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不由得抬眼看了眼魏修遠,他知道對方故意說得十分誇張,可事實擺在眼前,他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
這次的事情,若不是魏修遠及時出手,那小滿恐怕還真的要被人帶走,他空有一身武功,但面對這樣的困境也是毫無辦法。
再者說,若是再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可以帶著小滿遠走高飛,那小滿的父親呢?恐怕會因此牽連。
他垂下眼帘,低聲道:「修遠,你知道我素來厭惡朝廷上的風氣,我從沒有想過再過去。」
聞言,魏修遠面上一喜,陸離一旦說出了這樣的話,那就證明他已經有所搖擺,只要自己趁勢再多說幾句,沒準就能說動對方。
「陸離,皇上已經答應,只要這次你肯出兵打仗,他也不會再拿繁重的規矩要求你,而且若是你打贏了這一場仗,屆時你選擇留下和回來,皇上都不會有過多的干涉。」
話已至此,足以看出皇上的誠心,陸離收起斧頭,正欲說話時卻被不遠處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打斷。
他眸光一凜,迅速轉身追過去,卻見那人是同村的一個大娘,正在地上撿樹枝,看到陸離過來了,那大娘笑嘻嘻的跟他打招呼:「小滿女婿,你來砍柴啊?」
陸離眯著眸子,這樣的距離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也不知道那大娘有沒有聽到自己和魏修遠的談話。
雖說自己和他的談話並非機密,但是......
「大娘都撿了這麼多柴火了,您來了多長時間了?」陸離佯裝熱切的攀談。
大娘呵呵一笑,擺擺手,「沒多長時間,沒多長時間,我剛過來。那個,我也撿的差不多了,先走了啊。」
說完,那大娘背起竹簍就走了,腳步倒快。
陸離還在盯著她的背影看,魏修遠早已走過來,他搭上陸離的肩膀,隨著他的目光一同看去,「怎麼了?」
「沒事,我們也回去吧。」陸離幾不可聞的嘆口氣,將肩膀上的手拿下來。
魏修遠急忙跟上他的腳步,「哎,我剛才說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倒是給我個答覆啊。」
「等我想想再說。」
兩人回到半山腰上的小屋時,小滿正在做飯,夏婉柔也挽起了袖子幫忙,一人擀皮一人包餃子,合作的倒也順暢。
只是,從夏婉柔手中出來的餃子不是露餡,就是太過於乾癟,奇形怪狀的,她卻也不覺得難看,反而還欣喜的衝著魏修遠炫耀。
尤其是和蘇小滿包的一比較,更加慘不忍睹。
魏修遠無奈揉了揉眉心,「夫人,你還真是.....樂觀。」
「你這是什麼意思,嫌棄我包的不夠好?」夏婉柔佯裝生氣。
「哪裡哪裡。」
兩人在一旁打情罵俏,小滿噙著笑繼續包餃子,陸離看著女人的側臉,嘴角不由得揚起,但一想到方才魏修遠說的事情,他又不免擔心起來。
倘若自己現在說要去行軍打仗,那小滿會怎麼樣,會不會覺得自己出爾反爾,會不會一氣之下......
陸離沒敢接著往下想。
因著昨天的教訓,魏修遠沒敢在小滿面前提起這檔子事,四人說說笑笑的吃過了午飯,小滿和夏婉柔在臥房內繡花,而魏修遠則是再次拉著陸離走到院內商量。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魏修遠一時間也沒了主意,這個好友明明是最有主意的,可現在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天,陸離還沒有給自己一個準確的回覆。
陸離嘆息:「我問過小滿之後在告訴你吧。」
魏修遠詫異:「如果她說不讓你去呢?那你就真的不去了?」
「嗯。」陸離輕聲應道。
魏修遠語塞,更加沒了主意,好友寵愛妻子他可以理解,但若是所有事情都由著妻子做主,這是不是有些太說不過去了?
這究竟是陸離用來搪塞自己的藉口,還是他真的對蘇小滿唯命是從,他也無法確定。
日落時分魏修遠夫婦才騎馬離開,陸離看著正在繡花的小滿,再三思忖後說道:「小滿,我想要和你談一談。」
小滿正在繡花的手一頓,無端的露出幾分緊張的情緒,她將繡花針別好,轉過身來和陸離對視,輕輕點了點頭,「你說吧。」
她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從知道陸離是將軍的那一刻起,從看到魏修遠一次又一次的找陸離說話開始,從陸離自林子裡回來後便魂不守舍的表情來看,她就已經猜到了,這一刻遲早要來的。
現在它終於來了,小滿竟覺得輕鬆了許多。
陸離將女兒的一系列變化看在眼中,他雙手搭在膝蓋上,坐的十分端正,「小滿,關於魏修遠那天說的事情,你聽到了多少?」
「我只知道他要讓你帶兵打仗,好像是因為北邊的蠻夷來犯,是嗎?」小滿不懂這些,她只能根據自己的理解將那天的事情講了講。
陸離點頭,對方知道的也算八九不離十,可其中有些細節她還不清楚,他要跟對方講明白。
故而,直到太陽下山,周圍徹底陷入黑暗中,陸離都在跟小滿講述北邊蠻夷的事情,從老首領到新上任的蠻夷首領,還有十多年前那場戰爭,他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
說完之後,陸離看著小滿,「北方的蠻夷一旦突破邊防,那他們將直接南下,我們這裡也會受到威脅。」
「陸離,你說這些是想要告訴我,你想接受魏修遠的提議,出去帶兵打仗嗎?」小滿眨巴著眼睛問道。
陸離不想說謊,於是他點點頭,默認了小滿所說的話。
但他心中還想著,若是小滿堅決不同意自己去,那他也可以拒絕......
「你去吧。」小滿的話打斷了陸離的思緒,他震驚的看著小滿,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緊接著,小滿又道:「我其實很不想讓你去,畢竟戰場上刀槍無眼,可這畢竟是關於整個東嵐國的事情,若是蠻夷真的來了,我們這兒又能安寧多久呢?」
陸離萬萬沒想到,小滿有這樣的膽識和胸襟,而且還這樣有遠見,他本以做好了放棄或者勸說小滿的準備,卻不想還沒開口,對方就已經答應了。
他雙拳緊握,難掩內心的震動,「帶兵打仗,勝敗、生死是最平常不過的事情,若是我不幸——」
沒等他說話,小滿便一臉驚慌的上前捂住他的嘴,「陸離!不許胡說!」
「好好好。」陸離反握住她的手,眼神真摯:「小滿,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活著回來,然後我們再一起回到這裡,到時候你一定要給我生孩子,最少要三個,一個......」
眼看男人越說越離譜,小滿羞紅了臉掙開他的手,轉身去桌邊做繡活了。
看著恬靜的女人,陸離的視線移不開的看著她,心中湧起萬千感受,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話到了嘴邊,卻只留下一句:「小滿,謝謝你。」
小滿低著頭咬斷線頭,回頭對著他微微一笑:「沒什麼可謝的,這是你的責任,我知道。」
不管陸離究竟不會聽自己的話,她都不能自私的留下陸離,他心中裝著天下,她不能拖他的後腿。
小滿雖然答應了,但卻始終懷揣著擔憂,陸離見狀不忍,又將自己和魏修遠小時候的趣事講給她聽,這才好歹哄得小滿一笑。
次日,魏修遠夫婦再次來了,還沒等他詢問結果如何,陸離便笑著說:「小滿已經同意了,等過幾日我們去和她父親告了別就可以上路了。」
「那恐怕不行。」魏修遠眉頭緊皺,似是出了大事。
「出什麼事了?」
魏修遠嘆口氣,「看押在監牢裡的縣丞突發暴病,死了。」
縣丞一死,所有證據死無對證,縣令早就對貪污的事情供認不諱,唯獨讓魏修遠難辦的是,這賄賂縣丞的人至今都沒找到。
一聽到縣丞死了,小滿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的抓緊了陸離的袖子,「怎麼會.....這麼快就死了?是真的生病了嗎?」
「呵,」魏修遠冷哼一聲,「怎麼可能是真的暴病,抓捕縣丞的那天,他面色紅潤,步伐輕快,而且他在大牢裡的這幾天都好端端的,從未聽說他哪裡不舒服。」
現下卻突然死了,很難不讓人懷疑是賄賂縣丞的人下了毒。
可魏修遠苦於沒有證據,在加上縣丞早已病死,縣令又對此隻字不提,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為防下毒的人再起歹意,魏修遠只得將夏婉柔送到這裡來。
聽完魏修遠說完事情的前因後果,陸離眉頭的褶皺愈發深了,他和小滿對視一眼,隨即看向魏修遠,「我這裡倒是有一點線索,不知道你想不想聽。」
「快說!」
陸離輕咳一聲,特地壓低聲音:「碧水村的村長李樹和縣丞李森關係匪淺,且又是親戚關係,每逢過年過節都回去送禮,而且他的女兒還曾陷害小滿,只不過最終沒能如願,他既有動機也有時間和能力去做這件事。」
「而且,在年前和年後,都有人親眼看到李樹曾帶著許多包裹去城裡,想來,應該是去找縣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