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朦朧的燈光,喬小如此時也看清楚了。
這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很單薄很瘦,臉上烏七八糟,似乎還有青紫交加的傷痕,但也可看得出來,洗乾淨了的確是個眉清目秀的。
將這少年扶進屋躺下,肥姐叫夏花去煮薑湯,忙又叫家中一個老僕去請個大夫來。
傻夫君比劃著道:「我回來的路上看見他跌倒在路邊,他昏過去前看向我叫我救他,我就把他帶回來了!」
所以他也並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更不知道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肥姐聽得忍不住「撲哧」一笑,陸九缺還沒去睡覺,也在一旁亂竄著看熱鬧,不由拍手哈哈笑道:「姨夫你可真有意思!」
被肥姐沒好氣噴了幾句,攆去睡覺了。
喬小如卻知傻夫君的直覺不會錯的,他願意伸出援手相救的人,肯定不是壞人。
如果是盧懷銀那種,別說看向他叫他相救了,抱著他的腿磕頭他也會一腳踹開。
喬小如便笑道:「原來如此,我看他也挺可憐的,等他醒來再說吧。」
自己和傻夫君借住在肥姐家,本來就給人家添了麻煩,傻夫君卻又再帶了個麻煩回來,喬小如更覺不好意思。
況且,肥姐豈有不擔心不牽掛陸捕頭的?何必叫她再操心多事?
喬小如便向肥姐笑道:「姐你去休息吧,這裡有我和阿湛就好了!等會兒夏花煮好了薑湯,讓她也休息去吧!」
秋花已經去睡了,夏花也是沒說親事的姑娘,照顧一個少年可不太好,況且又是大晚上的。
而陸捕頭在信中交代了一些事情,肥姐需得靜靜的梳理清晰,明日還得去找那些捕快一一傳話交代安排下去。
想了想便向喬小如點頭笑道:「那成,那就辛苦你們倆啦!反正也不是外人,要用什麼東西你們自己動手!」
「好!」
很快薑湯煮好,夏花笑著送過來後,喬小如便讓她去休息了。
薑湯能入口時給少年灌了下去大半碗,又用溫水濕毛巾給他擦了擦臉,喬小如伸手在他鼻子口探了探,呼吸比之前更平穩順暢了。
喬小如看看他的臉,兩邊臉上都有青紫淤血傷痕,去也不掩清秀。眼睫毛長長的,鼻子很挺,臉色卻蒼白得過分,嘴唇也毫無血色。
抿著唇,秀氣的眉頭睡夢中也仿佛微微蹙起,惹人憐惜。
喬小如不由輕輕嘆息:「這小兄弟真是可憐!」
傻夫君看得有點嫉妒,忍不住道:「他一點也不可憐,我救了他!」
喬小如「嗤」的一笑,如何不知這傢伙老毛病又犯了?忙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柔聲笑道:「嗯,阿湛最好最好啦!」
傻夫君立刻笑呵呵的,往喬小如身旁蹭了蹭,瞟了少年一眼說道:「媳婦兒咱們去睡了吧,等他睡夠了明天就醒了。」
「大夫還要來呢,」喬小如笑道:「咱們再等等。」
很快大夫就來了,不是請的春輝堂的大夫,而是就近隨意請的一位。
大晚上的,誰樂意多走路?況且是給個陌生人看病。
這大夫來了,看起來眼神迷迷瞪瞪的,好像還沒有睡醒似的,把了把脈,看了看那少年身上臉上的傷,打著哈欠說「沒事!」,讓喬小如明天去買點兒治跌打損傷的藥酒藥膏就行了。
喬小如雖然覺得這大夫有點兒太不負責任,但既然他說這少年沒事,且看這少年的樣子,脈搏正常,呼吸也正常,也沒有發燒什麼的,料想這話不假,便付了五錢銀子的出診費,客氣送了那大夫走。
廳堂里,一套乾淨衣裳整整齊齊擺放著。
喬小如見了便笑道:「姐真是想的周全仔細,我還在想著要怎麼弄套乾淨衣裳給他換上呢,姐都準備好了!」
便從廚房灶台上打來溫水,讓傻夫君幫那少年稍稍擦拭一下身上,換上乾淨的衣裳。
傻夫君不太情願,並且有點後悔幹嘛把這個麻煩的傢伙帶回來的?給他擦拭身體?唔,如果是給媳婦兒擦身,他會很樂意。
雖然不願,他還是照做了。
喬小如想了想,去了廚房將火重新生起來,準備蒸一碗嫩嫩的雞蛋羹。
那少年既然如此狼狽模樣的出現,且瘦成了那個樣子,雙頰顴骨都高高的凸了起來,肯定沒過好日子,他一定需要吃一點東西。
雞蛋羹很快蒸好,喬小如將火熄滅用個盤子墊上碗,往那邊廂房去。
踏進去便看見傻夫君大刀金馬的坐在榻前凳子上,看著那少年,榻上那少年已經清醒,與傻夫君靜默相對,場面似乎有點滑稽好笑。
聽見動靜兩人不約而同轉頭,傻夫君眼睛一亮呵呵憨笑叫:「媳婦兒!」
那少年怔了怔,有些局促不安,忙掙扎欲坐起來。
「你醒了!快別亂動,慢點兒,」喬小如心下一松笑了起來,上前笑道:「有沒有感覺舒服了些?別擔心,你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可能是體力不支才暈倒的。」
少年有些羞赧,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淡淡的紅暈,身體也顯得有些僵硬。
「多謝、多謝你們……救了我!」少年開口,怯怯的看了看喬小如和傻夫君。
「不用客氣,你現在很安全了——」
喬小如溫和的笑著,誰知一句話還沒說完,少年突然一個顫抖臉色大變,目光中露出驚懼,急忙道:「這、這裡是哪裡?距離隨、隨雲縣——對,就是隨雲縣,距離隨雲縣多遠?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稟報官府!如果遲一點恐怕就要來不及了!你們送我去官府好不好?送我去官府!」
傻夫君眨了眨眼,覺得這人真是莫名其妙。
喬小如卻是心中一凜,眸光沉了沉,說道:「你——看見了那些倭寇?」
少年身體又是一僵,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瞪著喬小如,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道:「你、你怎麼,你怎麼知道?」
不知想起了什麼,少年眼中划過一抹恐懼,身體微微發抖,雙手抱著身體蜷縮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