了。一碼歸一碼。
你報仇殺壞人,楊謙當沒看見。但殺了不該殺的,那就要償命的,即便死了,那也要再死一次,更徹底的死一次。
想到此處,楊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快要到深夜了。說好了要換胡風,他現在正好去看看情況。
不過不等楊謙敲門,他的房門反倒是先被敲響了。
咚咚咚.砰!
最後甚至像是捶打,接著胡風的身體一下就撲了進來,接著摔倒在地上。抬起頭的時候,胡風臉上青紫,雙眼鼓起全是血絲,就像一個被掐住脖子的人,缺氧所致。
事實胡風還真的被人掐住了脖子。他自己。
「大,大人,救我!咳咳.救我」胡風掙扎著,但他想像中楊謙會立馬施救或者想辦法的畫面並沒有出現,反而楊謙的臉上揚起一股笑意來。
「大人,救.」
楊謙沒想到鬼給胡風安排的死法是自己把自己掐死。關於這方面的想像力,這鬼是真的可以。
「胡風,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帶到永安城來辦這起案子嗎?」楊謙手扶在刀柄上,面帶微笑的低頭看著地上正奮力跟自己的手做搏鬥的胡風發問。
不等胡風回答,楊謙繼續道:「因為我想讓你永遠留在永安城。因為巡案司里不需要一個別人的眼線。」
「大人,救.我,我冤枉.」
「你不冤枉。在我公廨房裡翻我的東西的時候你不是挺幹練的嗎?還是說你覺得我對此一無所知?呵呵,讓你們幫我收拾書桌和案牘就是要逼你露出馬腳來。
如何?都給你說了,你應該能合眼了吧?」
「你,你在害我?你.」胡風的雙手此時已經難以控制,手臂上青筋暴起,開始更用力的掐住自己的脖子,臉色已經很難看了,舌頭都有些開始往外吐了。
將死。
「害你?呵呵,殺壞人不叫害,應該說是剷除。除惡才是揚善!而且你現在的死法,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嗯應該說是惡有惡報吧?
厲鬼殺了你這個藏在巡案司里的內鬼,是不是很應景?」
聽到厲鬼二字胡風似乎很激動,想要說什麼,可此時的他已經把自己掐得死死的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再等了片刻,胡風便一頭扎在地上,咯咯咯的抽搐了一陣之後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