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一歸家,就將籃子丟到一邊,大喊著:「爹,爹!」
張氏正在灶房裡造飯,聽著這喊聲從屋裡探出個頭:「你奶才剛躺下呢,她老人家晚上沒覺,就這時候能躺個把時辰,你別把她給鬧醒了。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姜桃衝進屋抓住她的手:「娘,我曉得小叔在哪兒了,咱們要不快著點,他就得被送到渝州去了?」
張氏不明所以:「什麼渝州?他不是在外頭要飯麼?」
姜桃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余氏醒了正巧聽見這席話,披著衣衫站在門前:「你叔出啥事了?」
姜桃無意隱瞞,說實話她現在也只能推算個大概,要從他們的說話中找出其他的蛛絲馬跡還是得靠大人們。
老婦人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們順道拐回來姜家村的人正巧是姜桃小叔。
張氏將灶上的火熄了,又去尋了去看田的姜強,一家人坐在屋裡,將院門和屋門都關得嚴嚴實實。
防著孩子在外頭說漏了嘴,姜桃叫小能和小虎兩個娃去後屋小樹林跟福來玩。
如此,張氏、余氏和姜強三人鄭重的看著姜桃,聽她把那些話從頭到尾說了一道。
「那人雖然我就瞧了一眼,要是大叔沒說錯,我敢打包票就是那絡腮鬍子!」姜桃篤定道,「他們說後天就把拐來的人送到渝州,這兩天就先給他們餵點藥。」
「爹娘,奶……」姜桃看著神情沉重的三人,「他們就是人販子!」
余氏晃了一晃,頓時有些坐不穩,張氏和姜強兩人相視一眼:「也難怪……」
姜桃扶了一把余氏,替她擰把冷帕子敷在後頸上醒醒神。
「咱們村三大富戶,鈿頭老爺家裡百畝良田又是在大老爺面前當差的,所以不愁吃穿。里正老爺更不用說,他家三代積蓄,家底豐厚,就是這黃老爺……」姜強搖搖頭,「咱們不曉得他們是靠什麼營生的,這麼些年不見他們置辦田地,也不跟村里人來往,咱們連他家幾口人都不清楚。」
張氏點點頭:「早有人聽見過他家院裡傳出些孩子的哭聲,問起來,他們家的下人又只說是新買來的小丫鬟不聽話。咱們村大多都是泥腿把子,不曉得大戶人家的排場,只當他們家是經常要買人來伺候的。」
余氏闔著眼:「貴兒要是被送到了渝州,山高路遠,只怕是再也回不來了。」
姜強站起身:「咱們去救人!桃子既然已經聽見了,那就說阿貴還在黃家,多喊兩個人衝進去,總能把人給搶回來。」
張氏拽了拽姜強的衣衫:「當家的,那可是黃老爺……」
「怕他作甚?咱們把這事捅到里正面前,到時候再去報官,就是個大老爺也得進監牢,這可是賣人的黑勾當!」
余氏揉了揉額頭,反倒冷靜了下來:「聽桃子說村里幾戶都是曉得他們那事的?」
姜桃點點頭:「說是有幾戶都不跟他們來往了。可咱們村他們看得上的,前些年還有來往的就那麼幾家……」
余氏接著道:「里正老爺、鈿頭老爺,再算上你胖嬸一家。」
姜強跌坐在凳上:「里正老爺曉得此事也不管管?」
余氏嘆了口氣:「他們家年底就得跟縣太爺做親家了,再說,幹了這麼些年的『買賣』,又怎麼會沒幾個靠山?」
姜強等人皆是說不出話來,他們家跟黃家比起來就如同蚍蜉撼樹,螳臂當車,只要黃家動一動手指頭,有的是法子叫他們永遠閉嘴。
張氏被嚇得發抖,小聲哭著道:「算了,咱們別跟他們鬥了……再追下去,咱們遲早得出大事的。」
余氏沒吭聲,她也不願把一家子都搭進去。
到底是不能見著姜貴就此遭難,姜強咬咬牙:「娘,咱們去求求老爺,他興許有法子把阿貴給救回來。」
余氏搖搖頭:「咱們欠老爺的還算少麼?你又不是不曉得他家二小子對咱們家桃子那點心思。」
這話一出,震驚四座,張氏呆愣愣的看看姜桃又看看余氏,擦了一把掛在臉上的淚珠:「娘,啥心思啊?」
姜強也懵了:「這跟桃子有啥干係?我曉得不該因著桃子救過老爺一命就去要挾人家,但咱們這也是實在沒法子了啊。」
余氏正要解釋,姜桃抓著她的手搖搖頭,對他們道:「咱們去問問老爺的意思,咱們家家底薄弱,跟人家拼不起,救了人咱們也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娘,你記得千萬別跟村裡的叔叔嬸嬸說這事。」
張氏點點頭:「這事我哪敢往外說?」
姜桃對於余氏道:「奶,咱們找老爺問問,待摸清了情況,咱們再做打算。」
余氏無奈,一頭是兒子的性命,一頭是孫女的臉面,都後頭還是性命占了上風。
翌日,姜桃跟著余氏和姜強上了門。李敖這會兒在院裡,也省得碰上抹不開面。
李昌明將人請進屋,細細聽了他們的話。
老太爺坐在上首,吧嗒著旱菸沒吭聲,李昌明看了他一眼,請示道:「爹……」
老太爺放下煙杆:「這腌臢事出在咱們姜家村正是造了孽!」
說著,背著手就出了屋門。
李昌明頓了頓,衝著三位道:「不瞞你們說,這事咱們一家心裡頭早就有數,真是慚愧,我沒斗膽去報官揭了此事,到叫他們動到了你們頭上。」
姜桃三人面面相覷,余氏道:「您也有一家老小,怎麼能去趟這趟子渾水?都是那惡人太惡,咱們才遭了罪。」
李昌明低了頭解釋道:「他們做的這叫『私牙』的買賣,沒在官府造冊,所以見不得光。幾十年前鬧饑荒又鬧蝗災,人牙子遍地都是,也不分什麼『官牙』和『私牙』,直到這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聖上勵精圖治,這才禁了『私牙』,故此幹這行買賣的是越來越少了。」
見姜桃站著,李昌明問了聲:「桃子餓不餓,叫你嬸子給你端盤糕去?」
姜桃連忙搖頭:「不餓,明叔您說吧,『私牙』就是這般隨便買賣人口麼?」
王氏搶著道:「哪能啊?私牙也是得找家人正正經經簽賣身契子的,哪裡跟他們似得隨意在大街上拐人?」
李昌明點點頭:「聖上當年花了大功夫叫人錄戶籍,大戶人家裡的每一個下人都得登記在冊,生死都得上衙門跑一趟,然後衙門才上報戶籍司。咱們村裡的就是里正在幹這活,每生一個娃,無論男女,里正都有本冊子記著,因此不清不楚的人也少了許多。」
「但是,這也就徹徹底底斷了『私牙』的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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