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才知道,這女人為什麼死活都要住在舒良娣的隔壁。現在想來,人家早有先見之明哪!
那女子一聽唐昊要將她送人,立馬不樂意了,但是掩著臉的手卻沒有放下來,扭著直桶腰就進來了。
「殿下……你怎麼能把妾身送人呢,妾身可是您的人,表哥……」
唐昊窘迫的抹了把汗,知道他為什麼要容忍這女人在太子府了嗎?不錯,她是唐昊的表親,不算太親近的那種,但是她爹在朝中任職,很重要的一步棋,即便他再不喜歡這個女人,這種時候也不能動她。
可若是她自己看上哪個人,主動跟他跑了。
這結果可就不同了,大不相同啊!
唐昊清了清嗓子,在苗玉軒快要嘔吐的表情下,調整了自己的臉色,笑著對那女子道:「辛兒的心思,表哥明白,可是表哥也不想耽誤你的大好青春,苗小王爺說是看中你的美貌,對你愛慕有佳,為了來見你,竟然私闖太子府,就沖他這一份深情,本王相信,他一定會好好對你的。」
「誰?苗小王爺?」那女子其實早就看見苗玉軒了,也看見他直勾勾的盯著自己看,她起初只當是太子府來的訪客,但是聽見唐昊這麼一說,她忽然就明白了,人家看上她,肯定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
她轉頭看向苗玉軒,那雙細小的眼睛,猛的睜大。
這個男人的長相,實在太俊美了,與唐昊比起來,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同於她看過來時,欣喜嬌羞的神色,苗玉軒如同吞了上百隻蒼蠅似的,喉嚨堵著,咽不掉,吐不出。
這女人難看也就罷了,難看的女人,他也不是沒有看過。
可是您能別那麼自戀嗎?
那雙眼睛,不笑還好,一笑起來,成了一條細縫,臉下面被遮住了,不過以他的猜想,絕對好不到哪去。
唐昊似乎怕苗玉軒反悔,極力給他倆撮合,「小王爺剛剛的話,可要做數,無故傷了一位少女的芳心,可是極大的罪過,是要遭天譴的,表妹,快把你的手帕拿掉,快啊!」
提到手帕,這位美人,又嬌滴滴的笑了。
她的笑聲,十分奇特,似母雞咯咯叫,又有點綿羊音的感覺,這兩樣混在一起,甭提有多詭異。
「奴家的樣子,只有未來的夫君才可以看呢,奴家長這麼大,只有兩個人看過奴家的長相,一個是我爹,另一個便是太子,小王爺您要做第三個嗎?」
苗玉軒艱難的咽了口唾沫,他可以選擇放棄嗎?
他想放棄,那也得唐昊肯干哪!
「他自然是肯的,否則怎會不危險,闖入本王的府邸,只為一睹你的真顏呢!」唐昊說很肯定,只差沒證明給她看了。
「那奴家就獻醜了,」這位美人看著苗玉軒的長相,越看越覺著心癢難耐。她每天夜裡都會悄悄爬起來,聽著隔壁院子,出的聲音。
每當聽見那些女子,似痛苦,似歡愉的驚叫聲時,她都很好奇。
最近又聽說舒良娣懷孕了,她忌恨的同時,也很羨慕跟好奇,這小娃娃是如何進的女人肚子呢?
出嫁之前,她娘教過她,為妻之道,夫妻之間的那點事。
她默默記著,可直到現在,也沒能實現。太子總以諸多藉口迴避她,不讓她侍寢。
所以,打從心裡起,她就很渴望能跟一個男人有肌膚之親,所以她並不排斥唐昊將她送人。更何況還是送給這麼漂亮的男人,她正求之不得呢!
「噯,你!」苗玉軒來不及阻止,就見她緩緩拉下了手帕,露出一張……呃,叫苗玉軒也無法形容的臉蛋來。
他真的不明白,此女是怎樣長的,整張臉,唯有那一口大黃牙,是最醒目的。
除此之外的四官,跟她的眼睛一樣,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真正的毀三觀啊!
苗玉軒慢慢轉頭,看向唐昊,「我能——不——能——拒絕?」
「不能,」唐昊總算出了口惡氣,一直以來,他都處在被動的局面,此時此刻,看著苗玉軒幾欲抓狂的表情,他才又重拾,春風得意的心情,又怎麼可能再讓他逃走。
不止他不同意,連那美人也不同意。
「哎呀……小王爺怎能看了人家的臉,又要退縮呢,奴家每回出門,都戴著面紗,小王爺對奴家一見鍾情,那是慧眼識珠,要知道奴家未出嫁以前,前來說媒的人,都快把府里的門檻踩破了呢!」
「呵呵,」唐昊乾乾的笑了兩聲。對啊!踏破門檻,的確是踏破了門檻。
只因她的一張自畫像,出自宮外某個不知名畫師的手筆,沒了大黃牙,眼睛變大了,鼻子變挺了,眉毛變細了,嘴唇變薄了。
再左修一下,右整一下,愣是將一代絕世醜女,畫成了一代美女。
聽說這位畫師,自打畫了她的畫像之後,便深覺再畫不出比這更美的畫了,所以他隱居去了,再不肯幫人作畫了。
這是官方的說法,也就是從辛美人府中傳出來的話,真實的情況誰知道呢?於
或許是人家畫過修過她的畫相之後,深感腦子不夠用,江郎才盡。畫她一個人的畫像,把一輩子的才學都用上了,能不卸甲歸田嗎?
苗玉軒使勁吞著唾沫,頓感這一回虧大了。不行,回去之後,他非得找那女人賠償一番不可。
可事已至此,哪怕打碎一口牙,他也得往下咽哪,否則唐昊絕不會放他離開。瞧瞧唐昊這會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甩掉一個大包袱,他樂的啊!
「那個……既然太子慷慨相贈美人,小王在此謝過殿下,」苗玉軒硬著頭皮,起身拱手道謝。
唐昊得意的挑高了眉,「小王爺跟本王哪還用得著客氣,本王也是成人之美,丘管家,去給辛美人收拾東西,多餘的禮節,就免了,希望小王爺日後能好好的待她。」
就這樣,苗玉軒從太子府大門出來時,身後還領著四五個人。
除了一個辛美人,還有她的嬤嬤,她的婢女,她的兩個雜役。
他走下台階時,一抬頭竟瞧見對面襄王府,門口站著個人。
不是那個沒良心,黑心黑肺的木香,還能是誰。
她從太子府溜出來時,遇上前去買菜的何安跟喜鵲。
想著應該親手做一頓飯給那一位吃,於是她也隨何安跟喜鵲,一併去了外城的集市。
趕早集,一定要去的早,才能買到最新鮮的食材。
這不,三人提著東西,準確的說,是她空著手,何安跟喜鵲提著東西,剛剛走回襄王府。
迎面遇上苗玉軒,領著那麼一幫子人,可真把木香看的納悶極了。
苗玉軒一看見木香,果真應了那句話,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雖說這恨意裡頭夾雜著太多別的東西,但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恨極了她。
不顧身後跟著的人,他拂袖沖了過去,咬牙切齒的質問她,「看看你幹的好事,把我一個人丟在那,這回好了,整出這麼一個怪物,我不管,你惹出來的事,你負責幫我解決。」
還不等苗玉軒把話說完,那位辛美人就笑嘻嘻的撲了過來,不由分說的抱住他的胳膊,晃呀晃的,嬌聲道:「你們二位說什麼呢?奴家不可以聽嗎?你是襄王妃吧?長的挺俊,但是跟我比,還差那麼點意思,小王爺,你不會是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吧?這口胃,也太特別了!」
木香乾笑兩聲,「對哦,他的口胃的確很特別,敢問姑娘又是何人?」
辛美人把胸脯一插,驕傲的說道:「我嘛,以前是太子的人,現在是小王爺的人,唉,沒法子,誰讓咱長的如花似玉,你這種長相的人,是不能理解的。」
她這話一出來,饒是喜鵲的冰山臉,也快要崩塌了。
何安更是轉開臉去,否則他不保證下一秒會不會爆笑出聲。
唯有木香最淡定,聽完這個『美人』的話,她總算搞明白了。
看來,苗玉軒為了尋求脫身的法子,隨便拉了個妞出來當墊背的,但是沒想到竟拉出這麼個妖怪。
她不鄙視醜女,但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能睜眼說瞎話吧?
「你說的很對,我這樣的人,確實無法理解……絕世美人的境界,」隨後她又看向苗玉軒,頗為同情的將他上上下下瞄了一眼,送了他四個字,「艷福不淺!」
苗玉軒快要暴走了,他想火,他想殺人,可是胳膊上掛著這麼個東西,讓他想火都不成。
當著醜女的面,有些話他不好說開,只能打碎牙往肚裡咽。
「你,你等著,咱們的賬,改日再算,今日小王受的委屈,改日一定找你討要回來,哼!」
甩下這麼一句沒有實質的威脅,苗玉軒不得不轉身離開。
一行人走了老遠,還能聽見他們吵嚷聲。
只見辛美人,死死抱著苗玉軒的胳膊不鬆手,他走快,她也快,他走慢,她也跟著慢,死活就是要一路跟他到底。
「別走那麼快嘛,奴家快跟不上了……」
「小王爺家住何處?奴家什麼時候要跟你回家拜見爹娘?」
「小王爺,咱們何時圓房?奴家其實不在乎形式,要不就今晚吧!」
木香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回頭看他們,正瞧見苗玉軒腳下不穩,差點摔個大跟頭。
進了門,何安止不住的爆笑,「哈哈!太搞笑了,太子府哪來這麼個極品,那個姓苗的,哪根筋搭錯了,居然看上那樣的一個女子,他眼神有問題嗎?」
喜鵲不高興的瞪他,「在你們男人眼中,只有美人,難道長的不美的女子,都得戴著面紗出門嗎?膚淺,太膚淺了!」
「嗨,我說那兩個人,又不是針對你,你跟著急什麼呀?再說了,你長的可比那女子好看多了,」何安不解的嚷嚷。
喜鵲還是板著臉,「你這是好話還是壞話?我怎麼聽著就不是好話呢?還有,我覺你最近老躲著小五,你跟他怎麼了?」
別看他倆一見面就吵,但在整個府中,就屬他倆關係最好,這個好,沒有任何別樣顏色,就是單純的好而已。
何安最近不能聽到小五這個名字,一提到他,就頭疼,「你恐怕還不知道,小五是太監!」
「啥?小五……他是……」喜鵲驚訝的捂著嘴巴。怎麼也不敢想像,那樣的一個年輕男娃,竟然是個太監,她都沒看出來呢!
他倆持把菜往廚房提,邊走路邊說話。
何安悲涼的嘆息一聲,「真的是,本來我不想說的,但又怕你不理解,我不是看不起小五,也沒有要詆毀他的意思,可是呢,你也看出來了吧?他對我,太熱情了,熱情的過火,我,這受不了啊!」
他指著自己的心口,小心臟都快被他嚇停了。
這兩日,在他的強烈要求下,他跟大飛換了屋子睡,讓大飛跟小五睡,他去跟吳青睡。
可是呢,吳青有時夜裡要值班,每隔一天,就要輪值一個夜班。
也不知小五是怎麼知道他夜裡不在的,竟然深更半夜,撬開他睡的屋子,抱著被子,溜進他的屋子,爬上他的炕。
何安夜裡睡的死,小五怎麼進來的,他不知道,過程不清楚,只知道他有時早上醒來,一睜眼就能看見小五,小五甚至還擠進他的被窩裡,把他抱的死緊死緊。弄的何安,無語極了。
喜鵲還是不太懂,他說的意思,「熱情不好嗎?小五那人,對誰都很熱情哪,你不能因為人家是太監就用有色眼睛看人家,整個府里,我覺得只有草兒,最奇怪了。」
遇上何安,喜鵲的話也多了起來,反正這附近也沒人,她想說什麼,就說了。
「跟你說不通,不說了,」何安急的幾近抓狂,他倆說的根本不在一個路子上啊,什麼跟什麼。
「小安子,你回來啦!」
說曹操,曹操到。
他話音還沒落下呢,就見著小五歡歡喜喜的跑過來,那一臉的笑容燦爛,看見何安,比看見蜜糖還甜。
何安打了個哆嗦,身子往喜鵲那邊躲了躲。忽然,他靈光一閃。
對啊,他怎麼沒想到,與其整天被他纏著,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讓小五知道,他有心上人了,這樣一來,他還會不死嗎?
何安想到就做,騰出一隻手來,殷勤的要去幫喜鵲拿菜,「這個東西好重的,還是我來拿吧,看看你的手,都勒出印子來了,喜鵲,以後這種粗活累活,你招呼一聲,我幫你干!」
他莫名其妙的行為,不光小五沒整明白,喜鵲更是一頭霧水,她不是一直都樣幹活的嗎?剛才何安還嫌東西重了,想讓她幫著分擔呢!這咋一轉眼的功夫,就學會心疼人了?
「不用,這些活我自己能幹,小五是不是找你有事?那你去吧,東西交給我,我給你送去廚房,」喜鵲伸手要來拿他的東西。
何安快暴走了,這丫頭笨的夠可以,「哎呀,你這丫頭,怎麼說了半天你還是沒懂呢,我……我是見不得你受苦嘛,快走了,陳媽還等著洗菜做飯呢,夫人說了,今兒中午都得吃素菜,誰都不能沾葷腥,陳媽怕是做不好,等菜洗好了,你去把夫人叫來吧!」
喜鵲被他說的一頭霧水,還沒來得及跟小五說一聲呢,就被何安拖走了。
小五癟著嘴,眼睜睜看著何安拉著喜鵲離開,說不上的難過,就是感覺心很失落。
何安一直不是他,就是因為他有喜歡的人了嗎?
那他喜歡的那個人,就是喜鵲?
康伯從前院過來,就見他傻呆呆的站著,「小五,你幹嘛呢?郎中已經請來了,叫你去打熱水,半天也不見回來,那個,等會再端壺茶過去,夫人也在呢!」
「哦哦,我就這去,」小五有些慌亂的轉開眼睛,急匆匆的跑去廚房了。
康伯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卻在琢磨著一個事,小五畢竟是不同的,要是在府里生活不習慣,他準備拖王海,把他送進宮去,跟著王海,興許以後的前途更大。
此時前院的梅花開的正盛,那幾盆杜鵑,海棠,也爭相開放,整個人前院,一片花團錦簇,卻又不顯得俗套。
明了給師傅搬了凳子,讓他在到前院曬太陽,也正好給郎中問診了。
鑒空沒什麼表情,任由明了給他搬椅子,拿墊子,拿茶壺,又命暖爐的。
他只是平平靜靜的坐在那,微垂著雙目,手裡捻著佛珠,嘴裡念念有詞。
只有木香出現時,他的表情才略微波動了下。
木香跟彩雲並肩站在遠處,看著一身灰服的鑒空,兩人心裡都是五味雜陳。
「姐,我該怎麼稱呼他?我怎麼覺得,他不是太喜歡我們,今天我很早就起來了,跑去他的房間外,想跟他說句話的,他只看了我一眼,又接著打坐念經了,」彩雲情緒很低落,眼睛裡寫滿了哀傷。
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裝裝糊塗,一切就都過去了。
如今真相就在眼前,卻跟她想的不一樣,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親生父親,對她們,好似對一個陌生人似的。
「他不是對我們無情,他是對我們的親娘,情意太深太重了,我在貧民窟看見他時,他眼裡的情緒還是很多的,但是當我告訴他,娘早已死去多年了,他的眼睛立刻就空了,就像整個人都被掏空了,僅剩下一具軀殼了一樣,」木香聲音弱弱的。雖說這個人並非她的生父,但是總有那麼一根線,牽著她,牽著曾經的她。很多事情,不是想割斷就能輕易割斷的。
彩雲搖搖頭,她還是不懂,「什麼叫不同?咱們不也是他的孩子嗎?娘是他的最愛,難道咱們就不是嗎?娘已經不在了,他怎能還對我們無動於衷!」
彩雲越說越傷心,轉身朝著門外跑了出去。
木香知道她跑不遠,況且這附近都是暗衛,也不用擔心她的安全。
康伯領著一個郎中進到前院,木香下了台階,也走了過去。
「夫人,這位郎中在京城裡也是數一數二的神醫,讓他給師傅看病,肯定沒問題!」、
木香點點頭,她不喜歡動不動就去宮裡請御醫,其實御醫在很多時候,還不如宮外的郎中,他們見多識廣,一天見的病人,比御醫一年見的都多。
那郎中呵呵笑道:「康管愛謬讚了,小人不過是對醫術略通一二,行醫治病,沒有哪個敢說,一定能治的好,都是盡力而為。」
這話木香很贊同,那些個動不動就來一句,包治百病,藥到病除的,大多是江湖騙子。
木香道:「大夫,你儘管看,若是沒有把握,只管說出來就好,我不會為難於你!」
「謝謝夫人,有您這句話,小人一定會盡力把這位師傅的病治好。」
鑒空搖了下頭,「能治便治,治不好就隨它去吧,人生不過短短几十年,我已經過了大半,剩下的,是多是少,都不重要了。」
康伯聽完他的話,再抬頭看看夫人不明的臉色,急忙說道:「師傅不可這麼說,雖人生苦短是不錯,但您還有親人呢,為了她們,也該活的長長久久才是。」
鑒空還是搖頭,「貧道乃出家人,四大皆空,無親無掛,無欲無求!」
他不急,明了卻急了,「師傅,還是讓大夫先看看吧,你這腿都變形了,如果不治好,颳風下雨天,肯定會疼死的,您要是真不在了,明了可怎麼辦?」
鑒空仍舊淡淡的搖頭,「人活著,第一天都是修行,疼也好,舒服也罷,也是都是一種修行,為師不能帶你一輩子,等到師傅要圓寂之時,會替你尋個合適的寺院,讓你有個棲身之所。」
木香看著他們師徒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個不停。
鑒空連明了都想到了,卻唯獨沒想到她們姐妹二人,這怎能讓她不氣。
「行了,別嚎嚎了,讓大夫先看吧!」她語氣很不好。
那老郎中行醫久了,眼力見還是有的,趕緊把醫箱擱下,蹲下身來,「麻煩師傅把腿伸出來。」
這個要求,鑒空倒是沒反對。
老郎中隔著一層僧袍,仔仔細細的將他的小腿,到膝蓋,摸了個遍。
最後,又讓木香背過身去,他掀開鑒空的褲角,近距離的看了一遍。
一柱香之後,他慢慢站起來。
小五端了溫水,讓他洗了手,擦乾淨手。
緩了下,老郎中才一臉憂色的對木香說道:「這位師傅的小腿,因為傷了有幾日,加上當時受了重物砸傷,小腿變了形,整個膝蓋以下,都轉了半個圈……」
他折了一截梅花枝,比劃給他們看。
「如今這旋轉的部分,慢慢長起來了,若要接骨,就得把長上的,再敲斷,然後小人才能再給他接上,但是,敲碎之後,這就好比你剁豬骨頭的時候,剁斷了,案板上肯定殘留著好些碎骨頭,人的腿也是如此,即便以後骨頭接上,那些碎骨還是會留在肉裡頭,走路的時候,會疼,再退一步說,若是沒有留下碎骨,這個重接的過程也是很疼的!」
他說的很仔細,卻把四周站著的人,聽的滿臉驚恐之色。
這骨頭又不是車軲轆,哪能說拆就拆,說卸就卸呢。
木香很清楚,這郎中說的是真話,也是唯一的辦法。
「那可不可以,把人弄暈再進斷骨接骨?」
老郎中摸著鬍子,直搖頭,「夫人也該知道,接骨最好是醒著接最好,否則很容易接偏。」
木香不說話了,這種痛,若是擱在她身上,她相信自己可以挺過去,畢竟什麼樣的苦沒吃過。
但是他……
「不必接了,有勞大夫專門為貧僧跑一趟,這骨不接了,」鑒空不是害怕疼痛,他是真的不在乎有沒有腿,更甚者,他已經不在乎是活著還是死了。
對於一心向佛的和尚來說,活著是修行,死了是前往極樂世界,沒有什麼可喜可悲,可憂可嘆的。
「師傅若不接骨,只怕不出一個月,您就下不了地,走不路,終日只能在床上坐著了,」老大夫本來不想說的,以他現在畸形的情況來看,癱瘓在床,那是早晚的事。
鑒空還是一臉的淡然,「下不了地,那就不下吧,外面風景再好,也比不過心胸無限廣闊,就這樣吧!」
明了哭喪著臉,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接吧,要受罪,還不一定接得好,不接吧,師傅以後的罪可有的受了。
「師傅……」
鑒空微微一笑,「人生在世,誰能活的長長久久不死呢,如今看見你們都安好,貧僧再無留戀了!」
木香快被這頑固的老頭,氣到吐血了,果真應了那句話,相見不如懷念。
「我們能好到哪兒去?從小村里人就傳謠言,說我們不是李大山親生的,現在見到你,好了,他們所有的傳言都成了真,可你連問都不問,你知道我娘是怎麼死的嗎?你知道我還有個小弟嗎?你不想知道他親爹是誰嗎?你不想知道這些年,我們是怎麼過來的嗎?」
她越說越氣氛,猛的將鑒空面前擺著的茶几踢飛。
康伯瞧見她情緒不對,趕緊拉了老大夫出去,送到門口,掏了診金給他,再關上府門。
明了也被她突然的暴怒嚇壞了,愣在一旁,不知該如何辦才好。
木香憋了許久的怒火,一旦爆,便是一而不可收拾。
「念經,你難道就知道念經拜佛嗎?還口口聲聲說什麼無喜無悲,無親無掛,是,沒錯,你死了,你圓寂了,你登極樂了,你以為你就能成佛嗎?呵,你不過是把痛苦推給別人,自己找個殼躲了起來,別再滿口仁義道德,有意思嗎?你覺得有意思嗎?」
其實說這些話,除了憤怒的情緒之外,她更想把這個老頑固眾殼裡逼出來。
或許他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生過,那些害他的,傷了他們的,只要來一句,善惡到頭終有報,便了事。
那是他的想法,絕不是木香的想法。
誰傷她一分,她會還十分,睚眥必報。
康伯急壞了,「夫人息怒,他是高僧,既然已經入了佛門,有些事,他肯定是要看開的,您別逼他,有些事,強求不來的。」
鑒空的表情,有一瞬間凝滯,但是很快,他又是那副不痛不癢的模樣,「關於你們母親的事,等到了地下,我再親自問她,如果還有下一世,貧僧一定會好好補償她,你們已經長大了,想報仇便去吧,貧僧在佛祖面前,多抄幾遍佛經,當做是給你們恕罪了。」
康伯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想法。
你能讓一個和尚帶著仇恨,拿上砍刀去報仇嗎?他已是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女兒們犯下罪孽時,他虔誠的向佛祖懺悔,這是他唯一能做,也是可以做的事。
木香目光冰冷的瞪他一眼,隨後轉身離去。腳步堅定,步伐絲毫不亂。
臨走時,只留下一句。
「他想念經拜佛,本夫人便成全他,康伯,在京郊找個香火敗落的寺院,讓他清修去吧!」
康伯愣了,鑒空卻豎起手掌,雙手合十,「多謝施主!」
明了直等到木香走遠,才從窒息的氛圍中緩過勁來。
「師傅,夫人是好人,她說的話,或許是一時氣氛,您別往心裡去,這腿不治,就不治了,徒兒以後陪著你,照顧你,不會讓你孤苦無依的。」
鑒空沒有說話,垂著的眼睛,很慢,很慢的淌下一滴淚來。
然後,他慢慢閉上眼睛,手裡的佛珠慢慢的轉動,帶走塵世間所有的一切,拋去妄想。
木香暴走沒多遠,康伯就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夫人,夫人啊,您走慢些,容老奴說句話。」
木香忽然停下,康伯這才追上。
「夫人,您可能不了解出家人,他們不光齋戒斷念,還得修得心靜,也就是心如止水,您想想看,如果鑒空和尚還記著仇恨,記著你們姐妹,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他還算是個出家人嗎?」
康伯喘了口氣,才又道:「以老奴看,他不是不想著你們姐妹,他是看見你們都過的很好,你們是他在這個世上僅有的牽掛,比仇恨重要多了,只要你們好了,他還需要在乎啥呢!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木香仰頭望著,院裡快要吐出新芽的一棵槐樹,「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我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與世隔絕的模樣,唉,算了,隨他去吧,反正我也不指望從他這兒打聽到什麼,關於寺廟的事,你還得留意著,他喜歡清靜,找個香火稀少的深山,讓他去吧!」
康伯笑了,「原來夫人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早為師傅打算好了,那成,老奴這就派人出去瞧瞧,老奴也看出來了,那位師傅,不喜歡京城,也不喜歡咱們王府,他更適合待在深山老林里,每日誦經念佛。」
木香輕輕點頭。她也看出來了,聽說鑒空之前就在雷鳴寺的後山修行,連廟裡都不常去。
被康伯這麼一打斷,木香暗笑自己多餘的生氣,為哪般呢?
乘著天不錯,她叫來喜鵲,回到清風院,讓喜鵲把幾間屋子,都打掃了一遍,尤其是邊邊角角,床底下,桌子底下,更應該打掃乾淨才行,否則等天氣暖和了,容易招蟲子。
蓋的被褥,該洗的洗,該曬的曬。
她縫製的被套,不止一套。床榻上鋪的被套取下,拿去洗,再拿乾淨的套上,然後再抱出去曬。
這屋子大多是木質的,極容易受潮。她想著,以後得搬去二樓住才好,再修一個大陽台,光線好,陽光充足,還能把府里的景色,一覽無餘。
「夫人,這些奴婢一會拿去洗,您別沾手了,奴婢先把窗子抹了,再去洗,」喜鵲就怕她太勤快了,連她的活都要搶著干,所以先跟她打個招呼。
「知道了,那我先把這些抱出去曬曬,幸好先前我讓你們在院了里拉了繩子,否則這會就得搬到老遠的地方曬!」
喜鵲隔著窗子,微笑著應她,「是啊,當時康伯還反對來著,說主子住的院子,不能栓晾衣繩,不雅觀,要栓也只能栓在下人房那邊。」
「他就是個老古董,曬被子是為了睡覺睡的更舒服,又不是為了好看,赫連每晚睡覺,都要出汗,這被子就得勤曬勤洗,否則受了潮,氣味不好聞不說,睡著難受。」
她不曉得是不是每個男人,夜裡火氣都那麼旺。
反正赫連晟是極不怕冷的,有時她好心好意的給他蓋被子,人家睡到半夜裡,就會熱的出汗,把被窩都弄的蒸氣騰騰。
喜鵲打心裡喜歡,這個一點架子都沒有的主子,「夫人真細心!」
木香笑笑,沒接話。
兩床被子,加上兩床墊被,一起掛在清風院栓起的繩子上曬。
木香又去找了根木條,對著被子一陣拍打。
除了被子,那些隔在柜子里的衣服,也得曬。
喜鵲擦完了窗子,本想幫忙的,不過被木香拒絕了,讓她趕緊去把該洗的東西洗了。
其實,她之所以不讓喜鵲碰柜子里的衣服,真實的原因,是不想她看見柜子里私藏的內衣。
不錯,的的確確是內衣。
這裡的肚兜跟褻褲,她始終穿不慣。所以這兩日,乘著白天或者晚上,有空閒的時候,她就躲在清風院裡,做衣服。
她現在的胸圍漲了,內衣的兩片布也不必太厚,只要能拖起胸圍就可以了。
這些私密物品,她可不想被婢女們看見。不是害羞,而是太前衛了,怕她們接受不了。
收拾乾淨屋子,木香只猶豫了幾秒鐘,最終還是去了廚房,準備親自動手做午飯。
在家裡燒了那麼多次的飯,也該做幾頓給他吃。
赫連晟晌午也回來吃,店裡的生意,吳青跟長生去看著了,何安在府里忙了一會,也去了店裡。
兩家店,因為是緊挨著,照顧起來也很方便,又都只開半天的門,陳媽跟啞婆,一邊顧著府里的活,一邊做蛋糕,累是累了點,但看著生意越來越好,她們也高興。
說到這,還得提一點,她們不是白乾的。
木香按著天數,給他們算工錢。有錢拿,再累再苦,她們也樂意。
她去到廚房的時候,陳媽已經把菜都洗好切好,就準備把下面的活留給喜鵲干,她跟啞婆兩人去店裡做蛋糕。
「夫人,您怎麼進廚房了?這裡的活不用您干,府裡頭有的是人手,沒關係的,」瞧見木香進來,陳媽第一反應是讓她出去。好端端的一個王妃,偶爾做一頓飯,可以理解,要是做的次數多了,總歸也不好。
「沒事的,中午飯我來弄,喜鵲做的飯菜,實在不敢恭維,行了,你們要走,在=就趕緊去吧,人手不夠的話,把柱子帶上,他腿不好,但手上的活還是可以乾的,總不讓他出去,該把他憋悶死了。」
「噯,那奴婢這就去叫他,」陳媽見說不動她,也不敢再說什麼了,解了圍裙,便拉著啞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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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親們提到的問題,輕煙在這裡統一說下,因為文文還很長,所以中間還會穿插很多支線,最近一次,有一次外出歷險,將帶回一單大生意,在此基礎上,商業帝國才算完整滴!
所以,妞們別急嘛!
故事是由人物推動的,到了這一刻,人物本身都有了自己路線,再不受我操控的了,表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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