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明安堂。
「厲大夫,軒弟的身體可有起色?」
陸羿深邃的眸子停留在對面的小老頭身上。
小老頭一手把脈,一手摸著自己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鬍鬚,眉頭慢慢地皺起來,神情頗為凝重。
陸軒垂著眸子不說話,抿著的唇代表著他的心情低落,對這樣的結果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殘破的身子留著何用?只會給大哥帶去麻煩。
「最近你們遇見什麼好事了?」厲大夫鬆開手。「這才多久,身體竟恢復得這樣好。」
兄弟倆驚訝地看著面前的小老頭。
他們在明安堂看了三年的診了,砸了不少銀子進去,從來沒有聽小老頭說過這樣讓他們充滿希望的話。
每次小老頭都是那副『活一天算一天』的神情,雖然沒說,但是大家都看得出來陸軒的身體是沒有起色的。別說起色,只要不惡化便好了。
「沒有。」陸軒道:「除了大夫開的藥,我沒有吃過別的。」
「我瞧著你們氣色都不錯,最近吃食是不是有些改善?」厲大夫看著兩人。
「這跟病情有關嗎?」陸羿問。
「當然有關。」厲大夫說道:「食補也是補,還是溫補,不會對身體有損傷。俗話說是藥三分毒,藥再好,對身體也是有損傷的。食材就不一樣了。那是我們每天進嘴的東西,要是使用得當,比吃藥的效果還好。」
「我們家裡發生了一些事情,的確是比以前的日子更好過些。」陸羿的腦海里浮現慕思雨與陸芷雲相處的畫面,眼裡閃過柔色。
「那就好。這對陸軒的病情是有好處的。家庭環境直接影響病人的心情,而病人的心情也會影響到他的身體。要不然世間不會有那麼多抑鬱而死的人。」
「那軒弟的身體……」
「有些好轉,照這樣下去就算不能長命百歲,與普通人一樣活到花甲之年不算難事。」
陸軒露出放鬆的笑容。他看向陸羿,兄弟倆相視而笑。在這一刻,陸軒眉宇間的陰鷙消散了,就像烏雲之後射進來一道陽光,整個人明朗許多。
「陸軒。」
走出明安堂,有人叫著陸軒的名字。
兄弟倆轉身看過來,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青年。
「真的是你啊!陸軒。」那人走過來,驚訝地看著陸軒。「好久沒見,你還真是一點兒沒變。對了,娟兒,你看我遇見了誰?」
從青年的身後走出來一個少女,少女長得清秀,在看見陸軒的時候低下頭,不敢面對他。
陸軒見到這兩人,臉色黑沉,眼裡滿是不耐煩。
陸家村今日有喜宴,與姚氏家關係不錯的都去幫忙了,整個院子裡擠滿了人,熱鬧得很。
慕思雨作為今日的『御用』大廚,成為了全場最忙的人。她指揮著村裡的婦人打下手,整個廚房區域放滿了各種食材和碗具,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了。
「童嬸,我剛才看見蔣大娘了,你可得小心些,別單獨撞見她了。」陳大嫂一邊洗碗一邊提醒道。
「我就在雨丫頭身邊,哪裡也不去。」童氏打了個顫。
蔣氏這麼多年的折磨早就在她的心裡留下陰影,聽說蔣氏就在不遠處,她的身體都變僵硬了。
「你頭上的珠花真好看。」
「衣裙也好看。」
「頭髮怎麼梳的?誰給你梳的?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種髮型。」
陸芷雲被村裡的幾個同齡的小姑娘圍著,嬌嬌柔柔的不好意思說話,好像稍微大聲點就能把她嚇著似的。瞧幾個小姑娘滿臉的曬斑,再看她吹彈可破的皮膚,就像是一堆土豆里混了個不同品種的西紅柿。
陸少羽想過去給陸芷雲解圍,被旁邊的黑個子拉住了。那黑個子和陸少羽同年同月同日生,不過比他高了半個頭。
「他們女孩玩,你去幹嘛?我妹在那裡呢,沒人欺負你妹。」
陸少羽看了一眼黑個子的手。
黑個子不僅臉上黑,那手也很黑,傻呼呼的,不過還挺可愛。
「新娘子來了。」有人大喊。「新娘子接過來了。」
鄉下迎親沒有那麼多規矩,借個牛車把新娘子接過來拜堂行禮就算是舉行了儀式。
新娘子戴著一朵紅色的花,穿了一身不是很合身的喜服,臉上塗抹著脂粉,長得倒是挺俏麗的。
「親家,隨便坐,千萬不要客氣。」姚氏和大柱爹迎過去。
送親的是新娘子的爹娘和哥哥,哥哥強壯高大,爹娘瞧著都是老實人。
三五成群的村民們坐在一起吃著瓜子說著八卦,不時有婦人管教小孩的聲音,男人們說著今年的莊稼如何,兒女的親事怎麼辦,難得的其樂融融。
「呸!」蔣氏看著人群中的慕思雨。「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居然還好意思來給別人掌勺,真是不要臉。」
旁邊的鐘氏扯了扯蔣氏的衣袖:「蔣大嫂,村長看著的,別鬧。今天是大柱的喜宴,村長提醒過,誰在今天鬧的話,他就把他趕出村子。」
蔣氏不甘,卻也知道村長特意提醒過,這個時候鬧事肯定要被罰。
「大柱,新娘子很漂亮哦!」與陸大柱關係不錯的兄弟推了推他的肩膀。「臭小子,有福氣啊!」
「新娘子可是張家村的一支花,不知道多少人上門提親。她誰都沒有答應,就答應了你,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打動了人家?說來聽聽。」
「就是,說來聽聽……」
幾個人起鬨,弄得老實的陸大柱不好意思起來。他抓了抓頭髮,羞得不行:「胡說什麼?沒有的事。」
「表妹……表妹……你給我出來。」從外面傳來一個男人中氣十足的聲音。「表妹,張莫蘭……你不能嫁給別人……你給我出來。」
原本喧鬧的院子頓時變得寂靜起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臉的蒙圈。
原本正在房間裡坐著的新娘子聽見外面的聲音,咻的一下站起來。
此時說話的人見院門沒關,直接闖了進來。
新娘子的家人聽見聲音趕過來,堵住了那青年的身影:「大軍,今天是你表妹的大喜之日,你別鬧了好嗎?算姑姑求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