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兒坐了許久,直到外間的吵鬧聲平息了下來,她方才站起身子,打算出去看看。
「我說溫大娘,那凌遠峰雖說是個鐵匠,可又不比別人少個胳膊少條腿,你瞧他人高馬大的,全身是使不完的力氣,怎麼說也少不了你家寧兒一碗飯吃,你就甭操心了。」
溫寧兒倚在門框,看著自家娘親將媒婆送出去,而媒婆的話便清清楚楚的傳進了她的耳里。
「都是我家寧兒命苦,嫁個男人年紀大不說,還是個來路不明的打鐵匠,你讓我這心裡怎麼能好受....」溫母說著,便舉起衣袖拭淚。
「哎喲,溫大娘哎——」媒婆將尾音拖得老長,趕忙安慰道;「您可莫哭了,再過幾日可就是你家姑娘出閣的喜日子,你想想,那凌遠峰做事周全,該有的一樣也沒有落下,我老婆子敢打包票,你家閨女嫁過去也絕不會受委屈,還有,這年紀大的男人最是會疼愛自家的小娘子,你看西頭的喬大,可不是對他媳婦百依百順的?」
溫母聽得媒婆的一段話,卻也只是一聲長嘆,兩人又是說了幾句,媒婆便也就告辭了。溫母回過頭,便瞧見女兒正站那裡。正是隆冬時節,溫寧兒穿著一件對襟的碎花棉襖,下面是青色的裙子,衣裳雖然都是半新不舊的樣子,但她膚色白皙,容顏清麗,此時站在那裡,卻真真是個可人兒。
溫母瞧著女兒這樣好的模樣,卻偏偏命運多舛,本想著方家三公子與女兒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讓她每次想起,心裡都是酸澀的難受。
她上前,握住了溫寧兒的手,溫和而慈祥的言道;「外面冷,快點和娘回屋。」
溫寧兒輕輕嗯了一聲,挽住母親的胳膊對著母親微微一笑,露出一抹清純秀麗的笑靨。溫母瞧在眼裡,疼在心上,她什麼都沒有說,只在心裡又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這一日,凌遠峰自集市上買了一些糧食,十斤豬肉,又去酒鋪打了酒。明日便是他與溫寧兒成親的日子,這些東西自是要早早備下的,已做喜宴之用。
大約到了晚膳時分,雪花飄然而落,街頭的行人更是稀少,路邊的小販也是早早收攤,或三兩結伴去酒館喝酒暖身,或早早回家,過著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去了。
凌遠峰手中拎著酒肉與糧食,就一個人這樣的走著。
他面色沉穩,步履矯健,雖是天寒地凍的天氣,卻也只是穿了一件粗布衣裳,任由那些雪花不斷的落在身上,他似感覺不到冷一般,並無一絲畏寒的樣子。
雪越下越大,凌遠峰的腳步落在積雪上,留下一串十分清晰的足跡,細看下去,每個足跡間的間隔都是一模一樣,就像是人用尺子量出來似得,規矩齊整中又顯得甚是有力。
他的身影越走越遠,而他身後的足印要不了多久,便也會被漫天的雪花一個個的淹沒下去,再無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