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白聞著藥湯的濃鬱氣味,眉心緊蹙,「我都好了,為什麼還要吃藥?而且,這藥湯聞著就像是楊凌的藥,你不會是拿他的藥給我吃吧?」她倒是真沒想過自己還需要吃藥,雖然身體還是覺得有氣無力的,但她真沒覺得到吃藥的份兒上。一筆閣 www.yibige.com
董朗被她拆穿,頓生羞惱,臉紅跳腳道:「你那是好了嗎?瞧瞧你弱得跟個……」「雞崽兒」一詞呼之欲出,腦子滴溜溜打個轉,生生咬住舌頭,才沒有說出來,「咳咳,那個,你還是趕緊喝了吧,畢竟要照顧主上。」
他心裡也是有些愧意的,雖說曲小白的身體不至於有什麼大礙,但如果不及時調養,勢必要落下病根兒的,而他因為瞧不上她這個人,便要害她一輩子不得一副好身體,實在有違醫德。所以,口氣也就軟了幾分。
「那你拿他的藥給我喝有用嗎?」曲小白忍不住翻白眼,這小傢伙同她這點兒梁子,說不好聽點兒,就是小孩子活尿泥的點子事兒,他還真記心上了!
董朗惱羞:「你這小丫頭,怎麼不識好人心呢?你和主上的病理是差不多的,喝他的藥也沒有什麼不可以,只不過藥量酌減就行了,我會害你不成嗎?真是小肚雞腸的丫頭!」
曲小白:「……」就算他是好心吧,可這小肚雞腸一詞,是不是用在他身上比較貼切啊?
辛青君乾咳一聲:「董朗,休得無禮!」雖然話說得比較刻板,但語氣其實沒有那麼嚴厲。
雖說曲小白身份要高高在上,但她和董朗實在都還算個孩子,董朗嘛,尚有些叛逆,他們之間那點矛盾,若是強行介入,怕是會適得其反,倒不如順其自然,所以,他也就沒有強加干涉。
且他瞧著,曲小白對於尊卑等級之分,是有些厭惡的。
說起來也是個怪人。
董朗既然能送藥來,說明他對曲小白的印象,已經有所改觀,所以,辛青君喝斥他,他也就低了低頭,沒有反抗。
一個大小伙子,把頭低得跟鴕鳥似的,瞧著竟有幾分可愛,曲小白抿嘴一笑,接了藥碗,捏著鼻子,一咕咚就把藥給喝了。
董朗:「……」這藥其實很苦的,這女人都不怕嗎?
曲小白其實是最怕苦的。一碗藥下肚,胃裡忽然就一陣翻騰,感覺就要吐出來,她急忙捂住嘴巴,朝門外跑,董朗一把扯住她衣袖,「哪裡跑?」
曲小白被他扥住,一步也不能動,但實在憋不住噁心了,張嘴就要吐,董朗忽然往她嘴裡塞了個什麼東西,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在口腔蔓延開來,將草藥湯的苦味都壓了下去,感覺沒那麼噁心了,也就不那麼想吐了,曲小白忍了忍,緊閉著嘴巴,等藥氣全被酸甜的味道壓下去,才敢舒一口氣。
「你給我吃了什麼?」
「不就是蜜餞嗎?你不會連蜜餞都沒吃過吧?」
董朗不以為然地道。
「也不是沒吃過,就是我吃過的蜜餞都甜得發膩,不及這個酸酸甜甜的,好味道。」
「這是我自己用梅子加了各種草藥料子醃製的,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味道自然也是與眾不同的。」董朗臉上浮出孩子般的驕傲。
這小孩伢子實在是單純得有點可愛。
「既然是自己醃製的,那就方便了,回頭幫我送一些過來吧。」曲小白也不客氣,拿董朗直接當成了「予取予求」的自己人。
董朗再一次目瞪口呆。這小丫頭一次次刷新他三觀啊,怎麼要人的東西能要得這麼理所當然呢?
曲小白一挑眉:「怎麼?自己醃製的東西還這麼摳門兒啊?」
「小爺才不是摳門兒!只是……」
辛青君急忙打斷他:「橫豎主母以後還要服藥,小董,你就多拿一些過來吧。」
董朗就是個尚屬叛逆期的半大孩子,凡事愛扭著來,實際並不是真的有惡意,看曲小白雖然眉眼帶著笑意,但眼圈仍是紅紅的,眼睛中的倦意也是揮之不去,想到她也是才從死亡線上掙扎過來,心裡那點彆扭不由就淡了許多,扁著嘴道:「知道了。明天送藥的時候就給你一起帶過來,你這身體也是需要休息,早早洗漱了睡吧。」他看了一眼床上的楊凌,一聲輕嘆,不甚溫和地道:「主上今晚應該不會醒過來的。但也不至於有別的事,你安心睡。」
董彆扭說完,臉脹得通紅,拔腳就走。
曲小白搖頭輕笑,沖辛青君道:「既然小董都說沒事了,那你也早點去休息吧,咱們都在這裡盯著,也無濟於事,反倒是把身體都累垮了。」
「今天你粒米未進,要不要我幫你再盛碗粥?」
曲小白搖搖頭:「不用了,我吃不下。」
辛青君也沒有再勉強她,看了看楊凌,見他沒什麼異樣,才出了門。
曲小白這廂鬆了口氣。董朗說沒有事,她略微放了心,但看見楊凌毫無生機地躺在床上,她心裡如何能好受?
忍了心裡的絞痛,去洗漱了,到底不放心,把小方桌挪開了,把自己的床榻推到楊凌床前,這才爬上了床。
她也是經歷了一場生死,身體很疲累,頭挨上枕頭,不多時便睡著了。
但畢竟睡不安穩,睡下不過一個時辰,便被外面的一點窸窣的嘈雜聲吵醒了。她爬將起來,下床趿了鞋子,拿了一旁小方桌上的火器劃亮了,將蠟燭點上,然後看了一眼楊凌,見他依然臉色蒼白,呼吸還是那樣弱,只是比白日裡要平穩了些,她略放了些心,這才去開了門,出去看個究竟。
聲音自前院傳來,這會兒已經有些吵了,她聽得是個尖細的女人聲音,間或還有一兩聲男子的聲音,亂糟糟的。
她睡了這些許時間,精神好多了,走路也穩當了許多,循著聲音往前院找來,剛過了月亮門,便見前院亮了好幾個燈盞,院子裡烏泱泱站了一堆的人,辛青君在,胡大在,董朗也在,一些不認識的莊丁也在,還有兩個人,也是她認識的,慕南雲和呂筱筱。
他們這麼快找來,還真是有點出乎意料。
她走上前去,分開眾人,從容道:「你們來得挺快。」她掃了一眼圍得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心道這是全府的人都出動了,「大家都散了吧,五公主和慕小將軍原來是客,這樣圍著失了咱們的禮節,胡大,去備茶,青君,帶兩位去正廳坐。」
慕南雲看見她能站在這裡說話,一顆懸著的心放下,臉上帶了三分笑意:「小白,你醒了就好。我就是不放心,故來看看,現在你沒事,我這一趟啊,跑得也就算值了。」
呂筱筱撇撇嘴:「我就說她沒那麼容易死,你還擔心得天就要塌下來一般,也沒見你對我這個未婚妻什麼時候這樣關心過!」
曲小白心裡甚覺好笑,呂筱筱若是吃楊凌的醋她還能信,吃慕南雲的醋,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了。
慕南雲自然不會信她會吃醋,她這分明就是酸他而已,他翻個白眼,不理她。
辛青君見曲小白親自出來,雖然心裡有所擔憂,但曲小白一副從容模樣,他不自覺地就安下心來,一邊吩咐大家散了,一邊把人往正廳里請。
前院正廳一向都是待客用的,曲小白自來了以後,就沒有多餘的心力進去瞧一眼,這會兒陪著慕南雲和呂筱筱進了正廳,她倒比他兩人還要好奇些,四下里打量一遍,客廳很大,廳中放了幾盆綠植,其中一盆是桂花,正是桂花飄香的季節,滿屋裡盈著桂花的香氣,立時令人心情舒暢不少。
其餘擺設不過尋常,是大戶人家的正常擺設,曲小白把呂筱筱讓在了上座,慕南雲坐了下首,她身上疲憊的很,便讓辛青君把床前一張搖椅拖到了近前,又讓他幫忙拿了個靠枕,她矮身坐在搖椅上靠著,淡聲告罪:「我剛剛從鬼門關里爬回來,身體還弱得很,不敬之處,望二位不要怪罪。」
呂筱筱涼涼翻了個白眼,「顧好你自己的身體就是了,這般多禮,倒顯得我們兩人小氣,欺負你這個病人似的。」
一時胡大端了茶水來,辛青君接了茶,親自倒上,奉給呂筱筱和慕南雲,到曲小白這裡,則換成了一杯蜂蜜水,「主母吃藥期間,不宜飲茶,就喝杯蜂蜜水吧。」
曲小白笑了笑,道:「多謝你細心。楊凌那裡沒有個得力的人看著,我不放心,青君,你趕緊去看著吧,我和五公主慕小將軍說幾句話。」
一則楊凌那裡的確需要他去照看,二則,辛青君聽她意思,是有話要和呂慕二人說,看她的樣子,呂慕二人也不像是會為難她,他點點頭:「好,主母有事就招呼外面的胡大。」
辛青君朝著呂筱筱慕南雲一禮,告退出去,將胡大叫到了一旁,吩咐他著人遠遠守著,有情況就趕緊往裡沖,不必管對方是誰,只護著小主母便是,但若是沒事,則都不許靠近這正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