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姐們都是認真學習過琴棋書畫的,只是此時聽了韓度月說出的上聯,整個閣樓卻瞬間變得一片安靜,沒有一個人再開口說話。
一來這對子確實需要好好思量一下,才能對出既工整、又符合意境的下聯;二來,先說出答案的未必便是最好的,這個道理她們都明白,所以她們也是想先聽聽旁人的答案,再考慮怎麼完善自己的答案。
只是韓度月接下來的舉動卻直接讓她們的第二個想法泡湯了,韓度月見完全沒人開口,像是想到了什麼,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道:「我差點兒忘了,既然是這麼多位小姐一起對對子,若是一個個來說未免太麻煩了,不若請大家直接把想到的下聯寫在紙上,再寫上名字放到一起,到時候大家再慢慢看,怎麼樣?」
對於韓度月的提議,趙雨欣自然是第一個點頭贊同的,不過她的話是這樣的:「這個主意不錯,不過我就不用了,因為我根本不可能想出這副對聯的下聯。」
韓度月聽得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這樣的舉動確實很符合趙雨欣的性子,倒是沒什麼奇怪的。
很快便有下人將紙筆送了上來,每位小姐都領到了一份,沒人像趙雨欣似的直接放棄。
畢竟不是誰都能做到這麼坦率的,而且就算她們此刻確實有些毫無頭緒,但說不定待會兒便能想出一個絕妙的下聯了呢?
當然最要緊的,這對子可是從一個農家女的口中說出來的,就算這不是她想出來的,但眾人也完全不想丟這個臉。
抱著這樣的想法,諸位小姐紛紛苦思冥想起來,只有韓度月和趙雨欣閒來無事坐在一旁,一邊吃點心,一邊閒聊。
「小月,這對子你是從哪裡聽來的呀?我雖然不懂這些,但也覺得這上聯頗具意境呢。」趙雨欣小聲地詢問韓度月,但這聲音放在一片寂靜的閣樓里,便足以傳到其中每個人的耳中了,也不知趙雨欣是不是故意的。
韓度月帶著無奈的笑容看了趙雨欣一眼,也用大家都能聽到的聲音道:「其實這對聯是我父親想出來的,我拿過來不過是借用一下罷了。」
聽到韓度月這樣說,眾人頓時都豎起了耳朵,目光也頻頻看向這邊,她們都知道韓度月是個再尋常不過的農家女,因此她的家人應該也是農戶吧?怎麼聽她說的,好像她父親還是個讀書人似的?
「那看來伯父定然是個學識淵博之人呀。」趙雨欣配合地回應。
韓度月微微一笑,語氣淡然得很:「我父親是不是學識淵博之人,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他曾經做過太子少傅。」
「太子少傅?你父親竟然如此厲害呀!」趙雨欣動作誇張地伸手捂住嘴,聲音也跟著拔高了不少。
韓度月繼續淡然地笑,只是其中卻透著少許自豪:「這也是曾經的事情了,現在我父親不過是一個小小村落的里正罷了,平日裡就算讀書,也只是閒來無事的消遣罷了。」
本來韓度月沒想到會有人懷疑這對子的來歷,所以也沒想好該怎麼說,不過既然已經被人質疑了,那她最好是說出個所以然來,不然很難讓人信服。
韓度月生在農村,周圍的多是農村人,讀書的本就少,更別提是對對子這種事了,所以她思來想去也只想到了李昊一個合適的人選,便偷偷借了下對方的名頭。
「可伯父曾經做過太子少傅這也是事實啊,可不是誰都能如此厲害的,」趙雨欣稍微反駁了一句,便把話題引回了正題上,「怪不得你說的這對子竟然如此精妙,原來是伯父這樣的大才人想出來的啊。」
這樣說便能說得通了,為什麼一個完全不會對對子的人會給出這樣的上聯來,畢竟是太子少傅,沒人覺得韓度月會在這樣的事情上騙人。
林香聽了這番話,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她本以為韓度月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尋常農家女,卻沒料到她竟然有一個做過太子少傅的父親。
曾經的太子少傅,那就是現在聖上以前的老師,這身份說大不大,但說小也絕對不小,這世道最是講究尊師重道,可以加在韓度月身上的這層關係,確實讓她有些忌憚。
此刻她甚至已經隱隱有些後悔自己針對韓度月的行為了,不過事已至此,再怎麼後悔也已經晚了,此時她只能儘量安慰自己,那所謂的太子少傅不過是個虛名,根本不可能給自己造成什麼威脅。
「是呀,我也是之前聽你說起要對對子,這才一時興起把我從父親那裡看來的對子拿了出來,誰知卻還糟了人家的懷疑,」韓度月故意往林香那裡瞥了一眼,等看到對方臉色更難看了,又輕笑一聲結束了這個話題,「雨欣,咱們還是別說話了,這樣會打擾到諸位小姐的。」
趙雨欣不甚在意地撇撇嘴,不過也沒繼續說下去,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她才懶得在這些人面前多說話呢。
諸位小姐這才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回到對對子上,一想到這對子是一位曾做過太子少傅的人寫出來的,她們的勁頭頓時更足了。
若是能對出那位曾太子少傅所寫對子的下聯,甚至比原下聯還要好,這名頭可是不小。
直到時間到了,諸位小姐才把自己的紙交了上來,與方才那副輕視的態度完全不同,這次她們的態度可要積極多了:「韓姑娘方才所出的上聯著實精妙,還請多多賜教。」
看著面前一小摞的紙張,韓度月微微一笑,可是一張張看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些小姐們還是有些水平的,至少大部分的人都對出了下聯,雖然有些可能不夠工整,也缺乏些意境。
這其中就有幾個對得不錯的,例如「茵茵綠草綠茵茵」,還有「年年有餘餘年年」都很不錯,韓度月毫不吝嗇地指出這一點:「各位小姐果然多才多藝,實在叫人佩服。」
「不知令尊所寫的下聯是什麼?」有人直接問出了口。
韓度月也直接答道:「我記得應該是,重重綠樹綠重重。」
「果然不愧是曾經做過太子少傅的才子,這下聯果然比我想出來的要好許多。」雖然之前這些小姐們大多都瞧不起韓度月,但這其中自然也有一些是真的對對對子感興趣的人,所以聽了韓度月的話,立刻便有人發出贊同。
隨即有人附和道:「確實如此,我本以為自己所對的下聯已經很工整了,但對比韓姑娘所說的下聯,果然還是有所欠缺。」
這人正是給出「茵茵綠草綠茵茵」下聯的那位小姐。
韓度月認出她來,真情實意地道:「你對的下聯已經很精妙了。」
「但卻仍然比不上令尊的下聯啊。」那姑娘搖了搖頭,眼中只有佩服和對自己不足的深思,已完全不見方才流露出的對韓度月的不屑。
韓度月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又將那些紙張翻了一遍,然後輕「咦」了一聲,問道:「難道是我看差了嗎?我怎麼好像沒有看到林小姐的下聯呢?」
被韓度月直接點名,眾人的目光頓時一齊看向了林香,從剛剛開始臉色便很難看的林香此時在眾人的注視下,臉色簡直精彩極了。
看著韓度月那副自得卻又故作無辜的嘴臉,林香真是恨不得伸手將這人的臉給撕爛,但也只能想想罷了。
而且有這麼多人看著,林香還不能直接無視韓度月的話,不得不鐵青著臉,儘量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意:「我實在想不出下聯來,便沒有寫。」
其實她不是沒想出下聯,只是她想出的下聯太過拙劣,既不工整,也毫無意境,她若是真寫出來了,定然會被韓度月嘲笑,故而才沒寫。
只是沒想到她都這樣了,韓度月竟然還是不肯放過她,甚至還當眾羞辱她。
「哦,原來林小姐沒想出下聯來啊,」韓度月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卻沒有就此放過她,「林小姐也真是的,我這次本就是想向你討教,結果你卻什麼都沒寫,也什麼都不說,我還以為林小姐是因為厭惡我,所以才故意沒有對下聯呢。」
林香氣得咬牙切齒,此時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只能臉色難看地站在那裡。
韓度月對林香的臉色很滿意,臉色則是故意掛起一抹安慰的笑容:「不過沒關係,我還有好幾個對聯沒出呢,想必以林小姐的才學,定然能對出絕妙的下聯。」
這次不等林香表態,已經有人催促起來:「這第一副對聯雖說有人對出來,但都比不上令尊的下聯,便算是不分勝負了,還請韓姑娘直接出第二副對聯吧。」
趙雨欣是這裡的主人,韓度月聞言下意識地看向她,趙雨欣立刻表態:「反正我都對不出來,不分勝負正合我意,你便直接說吧。」
「也好,我要說的第二副對聯的上聯便是,樹已半尋休縱斧。」韓度月笑眯眯地道,說起來,這對子還是她上初中的時候,老師教過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