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澤有點不太好意思,笑道:「嗯,沒什麼事我就過來了,這幾日辛苦你了!」
徐亦云搖搖頭,微笑道:「我其實什麼都不會,都是下人得力!二爺來了,便擺飯吧!」
連澤笑笑,說了聲好。
呂嬤嬤忙命人去廚房傳飯,不一會兒便擺了上來。
徐亦云沒讓人在旁伺候,連呂嬤嬤都屏退了出去。
冰綠和冰梅自然是滿心歡喜的,二夫人是不好意思呢!如此看來,二夫人是真的決心跟二爺好好過日子了,如此她們的心也安定了。
唯有呂嬤嬤突然回過神來,總覺得今日的二夫人似乎有點兒——怪怪的,哪裡怪,又說不上來。
也許是因為明天的事情吧……呂嬤嬤心中暗道。
餐桌前,連澤和徐亦云兩個坐在那裡,卻是有點兒緊張且小心翼翼,彼此都怕萬一說出點什麼不合時宜的話來,生生的又壞了今日的氣氛。
徐亦云的手微微有些發抖,盛了碗湯遞到連澤面前,笑道:「二爺先喝點湯吧。」
連澤看了她一眼,笑著道了聲「好」,便拿起湯匙喝了兩口,笑道:「別光顧著我,你也吃。」
他掃了一眼桌上的菜,又道:「我記得你愛吃芙蓉雞片脆筍火腿和醬佛手瓜,怎的不叫人做了?這些菜裡頭,倒沒見什麼是你平日愛吃的。」
徐亦云忍著眼中心底的酸澀之意,笑道:「是嗎?其實我沒有什麼特別喜歡或者不喜歡的,平日裡也沒注意,二爺卻知。」
連澤微微一笑,道:「只是看見這幾道菜你下筷子比別的菜多些。」
「二爺心細,我不如。」徐亦云心中更是沸水般翻來滾去的煎熬著,勉強笑了笑,下筷子夾了一筷蝦仁,吃到嘴裡卻是什麼滋味都沒有。
連澤微微一笑,柔聲道:「你多吃些,往後也沒什麼大事了,該好好補一補,太瘦了旁人要說我連媳婦都養不起了!」
「二爺說笑了!」徐亦云笑了笑。
連澤亦笑了笑,心中一黯,心道只要有心,自然會知。雲兒,你這是心裡也有我了嗎?我不會逼你的,所以這些話我不會當著你的面再說,省得你心裡不自在。
我只盼著有一心裡真正有了我,那時我們天天在一起,定不是此刻這般相敬如賓。我姐姐從前曾戲笑著說過相敬如賓不是什麼好詞,夫妻本是最親密的兩個人,如「賓」豈不是親近反成疏遠之意?果然是有道理。
二人用了飯,在暖閣中說話,連澤問道:「雲兒,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在我面前你真的不必猶豫遲疑,但說便是。」
徐亦云不覺失笑,道:「是,我是有話對二爺說,誰知心裡頭糾結著,到底二爺說了這話我才敢說呢!」
連澤笑道:「你說,我聽著。」
徐亦云緊緊的捏著手心,手心一陣一陣的泛著涼意,那涼意從心底而來,又轉回心裡而去,她忍不住的輕輕顫著。
徐亦云抬眸看了連澤一眼,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意,道:「二爺,謝謝你——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二爺,我是真的很感激你,二爺可知道,如果沒有嫁給二爺,我已經被父親和繼母嫁給繼母娘家的侄兒了,孟家看中了我娘留給我的陪嫁,與繼母達成了某種協議。我那般聲名狼藉,到了孟家,任由人家搓圓搓扁也不會有人幫我說半句話。何其有幸,二爺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名聲,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便是如今想來,也是做夢一般!成親以來二爺對我的好,我都明白,可我,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我對不起二爺,是我沒有福氣……我想,二爺定會遇到一個比我好比我更合適的女子,那才是二爺最好的歸宿。我不值得二爺對我這般好,二爺越對我好,我心裡就越難過,我不配得到這般的好和幸福!我只想跟二爺說一聲……對不起……如果……」
徐亦云的聲音低低的低了下去,輕輕嘆息,道:「二爺,您忘了我吧!若我們從沒相識過,那該多好!」
她轉身,飛快的拭去掉落下來的眼淚,不敢讓他看見。咬著唇,也沒有再說什麼,她怕一張嘴便忍不住會哭出聲來。
她卻不知,她的一切在連澤的眼中都那麼清楚而分明。
連澤怔怔的,心仿佛被掏空,有點兒傻眼,也有點兒慌亂。
「雲兒,你,到底怎麼了?」連澤好不容易才從空白茫然中回過神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道。
徐亦云搖頭。
連澤哪裡肯信,道:「是不是誰跟你說了什麼?是——我姐姐?」
「不!不是!」徐亦云鼻音濃重的開口,忙道:「大姑奶奶是對你最好最好的人,愛屋及烏,她也不會對我如何!你不要胡亂懷疑了大姑奶奶。」
連澤心中一松,點了點頭,雲兒說的不錯,他的姐姐在他面前從來沒有掩飾過對雲兒的不喜歡,可她從來沒有對雲兒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便是在自己面前,也沒有說過雲兒半句不好的話。
以姐姐的手段,想要對付雲兒,可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不是姐姐,那還有誰?
連澤一時有些想不通。
兩個人一時都默默無語。
半響,連澤勉強笑了笑,柔聲道:「雲兒,我不知你為何會有這麼多的感慨,但是我既然娶了你,你我既成了親,便是命中注定的緣分!雲兒,我說過,我會等你,哪怕是一輩子。所以,這些話我聽過就算了,不要再說,好不好?我不想再聽見,我聽了,到底會難過……」
他不敢再留下來,生怕她再說出什麼他不忍聽的話,便推說有要緊事要忙,匆匆的離開了。
徐亦云怔怔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背影消失,門口空蕩蕩的,她終是伏在几上嗚嗚咽咽的低泣了起來。
呂嬤嬤進來,看見的便是如此一副情形。
「奶娘,你出去,你們都出去,我自己靜一靜!都出去吧!」徐亦云哽咽著道。
呂嬤嬤擔憂的看了她一眼,暗暗一嘆,到底退避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