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長沒長眼睛」連芳洲爬了起來,厲聲道:「我還得出去多叫些人來,你還不趕緊過去」說著就要跑。
誰知那人卻是連滾帶爬滾到她面前,緊緊抓住她的袖子,情急之下掙不脫,連芳洲正要喝斥,那人低低的叫道:「連姑娘連姑娘是我是我呀」
連芳洲動作一僵,怔了怔,低頭看向那人。
「你是你是」,借著月色,似乎有些眼熟,熟到呼之欲出,然而卻始終沒呼出來。
那人呵呵一笑,一把拉住連芳洲袖子,道了句「跟我來」帶著連芳洲轉入旁邊一叢幽深花木中,笑道:「連姑娘,我是癩子啊大房村的癩子,您仔細看看,您不認得我了」
「癩子」連芳洲眨了眨眼睛,猛然想起,他鄉遇故鄉人心中難免一股喜悅之情油然而生,她笑道:「真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
癩子嘆道:「我和二狗他們幾個都來了這兒,都在梁家呢哎,說來話長連姑娘怎麼這身打扮這是要去哪裡」
連芳洲一驚,忙道:「癩子,我要逃出去你可能幫我」
癩子想也不想就點了點頭,笑道:「當初若不是姑娘放我們一馬,又給了盤纏離鄉,這會兒我們還不知有命沒命呢趁著這時候亂,連姑娘隨我來」
連芳洲大喜,笑道:「你幫了我,我不會忘記你的」便跟著癩子七彎八拐,來到一處角門。
癩子悄悄打開角門,笑道:「從這兒出去是后街,沿著這巷子往東直走到頭跟大街相連,巷道四通八達,到時候去哪兒都成不會輕易讓人找到。不知姑娘要去哪兒」
連芳洲微笑道:「我要去布政使衙門,今後你若有事,只管去那兒找我我是真盼著你去,沒準將來還有事想請你幫忙呢」
「布政使衙門」癩子一愣,忍不住道:「連姑娘是想上衙門去狀告梁家嗎小人雖然不知道連姑娘跟梁家究竟有何恩怨,可還是想勸連姑娘一句,梁家是南海郡一霸,地頭蛇,沒人敢惹聽說這新來的布政使大人還是什麼帶兵打仗的侯爺,多麼多麼厲害,可上任以來,也不過雷聲大雨點小,整治了幾個小羅羅而已,哪裡敢動梁家小人勸姑娘還是算了吧倒不如趁早離開這兒,梁家又能耐姑娘如何」
連芳洲心中一暖,微笑道:「放心,我不是去狀告梁家,是去看望故人呵呵,梁家,我遲早會收拾他們,只不過不急在此刻。」
癩子知道就憑自己哪兒能夠令連芳洲改變主意聽她這麼說不由笑嘆道:「連姑娘還是這麼好膽識只這裡是南海郡,連姑娘行事多加小心我也不同連姑娘多說了,快請吧」
連芳洲點點頭:「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癩子亦拱了拱手笑笑,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忍不住又沖走出去幾步的連芳洲問道:「連姑娘怎麼一個人阿簡呢」
連芳洲停下腳步,回頭沖他笑笑,淡淡道:「這新到任的布政使大人威寧侯李賦,就是阿簡,我的丈夫」
說完,轉回頭急急飛奔著去了。
丟下癩子圓睜雙眼,張大嘴巴,傻愣愣的愣在那裡,一副傻樣。
連芳洲奔出巷子,果然見眼前四通八達的大街小巷,舒了口氣,毫不猶豫的飛奔過街,挑了個方向離梁府原來越遠
縮在一處隱蔽角落胡亂蹲了一二個時辰,天蒙蒙亮,連芳洲跟那些做早點生意的小老闆們打聽到了布政使衙門的方向,這才找上門去。
她不知道守門的究竟是不是李賦的人,或者是心懷鬼胎的四大家族的人,並不敢輕易上前,省得多生事端。
直到看見有從京城跟過來的親衛出門,連芳洲方深深吸了口氣走了過去
布政使衙門後院裡,眾人已經經過了一番喜極而泣語無倫次又哭又笑的重逢激動,旭兒抱著連芳洲哇哇的哭這會兒也哭累睡了過去。
連芳洲小心的將旭兒放在床榻上,輕柔的將小傢伙那尚緊緊揪著自己衣襟的小手掰開,替他拭了拭臉上的淚痕,俯身凝著他,低低一嘆。
這孩子,年紀雖小,平日裡卻很懂事,也很少哭鬧,可這一次,他卻撲在自己懷中,緊緊的抱著自己脖子哭得差點兒上氣不接下氣,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豆大的淚水不停的從眼睛裡湧出來,他那麼愛乾淨也沒伸手去擦。
看著那眼睫毛猶自濕漉漉的覆蓋在眼瞼上,小臉上淚痕未乾,連芳洲的心忍不住一陣一陣的疼痛起來,滿滿的憐惜和愧歉,令她恨不得他要天上的月亮她也摘下來送給他
肩膀上輕輕的搭上一隻手,手掌寬厚,手心溫暖,連芳洲微微側頭抬眸,沖李賦一笑。
「讓旭兒好好睡吧,你的手還沒上藥,走,我帶你去上藥。」李賦嗓音低沉的道。
連芳洲輕輕「嗯」了一聲,點點頭,任由他拉著自己離開。
她的心終於完完全全的踏實了下來,她已經脫離那個可怕的地方了,那個令她時時刻刻籌謀提心弔膽的地方。
她身邊有兒子,有丈夫,有熟悉的碧桃春杏一干人等,這是真的,不是做夢
李賦拉著她進了房間,按著她在榻上坐下,便拿了藥膏和紗布,坐在她身旁,拉著她的手,一點一點的沉默著為她上藥,然後再一點一點的用潔白的紗布幫她纏裹著每一個手指頭,包裹得像一個熊掌。
只是,漸漸的,連芳洲從滿滿的歡喜興奮中回過了神來,突然覺得氣氛似乎有那麼點兒不對勁。
她忍不住瞟了李賦一眼,遲疑著道:「阿簡,你,你好像不太高興呢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李賦手上頓了頓,然後又不緊不慢的繼續包紮,口裡也不緊不慢的道:「不要胡思亂想,你回來了,我心裡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怎麼會不太高興」
片刻忽然又加了一句:「我的娘子這麼能幹,計謀百出,又有膽識又有本事,做事更是周全,滴水不漏,我欣慰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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