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得承認,他抓的,比大飛那個小了三圈,簡直不能擱一塊比。
木香跟何安也被兩人逗比組合逗樂了,很耐看喲!
有了第一回的經驗,接下來再釣黃鱔就簡單多了,再加上兩人都會武功,釣黃鱔也不是難事,甚至還抓了十幾條泥鰍。
太陽快落山時,拎著半桶收穫,四人打道回府。
大飛跟赫連明德為了圖方便,剛才都光著腳,臨走了,才把腳洗乾淨,穿上鞋襪。
在走到路口時,赫連明德看了眼襄王府的方向,忽然不走了,支支吾吾的說道:「那個……老夫還是先回宅子了,你們……回去吧!」
嘴上這麼說,可他精光矍爍的眼睛裡寫的卻是:還不快挽留,快啊!
木香三人都無語極了,老人家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最終,這話還得木香說。
「黃鱔是您抓的,哪有不請您吃的道理,一同回去吧,再讓柱子跑一趟老宅,通知老宅的人。」
「這個……也好,」赫連明德捋著鬍子,狀似很為難的點了下頭,越過他們三個,走在了前頭。
何安嘴角抽搐,大飛心疼他的吃食,木香忍著爆笑,為了給老人家面子,肯定得忍啊,否則老爺子的面子裡子都得丟了。
還沒到襄王府門口,遠遠的,就瞧見木朗跟彩雲,蹲坐在王府的台階下,抽著下巴,眼巴巴的望著路口的方向,吳青則抱著手臂,依靠大門站著,眼睛盯著地面,不知在想個啥。
木朗第一個現他們回來了,歡呼雀躍的爬起來,便朝他們跑過去。
「大姐,你們去哪了,怎麼才回來!」
彩雲也奔過來,氣呼呼的撅著嘴,「姐,你出去玩咋也不帶我們,害我倆在家裡都快急瘋了,咦,這位老爺爺是誰?」
木朗這時也注意到了,「哇,您的鬍子是真的,還是假的!」說著,還好奇的伸手要去摸摸。
「不能摸,」何安急忙擋下他的手,生怕觸怒了老爺子,「這位是我家老主了,你們要跟主子一樣,叫爺爺!」
同時又給赫連明德介紹,「這兩個是我家夫人的弟弟跟妹妹,這個叫……」
「我叫彩雲,他是我弟弟,叫木朗,」彩雲一眼就看穿,這位老大爺,屬於強撐場面的,否則她家大姐也不會提前一步回府了。
沒錯,在他們說話的功夫,木香跟大飛一同先進去了。
赫連明德面對兩個少年娃,也不好擺什麼威嚴,「哦,好,很好,都進去吧!」
吳青在看見赫連明德出現在襄王府門前時,怔愣了好大一會。
「老太爺,您……」
他正要說話,木香在庭院裡掐腰大聲喊道:「你們都在外面幹嘛呀,趕快進來,要燒晚飯了呢,吳青,你去軍營問問,看你家主子要不要回來吃飯,老爺子,您晚上主食吃什麼,你快些說了,廚房好做!」
原本尷尬的氣氛,被她這麼一攪合,倒是顯得融洽多了。
木朗拖著赫連明德的手,催他,「爺爺,快跟我進去吧,我姐做飯可好吃了呢,你不吃可要後悔的,連皇上大伯吃了都夸個不停,還成天惦記著,到王府里蹭飯呢!」
「皇上也來過了?」赫連老頭心裡滅下去的小火苗,又竄上來了。
「是啊,那天我們吃的涮羊肉火鍋,起先皇上還說最近胃口不好,都吃下東西,可到了最後,若不是我們攔著,他非得吃撐了不可呢,」彩雲也跟上來,歪著頭,笑呵呵的說。
木香看他們有說有笑的走進來,白皙的臉頰上,也浮現一絲輕笑。
赫連老頭在走過她身邊時,忽然來了句,「今晚也吃,那個叫什麼涮羊肉火鍋的?」
「什麼涮羊肉?」木香不解的問。
「就是皇上大伯來府里時,你燒的嘛,」木朗笑嘻嘻的給她解釋。
木香目光怪異的看了眼老爺子,赫連明德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含糊著道:「老夫就是好奇,好奇而已,咦?這裡什麼擺上梅花了,嗯,不錯,梅花骨傲,比那什麼牡丹的,好看多了!」
彩雲跟在後頭,捂著嘴偷樂,何安也憋著笑。
襄王府里的下人,見著老太爺來了,個個激動不已。
尤其是康伯,拉著赫連明德,老淚縱橫。總算是跨出這一步了,好啊,太好了。
赫連明德扒拉掉他的手,嫌棄的道:「老夫還沒死呢,你哭什麼哭,要哭,等老夫出殯你再哭也來得及!」
「呸呸呸,您快別胡說,您身子骨這麼硬朗,老奴去了,您都還好好的呢,太爺,如今咱府裡頭有了夫人,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您瞧瞧這前院,還有後院,夫人還說,開春了在荒廢的園子種上蔬菜,養些雞鴨,您以前不是最喜歡過田園日子嗎?夫人這脾性,跟您簡直太像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哪!」
赫連明德聽了他的話,說不上是啥感覺,心裡倒是沒那麼彆扭了,可嘴上卻不肯服軟,「誰跟她一樣,沒規矩,連行禮都行不好,改日我得好好教教她,別總是沒大沒小的,亂了規矩!」
「行哪,您經常到這裡來住著,哦不行呢,夫人過些日子還得回老家,說是家裡的生意放不下,只怕您要等她回來再教了。」
「老家?她老家在哪?」
康伯想了想,才道:「是在一個叫臨泉鎮的地方,離京城怪遠的,她一走,殿下肯定也要去邊關,若是不去邊關,肯定要扔下軍中的事,跟著夫人一起直了,唉,到時府里又要冷清了。」
這幾日,府裡頭熱鬧,有了生機,等他們走了,又是死氣沉沉的。
赫連明德摸著鬍子,若有所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木香領著彩雲一起去了大廚房,王府的廚房,肯定比他們家廚房要大上很多,鍋碗瓢盆的也齊全。
陳媽正準備淘米,要做飯的,見著大飛拎的水桶,看著那些扭動的黃鱔,嚇的淘米盆都扔了。
「哎喲,你怎麼拎著蛇就進來了,快拿走拿走,看著就怪嚇人的。」
木香走過來,「陳媽,這是要做菜的,你不用管了,淘完米,便去燒火吧,這裡交給大飛就行了。」
「這東西還能吃啊?夫人哪,咱府里吃食多著呢,幹啥非要吃它呢,」陳媽還是不敢看。
「這沒什麼的,把它當魚吃,不就好了嘛,大飛,去拿個剪刀,把黃鱔肚子劃開,再清理一遍就可以了。」
大飛為了吃,也沒二話,站起來就要去廚房。只見啞婆手拿剪刀出來了,指指那桶,又指指自己。
「你要動手收拾嗎?」木香問她。
啞婆點點頭,又指指那桶。
木香揮手讓大飛讓開,給啞婆騰地方。
陳媽瞪大了眼,就見啞婆一點都不害怕,下手就去抓了條黃鱔,一剪子下去,從頭劃尾,剪完了,扔到一邊的木盆里,接著剪下一條,動作又熟練又快。
大飛也看的不眨眼,「真正的高手,原來在這兒呢!」
「你也別在這兒站著了,快些幫著打水洗乾淨,再用剪子剪成長條,等下弄好了,我再過來,老爺子一個人在那坐著,我得去瞧瞧,可別悶壞了,彩雲,你幫著陳媽她們,多切些鹹肉,待會要用,另外晚上再弄個紅燒豆腐,老人家多吃些豆腐對身體好。」
陳媽聽見她話里話外,都替老爺子著想,也欣慰不已,「是,奴婢這就去準備。」
大飛任勞任怨的幫著啞婆一併收拾黃鱔,高大的漢子蹲在廚房門口,撅著屁股在那幹活,模樣搞笑極了。
小五在去廚房的路上,碰見端著茶壺的何安,笑呵呵的跟他打招呼,卻換來何安的一記冷眼。
「這人是怎麼了,好好的又鬧什麼脾氣,」小五撓著頭,很費解啊!
他費解,何安也不費解,他已經決定了,要跟柱子換房間睡覺,簡直一秒鐘都不想跟他待一個屋了,再待下去,指不定會生什麼事。
晚飯的菜,自然是木香親自掌勺。去了趟前廳,現老太爺跟木朗玩的起勁。
木朗新學了一個遊戲,鬥獸棋。
先前木香教他跟彩雲,就是很可惜,沒有棋子。
這不,回京之後,赫連晟著人替他們打造了一副棋子加棋盤,今兒下午才送過來。
鬥獸棋肯定比象棋來的新奇,新奇的東西自然好玩。
兩人拼殺的火熱,康伯站在一旁,也看的興致勃勃,時不是還上去指手劃腳,惹來一老一小的不悅,以及憤怒的瞪視。
康伯摸摸鼻子,呵呵笑著閃到一邊去了。
赫連晟回府時,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康伯一眼見著主子出現站在門口,第一反應是:夫人在哪裡?
這一老一小下的很投入,都沒現赫連晟回來了。
於是康伯趕緊衝到門口,把主子拉到院裡,平生第一次撒謊。
「殿下,夫人讓您一回來就去找她,說是有事商量,夫人這會就在廚房,您快去吧,夫人可能有急事,真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康伯心虛不安極了。
殿下會不會直接翻臉趕老爺子走呢?
還是一甩衣袖,頭也不回的離家呢?
就在康伯惴惴不安時,就見赫連晟轉身往廚房的方向走了。
「謝天謝地,總算還有挽救的餘地,」康伯拍拍胸口,剛才那一刻,心差點就要跳出來了。
赫連晟走到廚房之時,木香正在廚房裡忙的熱火朝天。
離多遠都能聽見,他們在廚房時的熙攘聲。
赫連晟駐足了,沒有再往前走,身影融入漆黑的夜色中,一動不動的立著。
廚房裡的鹹肉已經下鍋炒了,黃鱔段也已剪好。
木香正讓啞婆把火燒旺些,一定得先用大火炒出來的,才好吃呢。
「夫人,您慢著點,別被油點子濺著了,」陳媽看她揮舞著鍋鏟,動手嫻熟麻利,笑的合不上嘴。能親自下廚給老人家做一頓飯,這樣的好媳婦上哪找去。
彩雲遠遠的坐著,磕著瓜子。廚房裡的活,有陳媽跟啞婆幫襯著,實在輪不上她。
不過聽見陳媽擔心的話,她還是咯咯的笑道:「陳媽,您不用擔心,我大姐揮鍋鏟,比揮刀劍還厲害,她能用鍋鏟把人頭砍下來,連血都不帶濺出來的!」
彩雲說這話,很明顯的,就是誇張了。
但是呢,她覺著自己是誇張的說,卻不知道,她家大姐真能用鍋鏟殺人。
陳媽笑道:「別盡瞎說,大晚上的,可別招不乾淨的東西,夫人,這個菜也要弄成鍋子嗎?奴婢要不要先去弄上小炭爐?」
「肯定要的,等下煸炒過了,擱上調料,就能盛起來放在小炭爐上,用小火慢慢燉著!」
爆炒過後,廚房裡都是油煙,沒有抽菸機的時空,真是挺無奈。
炒完了黃鱔鹹肉,才可以油煎豆腐,煎到兩面焦黃,便可以出鍋。回頭再跟白菜清煮,不必加高湯調鮮,只要豆腐白菜本身的清香味即可。
木香解下圍裙,交給陳媽,「剩下的活,你們來弄吧,前廳的飯菜按著五六個人的份量端過去就行,剩下的,都留給你們在廚房裡吃。」
黃鱔鹹肉乾鍋總共燒了有小半鍋呢,放進土豆跟炸過的山芋干。統統加進去,量也不少呢!
大飛眼巴巴的守在廚房門口,聞著廚房裡飄出來的菜香,早都饞壞了。
見木香出去了,乘著陳媽不備,偷偷溜進來,抓起筷子,夾了塊黃鱔吃。
「哎喲,你這小子,真把你餓成這樣啊?中午又不是沒吃飯,瞧你這樣,好像餓了好幾頓似的,」陳媽拍了他一巴掌。
大飛嘿嘿傻樂,「我這不是聞這味太香了嘛,想不到這黃鱔這麼好吃,明兒再去抓些,反正我看那水塘里,有不少呢!」
木香從廚房走出來,一眼看見站在陰影中的赫連晟。
她悄悄朝彩雲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先走。
夜深露重,晚上的氣溫還是很低的。等木香走近時,瞧見他肩膀上覆蓋了一層冰霜。
「怎麼在這兒站著,不進去前廳去嗎?」
赫連晟身影未動,沒有說話,紋絲不動的,好像跟這夜色都融為一體似的。
木香靠近他,攀上他的肩,頭倚著他的身子,看向他看著的方向,「年華易逝,時光荏苒,你說,再過五十年,我們會如何?年輕時,誰都會犯錯,誰都有不得為之事,隨著時間遠去,過往的事,是不是也可以談忘?」
她知道,以赫連晟的心性,生在他跟老太爺之間的事,一定是很激烈的矛盾,深深刻在赫連晟心裡,長了十幾年,早已深根芽,不是那麼容易拔去的。
赫連晟還是未動,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整個人仿佛定在那裡。
木香感覺到他身上散的哀戚,無形的將他圍著,密不透風。
嘆息一聲,木香又摟上他的腰,融入他的哀戚之中,「我知道從前生的事,肯定對你很殘忍,你沒法放下,但是我相信,老太爺做出的事,一定有他的……」
「他殺了我母親……」
木香正要替老太爺辯解,就聽赫連晟泣血的一句話脫口而出,聲音雖輕,卻如同和著他的血肉。
木香也震驚了,雖然她也猜測過,但從沒想過,會是殺母之仇。
不過,她更相信,這其中有原委,「別這樣想,很多事情你看到的只是片面,有時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除了安慰,她只能用力的抱緊他的身軀,分擔他的那一份顫抖。
知道他不願意提及那段回憶,木香也不追問,只是靜靜的陪著他。
木香陪著他在庭院中站了許久,直到陳媽過來說,晚膳擺好了,赫連晟才被木香拖著去到前廳。
他一進去,前廳的氣氛立馬變的冷凝。
赫連明德坐在位,瞧見赫連晟進來,始終笑呵呵的看著他,哪怕得不到赫連晟的回應,當是看著,老人家也覺得很滿足了。
在此之前,他若是想見赫連晟一面。要麼就是早朝,要麼是宮裡的盛宴。
而赫連晟回老宅,通常都是等他不在時,才會回去。
回頭想想,他已經有一年之久沒見到赫連晟了。
彩雲擺上碗筷,木朗跑去拿了酒罈子。
「爺爺,您能喝多少酒啊?」木朗拿小杯子,一口一杯的那種,試著問他。
老太爺恍然回過神,哈哈笑道:「給老夫換碗,這么小個杯子,塞牙縫也不夠啊!」
他今天是真的高興,看見孫子成親,娶媳婦。雖然沒請他,雖然他們的關係也沒改善,可他還是高興。
當聞見香噴噴的鹹肉乾鍋時,老人家眼睛都亮了,「丫頭,這鍋子真是你的親手燒的?」
彩雲不滿的撅嘴,道:「當然是我大姐燒的了,陳媽的廚藝可不怎麼樣,燒的菜一點都不下飯,也不香,不光這個乾鍋好吃,您嘗嘗這個豆腐,我姐做的豆腐,那可是一絕。」
老爺子手一揮,「噯,先把碗拿來,老夫先喝酒,再吃菜。」
「哦,」木朗聽話的站起來。
「別去拿,就用小酒杯喝,」木香招手,把木朗喚回來,「這麼大年紀了,還用什麼碗哪,多吃菜要緊!」
她用公筷對老爺子夾了菜,同時,也不忘給赫連晟夾菜。
乾鍋熬煮出來的黃鱔肉,就是好吃,黃鱔肉質較嫩,卻吸收了香辣的調味料,味兒浸足足的。
老爺子吃了口黃鱔,肉質入口即化,軟的不可思議,令他大讚不已,「這黃鱔肉咋那麼嫩呢,一點腥味都沒有,還很鮮呢!」
木朗也吃一塊,「沒有小刺,只有一根大刺,」他吐出一根細長的骨頭。
彩雲伸頭看了看泛著滾泡的鍋,沒敢下筷子,「這個看上去有點嚇人呢,真的可以吃嗎?」
木香笑著給她夾了塊全肉的,「這個東西叫黃鱔,也叫鱔魚,說起來跟要泥鰍,鲶魚都差不多,就是長的不像魚而已,到了春天,它們都得從洞裡鑽出來,到時,只要頭一天晚上,在池塘邊放幾個竹子做的筒子,再下幾個餌料,它便自己鑽進去,等到第二天一早,再去把籠子收回來,這黃鱔便可以抓到了,尤其是油菜收割完,田裡上水時,格外的多。」
老太爺聽她描繪的耕作景像,嚮往極了,「這樣好玩呢,那今年春收時,你得教老夫捉黃鱔,聽著就怪有意思的!」
木香眼珠子轉了轉,「明日我們去老宅,後天我得去莊上轉轉,您老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赫連晟握筷子的手,頓時頓。
木香在桌子底下,偷偷掐了把他的大腿。關鍵時刻可不能掉鏈子,她並不指望赫連晟說話,最好是不說話,沉默就沉默吧!
想必他心裡也不好受,否則這手怎能那麼涼呢!
赫連明德很明顯的怔愣住了,在看見赫連晟並未說放時,呵呵笑著點頭。
木朗拉著她他的衣袖,「爺爺,你跟我們一起去吧,莊子裡可好玩了,等我們回老家時,您也跟我們一起去,我家屋後頭有條河,裡面大魚可多著呢,門前還有座山,山上的獵物也多,還有還有,天氣暖了,咱們就用我姐做的扒蝦網,去小溝里扒魚蝦,那一扒網下去,再提上來的時候,裡面跳的,扭的,還有鑽的,可好玩了。」
彩雲也興奮的插話道:「回去了,我們還要養小雞仔,大姐說,還有養小豬,我家屋後的池塘,能養菱角跟蓮藕,到時,咱們再買一條小船,就在池塘里採蓮藕了!」
木朗驚訝的從凳子上跳起來,「船?是要買小船嗎?那我可不可以學划船哪!」
木香微笑道:「這得問他,我可不曉得從哪能買到船。」
她將話頭對上赫連晟,逼著他說話。
「等你們回去時,船便會運到,只要小船嗎?」赫連晟不看別人,只看木香。
「自然是小船,大船也沒法在池塘里活動哪,若是照這樣講,咱們今年怕是不能長留京城了,要不年底再搬過來吧,夫君覺得如何?」
她實在是捨不得那一方開墾出的田地,一年之後,到了年底,什麼也不用帶走,作坊可以交給大梅他們打理,家裡的舊屋,菜園,以及魚塘,都可以一直保留著。
若是在京城裡住的煩了,隨時都可以搬回去住上一陣子,豈不是很好嗎?
至於鎮上的店鋪,那就簡單了。王喜、林長栓、孫良才、他們都可以接管,作為一處分店,亦是大本營。
赫連晟在桌下握住她的手,「那我便在邊關跟玉河村之間跑,沒什麼區別!」
對他來說,真沒什麼區別。朝中之事,即便他不在,局勢也不會出現任何變化,除非有人坐不住了。
赫連明德張嘴想說話,最終還是咽了回去,貌似不能太激進。
木香回握住赫連晟的手,對上他的眼,在他眸底深處,又看見了些別的東西。
飯桌上,因為了木朗跟彩雲的調劑,倒是熱鬧很多,沒有冷場的情形,一頓飯吃的熱熱鬧鬧。
若不是木香攔著,老太爺怕是要喝多了。
老宅的管家帶著人過來接老太爺,康伯招呼大傢伙一起去廚房吃口熱飯。
他們急著趕路,倒是真的沒顧得上吃飯。
以往,老太爺一個人出去溜達,天沒黑就回來了。今天,等了許久,也沒見著人。
還好有人來通知,可這通知的內容,把老宅的人都嚇了一跳。
啞婆端了碗筷送到偏廳里,給他們倆單獨盛了些菜,至於其他人,都在廚房吃了。
康伯給老杜滿上酒,「咱老哥倆,有些日子沒見了,這一回瞧著你,覺著老了很多喲!」
老杜的確看上去比康伯老上許多,不是說頭白的有多厲害,主要臉上的皺紋,跟老樹皮似的,寫滿了滄桑歲月。
「唉,能不老嗎?有幾個老了,能像咱家老太爺這般雄壯的,少了哦!」
老杜當年也跟著老太爺一起上過疆場,殺過敵,立過攻,也受過傷,聽他呼氣的時候,跟舊風箱呼啦呼啦似的,就知道了。
康伯了碰了個響,一飲而盡,辛辣的酒順著喉嚨滾下,他吧嗒了下嘴,抹掉嘴邊的酒珠子,才嘆息著道:「我還以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他們爺孫倆坐在一起吃飯了呢,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的確想不到,這回我有臉下地底下,見老夫人了,」老杜苦澀的笑笑。
康伯深思著搖搖頭,「過往的事不提了,只要往後能慢慢的好,也就是了,那些事,少爺若不想主動跟夫人說,咱們誰都別提,明兒夫人肯定要去老宅,長老們都來吧?」
老杜吃了口菜,臉上的皺紋扭動了下,「他們四個都在老宅候著呢,說是非得等著,瞧瞧這位新夫人有啥能耐,譜子擺的如此之大,個個氣的頭頂都快冒煙了!」
聽他這麼一說,康伯更擔心了,「照你說的,夫人明日去,豈不是要受氣了?哎呀,這可如何是好,長老們若是不同意,夫人只要做不了主母的位子。」
「那是,做得了襄王妃,可不一定能做得了赫連一族的主母,少爺是族長,若是夫人不能服眾,日後的麻煩肯定還多著呢,」老杜吃著菜,越吃越香,筷子都停不下來,「噯,這是什麼東西?我咋沒見過,像泥鰍。」
康伯哪有心思給他介紹菜,嘲諷一笑,道:「那幾個老東西,算盤打的都精著呢,都惦記著自家院裡的孫女,想嫁我家殿下,結了親事,他們各家的地位,就能更穩固了唄!」
這四位長老,都是赫連家遠房的親戚,若是真論起輩份,八竿子也打不著。
可是呢,族裡大事,總得商量著,不能任誰武斷決策。
老杜光顧著吃菜了,也沒注意康伯說的啥,就是沒聽到康伯回他的問題,便又問了,「我問你呢,這東西叫個啥,口感咋這麼好呢!」
「這個啊,這是傍晚的時候,老太爺跟夫人一起抓的,叫黃鱔,又叫鱔魚,肉很嫩的,夫人親手燒的,你在老宅肯定吃不到吧,」康伯說的頗為得意,他們家夫人手藝,哪裡也沒法比。
老杜看得意的那樣,便渾身不自在,加之,又喝了幾杯酒,說話也放開了,「哪有夫人親處下廚的,她都下廚了,那你們幹啥?這豈不是亂套了嗎?」
陳媽在門口,一直就聽著他倆說話,當聽到此處時,忍不住走了進來,「夫人做飯咋不行了,你們是沒瞧見老爺子今兒高興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老杜,我可告訴你,明兒去了老宅,可不許給夫人下絆,也不許嫌棄夫人做飯,老太爺都不在意,你在意個啥!」
她講話聲大,引來柱子跟小五,還有吃過飯的吳青。
「我覺得夫人很好啊,不端架子,對我們也好,府里吃的飯菜,都是一樣的,還給我們紅包,還要做新衣服呢!」柱子實話實說,本來就是實話。
小五拿著空碗,靠著門邊,很贊同柱子的話,「今天早上,我跟太子的小雜役遇見,瞧見他一身的傷,臉上都被抓好幾道印子,一問才知道,那日舒良娣病好了以後,就天天粘著太子,弄的太子妃很不高興,就時常拿府里下人們出氣,他還算好的,有幾個婢女,身上被繡花針扎的,沒一塊好肉。」
「哎喲喲,怎麼會這樣,太子妃那人看上去,也不像心狠心毒的人,這咋還用上私刑了,即便犯了錯,也不該下手如此的重,」陳媽唏噓不已,搓了搓胳膊。
小五直搖頭,「您覺著太子妃那人不像,那您可就看錯人了,我一看她的眼睛,簡直跟看毒蛇似的,太可怕了,我還聽說,太子府里有個妾懷上皇子了,這回可鬧大了。」
「皇子?咋不是太子妃懷上的,這回可不光鬧大,這回太子妃的麻煩大了,」陳媽嘖嘖嘆惜,忽然又感嘆道:「還是咱們府里好,清靜又不鬧矛盾,等夫人生下小娃,不管男娃女娃,都一樣的寵,一個不成,再生幾個,我瞧著夫人幹練麻利的樣,肯定是很能生的。」
康伯呵呵笑道:「對,你說的對,還是咱們府里好,不爭不搶不鬧,咱家主子英明哪!來,老夥計,我陪你喝酒,就是別喝多了,悠著點啊!」
老杜也笑,「那是自然,咱要是喝醉了,老太爺就該回不去了,唉,他老人家平時也怪孤單的。」
何安去廚房擱碗,準備去前面合伺候著的,見他們都圍在偏廳,好奇的伸頭過來瞧,「你們在幹嘛呢?殿下說,待會要帶夫人去看花燈,柱子,小青子,你倆準備著,等吃過飯,跟主子一起去。」
陳媽笑道:「主子真知道疼人哪,知道帶夫人出去賞燈,少有的好男人哪!」
康伯喝完杯里的酒,讓柱子過來把酒杯都收走,「主子要出去,咱們可不能喝了,老杜啊,等十五那天,咱老哥倆再好好喝,不醉不歸。」
「自是不能再喝了,陳媽,給我盛碗飯,吃完了好去伺候老主子,」老杜喝的臉有些紅,不過他酒量可以,就是一喝酒就好臉紅,看上去就跟喝多了似的。
吃過飯,等他們幾人趕前廳之時,老太爺正在院裡賞梅花,這幾盆梅花很對他的胃口,琢磨著要不要找木香要兩盆回去呢。
老杜走過來,「老主子,咱們回宅子吧,天色不早了。」
「好好,這就回,那個……你去問問木香丫頭,明兒去不去老宅拜祖先!」
老杜依言去問話了,片刻之後,木香跟著他一併走了出來。
「不是都說好了,明兒一準去嗎?您老莫不是記性差,記不住吧,」木香剛洗了手,正把捲起的袖子放下,挑眉看了老頭子一眼,又怎會不知道,老人家不過是找個藉口,想讓她出來送送而已。
赫連明德笑臉一收,負著手,怒氣沖沖的道:「誰說我記性差,老夫不過再跟你確定一下,耽誤老夫的時間,起先我都跟皇上約好了,既然你們要去,那便推了吧!」
大氣的一揮手,這回連老杜都忍不住要笑了。
哪裡有約皇上啊,您老人家最煩皇宮裡的繁瑣禮節,避之唯恐不及,哪會跟皇上約好。
木香也不拆穿他,順著他的話,「知道您老人家日理萬機,接見一次不容易,明兒我們一早便去,時候不早了,讓老杜陪您回去吧,年紀一大把了,晚上別總往外跑!」
「哼,老夫正要回去呢,不用你攆,老杜啊,老夫的馬呢,你牽來沒有,」老爺子邊往外走,邊抱怨。背影有些佝僂,不服老都不行。
老杜跟著他身邊哄著,「您喝了酒,不能騎馬,老奴給您事字轎子來,轎夫們都在府里用過飯了,等著抬您回去呢!」
「坐什麼轎子,老夫再喝一壇,照樣能騎馬,快點把馬牽來,又不是七老八十,想當年,老夫征戰沙場,臘月裡頭,二斤的火烈酒,一口氣喝完,都不帶皺眉的,再拔刀揮向敵軍,還是一樣連戰連捷,捷報頻傳,有什麼關係!」
「呃……老主子,今兒太晚了,明日再騎馬如何?」
赫連明德煩躁的直擺手,「什麼叫明日再騎,老夫堅決不坐轎子,就要現在騎馬,你快去牽匹馬來。」
老杜快急哭了,「不能牽馬,真的不能啊,您忘了去年摔下馬的事兒了嗎?老主子,咱不服老不行的。」
老杜沒法子,回頭朝木香求救。
木香本來是要說話的,可是餘光瞄到赫連晟走過來了,便扯了下赫連晟的衣襟,朝他投去一個深情的眼神。
赫連晟抿了抿唇,無奈之下,只得衝著老爺子的背影,道:「一把年紀,還充英雄,可笑!」
雖不是什麼好言好語,卻讓赫連老太爺紅了眼眶,馬上對老杜笑呵呵的招呼老杜坐轎子去了。
赫連晟側目,見木香的歡快,乘著庭院無人注意,忽然攬上她的腰,一記狠狠的吻,印在她的唇上,輾轉揉虐,直到那唇兒,被吻紅的似櫻桃,才擺休。
「鬼精靈,喜歡看為夫的笑話,是嗎?看為夫今晚如何懲罰你,」某人壞笑,眼裡的曖昧之色,藏也藏不住。
這眼神又讓木香想起了,昨夜的瘋狂,以及某人永遠餵不飽的胃口,當即臉紅了。
「今晚我去跟彩雲睡,你一個要睡去吧!」撂下這話,她便跑走了,「彩雲,木朗,快出來走了,去看花燈!」
「哦,看花燈!」
兩人一陣風似的跑到庭院,何安跟柱子也過來了,吳青緊隨其後。
一行人,出了府,便往鬧市去了。
夜晚逛街,感覺還真的不一樣。
內京城中央有個小湖泊,也不能算湖泊,頂多就是比池塘大些,水是活的,從城外流進來,經過內城,再流向城外。
因為是活水,所以京城裡的好些人,都在湖邊洗衣服,為此湖邊搭建了不少的石板跳子,還有幾處供遊子觀賞的涼亭。
冬季湖裡也沒有荷花可看,但是今晚不少人都在湖邊放河花燈,小小的一盞花燈,寄託了相思、情意、祝福。
幾人一到河邊,彩雲就嚷嚷著,要買荷花燈,湖邊的小攤上就有賣的。樣式很多,顏色也好看,粉粉的顏色,模仿著荷花盛開時的形狀跟色彩,漂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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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有的小妞說輕煙為什麼只一章,輕煙一章3o點,很穩定啊,難道要把一章分幾章嗎?一章十幾點,這就好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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