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大好的局面轉瞬之間便要崩盤,徐世程氣急敗壞,身旁的張力平整個人已經木然了。他們這幫現代人,莫名其妙地降臨到了這個時空,還是鳥不拉屎的澳洲。隔絕大陸,閉門造車悶頭發展了三年,除了想著自己吃飽喝足,過上富足的日子之餘,想的不就是力挽狂瀾,阻止野蠻踐踏文明,阻止一個民族的沉淪麼?
為了這,技術狂們好似發了瘋一般撲在自己的崗位上,就說林有德那傢伙,眼瞅也是奔三的人了,到現在連個老婆都沒討上;管理型的人才整天挖空了心思琢磨著將澳洲的社會結構正規化;邵北他們一年到頭都在外面跑,引進移民,拓展外部關係;軍方的小伙子們,更是沒日沒夜的操練,就等著登上故土,消滅滿清的那一天。
為了跟南明扯上關係,邵北那個自詡冷靜的傢伙,玩兒火***一般把自己陷在南京。被明軍圍了好幾天,胡攪蠻纏之下才打開了南明的國門。而後又是提供貸款,又是出售武器的,總算讓南明建立起了一支迥然於時代的軍隊。
不管是出於自身利益還是民族情感,大家都想著只要這支武毅軍不斷的擴大,總會擋住韃子南下的腳步吧?排隊槍斃又如何?m1644的性能在那兒擺著,便是野戰,只要構築好防禦工事也不怕狗屁的八旗精銳!
事實也證明了大家的推論!
昨夜鄭森徑直找到張力平,將想要出戰的想法說了出來,而後又說明了其信心的來源——棱形空心方陣。國姓爺到底是國姓爺,縱然歷史軌跡已經完全偏離,可鄭森這傢伙的素養不是蓋的。這可是空心方陣啊!不,是棱形空心方陣!
當初英國佬愣是用空心方陣打得法國佬哭爹喊娘,足以證明這陣型對付騎兵確實有用。更何況鄭森這傢伙又在此基礎上將其變成了稜角對準對方衝擊方向的棱形空心方陣?
清晨出關,不過四千武毅軍,半個鐘頭的時間讓清軍第一波的衝擊損失過半。對面的清軍不過三千騎兵,即便衝過來又如何?對付沒有火炮的清軍,棱形空心方陣足以!
哪怕阿濟格有拿破崙那素養,這大勝關外不過上演另一幕的滑鐵盧罷了。
甚至武毅軍都不需要勝利,只需要與清軍僵持住就好。待下午海軍抵達,密集的艦炮轟擊之下,哪有不崩潰的道理?再加上那一千的黑水僱傭兵,這西線……固若金湯!
可現在……瞧著亂成一鍋粥的戰場,張力平能說什麼?除了苦笑還是苦笑。有些人……不搗亂真的會死啊!
三千年以降,有姜子牙就有申公豹,有岳飛就有秦檜……你要是跟芸芸眾生一般渾渾噩噩的度日也就罷了,但凡你睜開眼要做點什麼事兒,總會有一群王八蛋站出來搗亂!
當然,何騰蛟對大明的忠誠不容置疑。可他媽的好心辦壞事兒的還少麼?這混蛋到底是怎麼當成督師的?還有沒有一點點的軍事素養?
張力平咬牙切齒地舉起手中的狙擊步槍,略一瞄準,輕扣扳機。砰的一聲過後,狙擊鏡中一名韃子後心爆一團血花,徑直撲落馬下。
填裝子彈,瞄準,射擊!如此反覆,連續開了五槍,心中的煩悶稍減。張力平猙獰著一張臉:「徐世程,想辦法啊!」
滿臉都是惱怒與不甘的徐世程急了:「張將軍……事到如今,俺他娘的還能怎麼辦?」他手指著四周沮喪地道:「最好的結果,能有半數退回關內都不錯了!」
再開一槍,張力平頭也不回地道:「我不管這些,我只問你,有沒有辦法贏!」
「贏?」帥旗一倒,軍心士氣頓無,還怎麼贏?徐世程指著遠處被包圍的何騰蛟本部道:「韃子與何騰蛟那王八蛋混在一起,俺總不能……」徐世程陡然頓住,繼而瞪大了眼睛開始思索起來。
張力平放下了步槍,朝著其有些陰冷地一笑:「別忘了……你現在是澳洲公民!」
澳洲公民……澳洲公民……四個沉重的字眼在徐世程耳邊來回迴蕩著。胸口不爭氣地猛烈跳動起來。
「指揮使,清軍步兵總攻了!」一名軍官指著正前方嚷嚷道。
扭頭看過去,視線所及之處,清軍的步兵如同浪潮一般的洶湧而來。
徐世程狠狠一咬牙,人生不就是一場賭博麼?勝了,封侯拜相,封妻萌子!敗了,轉投澳洲人,不過是從頭開始!
「打旗號,令第四、第五千人隊展開隊形,阻擊步卒;第六千人隊保持隊形,把韃子騎兵給老子圍了!炮隊,他娘的發個甚地楞?給俺朝著韃子騎兵,轟!」
「大人……何督還在,用炮……」
「自己找死怪得誰來?速速開炮!」徐世程臉上猙獰一片:「出了事兒俺一力承當!」
「喏!」
「徐指揮使有令,第四、第五千人隊展開,迎擊正面之敵!第六千人隊保持隊形包抄後翼韃子騎兵!」
「炮隊,目標韃子騎兵,榴散彈,開火!」
亂有有序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地傳達下去,徐字帥旗兩翼的旌旗升起又落下,不停地將命令轉達出去。
……
砰砰砰……連續三聲槍響,三名武毅軍士兵應聲倒地。其餘百十號人愕然停住了腳步。
鄭森舉著的左輪手槍,還冒著絲絲的青煙,冷峻的面孔上皺著眉頭,滿是狠戾之色。
「我說過了,以此為線,退後半步者……殺無赦!」
一名總旗急了,一抱拳:「千戶!非是我等不效死,方才陣仗之上,我等可曾退卻半步?」他指著後方道:「而今帥旗已倒,顯是敗了。莫非千戶非要我等盡數死於此?」
「徐字旗尚在!都給我回去!」
「大人!」
「回去!」鄭森強硬的話語不庸置疑。
那總旗看著鄭森良久,憤憤一跺腳:「這他娘的打的什麼仗!弟兄們,咱們回去,今日便葬身在此罷!」
眼瞅著百多號武毅軍又回了隊列,鄭森長出了口氣。意外上了澳洲人的賊船,一待就是一年半。這一年半的時間裡,上到天文下到地理,澳洲的書籍完全顛覆了鄭森固有的認知。
這些尋常士大夫看來的旁門左道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澳洲於社會、軍事,從理論到實際操作,完全迥然於世!就如同傅大俠一般,年輕的鄭森從不屑到懷疑,從懷疑到猶豫,最終接受了大部分的澳洲知識。
餘下的半年時間裡,鄭森如饑似渴地吸收著澳洲奇特的知識體系,尤其是軍事、政治理論。《戰爭論》、《大棋局》、《大戰略》、《軍事地理學》、《戰爭的藝術》等等等等,他一邊閱讀,一邊拿著澳洲軍做驗證。如果不是擔心家裡人著急,他鄭森寧肯在澳洲再待上十年!
也正是憑藉著在澳洲學到知識,初入武毅軍的鄭森,仿效著古今中外的成功將軍,與士卒同甘共苦,一個鍋里吃食。又根據武毅軍的戰法,研究出了各式各樣的戰術。眼瞅著就是初戰告捷,只要打上幾場勝仗,武毅軍便會成為第二個戚家軍一般的鐵軍。而後朝廷重視,其模式大規模推廣,內肅奸佞、北收故土,大明中興在即……有澳洲盟友的照顧,這一切都極有可能!可這一切隨著何騰蛟的亂入,全成了泡影!
一瞬間的無力感之後,鄭森心裡頭滿滿的都是不甘!
自己與麾下將士已經足夠努力了,可他媽的憑什麼別人的錯誤要連累自己失敗?澳洲人那句開玩笑的話還真沒說錯……不怕神一樣的敵人,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啊!
可他鄭森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今日便是死在這裡,也好過窩窩囊囊地退回去,從此再也抬不起頭來!
「千戶!徐字旗命令,我第四千人隊就地展開,迎擊當面之敵!」
旁邊軍官的大聲提醒,讓鄭森猛然扭頭觀望。但見刻下右衛的兩翼已經潰敗著涌回大勝關,近兩千的韃子騎兵兜戰馬將何騰蛟的本部兵馬團團圍住。再近一點,徐世程的帥旗不停地搖動著,本隊組成兩個空心方陣正緩緩朝後方壓去,沉寂半晌的大炮調轉了炮口,正朝著韃子騎兵與何騰蛟的本隊不停地轟擊著。
徐世程……瘋了?
鄭森只是錯愕了一下,繼而一腔鮮血猛然湧上頭部。
「千戶,我等該如何處置?」
「千戶大人速速拿主意!」
鄭森一咬牙,將左輪手槍收好,抽出插在地上的大馬士革軍刀,猛然前指:「第四千人隊,就地展開!進攻!」
與此同時,左翼的張煌言幾乎同時下達了命令:「第五千人隊,展開,進攻!」
兩個千人隊一邊開火射擊,一邊就地展開。排列密集的空心方陣,對付騎兵也許是刺蝟陣,無從下口。可對付步兵……那完全就是大號的漏勺。沒有充分的火力優勢,只待步兵一衝上來,白刃戰之下武毅軍不但沒優勢,反而是處處的劣勢。
「填裝,舉槍……開火!」
砰砰砰砰……一陣排槍過去,百多米開外的清軍頓時倒下去一層。左右與後邊的總旗,隨著軍官的口令快速地展開,只是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已經變成了線性陣列!
雁行陣的斜線式陣型雖然好,可這個時候哪還有時間管這個?陣前的士兵,只是在軍官的沙啞聲敦促下,機械地舉槍開火,填裝子彈。
中路與左路的線性隊列幾乎連在了一起,而右翼,五個空心方陣正小跑著朝後方的清軍騎兵圍攏過去。
閻應元陰沉著一張臉,棄了馬跑在最前頭,眼瞅著周遭的武毅軍士兵神情恍惚,閻應元抽出軍刀,猛然提著走調的嗓子吼道:「我們就是武毅軍~預備……唱!」
「我們就是武毅軍,英勇無敵的武毅軍。」士兵們參差不齊,有些心不在焉的歌聲響起。
「爾等可是沒吃飯?」閻應元厲聲吼著。
「迎著箭雨和騎兵,奮勇向前向前向前!」聲音稍稍起色。
閻應元回首一個耳光過去:「摸摸胯下,卵子可還在?」
「用彈雨炮彈消滅敵人不怕那艱和險~噢啦啦啦啦啦我們是無敵的武毅軍……」受不得千戶閻應元的刺激,方陣中二百來名武毅軍扯著嗓子開始嘶吼起來。
武毅軍進行曲一遍又一遍地唱著,漸漸的,周遭四個方陣也跟著唱了起來,噼噼啪啪的小鼓與短笛的聲音也同樣響了起來。
歌聲當中,第六千人隊的五個空心方陣踩著鼓點,踏著整齊的步伐,端著掛了明晃晃刺刀的步槍,朝著後方戰陣的中心壓將上去。
……
張力平還在用狙擊步槍不停地射擊著。身旁的徐世程乾涸著嘴唇,瞪大了眼睛,英俊的臉上再不見往日的紈絝,只是猙獰一片。
「他娘的,開炮,開炮!」徐世程回首看向身後的炮兵:「老子叫你開炮!用榴散彈,用他娘的葡萄彈做甚?」
那總旗委屈道:「大人,沒法打了。除非是用葡萄彈!距離太近,榴散彈沒法用。」
徐世程這會兒完全容不得旁人反駁,抽出軍刀朝下就要劈砍!
「大人使不得!」旁邊的軍官趕忙攔住:「此事不怪炮隊,不過百步之遙,榴散彈引線沒法剪裁!」
「用不得?」徐世程瞪著虎眼問道。
「沒法用……」
「拿來!」
「啥?大人您……」
「拿來!」見那總旗還在錯愕,徐世程飛身下馬,抱起一枚榴散彈,搶過一隻打火機,上了馬催馬就要衝出去。
「大人!您這是何故?」左右趕忙將其攔住。
「爾等貪生怕死,徐某自去與韃子同歸於盡!閃開!」
「大人萬萬不可!」
「滾開!」
……
正撕扯的光景,但見昨夜為徐世程洗腳的那親衛偷偷抱了一枚榴散彈,飛身上馬,從懷裡掏出火摺子,陡然策馬而出。
「大人!牛二蛋欠你的債清了!」飛奔之際,牛二蛋回過頭來,滿是坦然地笑著:「大人他日封侯拜相,清明之日莫忘了給小的送些紙錢!」
「二蛋!」只是錯愕的光景,徐世程手中的那枚榴散彈已然被左右搶下。不過百多步的距離,轉瞬即至,牛二蛋高舉著的榴散彈,冒著絲絲的青煙,臨沖入韃子當中之際,牛二蛋只是咒罵著:「狗韃子,老子***們祖宗十八代……」
沉重的榴散彈飛出去不過幾米,而後徑直在空中炸開。轟!便有如絢爛的煙花一般,密集的鉛彈四散而去。爆炸過後,再也不見牛二蛋的身影。爆炸中心四周,只是一片屍橫遍野!
「二蛋啊!」牛二蛋的同袍弟兄一聲嘶吼,學著牛二蛋的樣子,抱著榴散彈策馬而出:「且等等哥哥,俺替你報仇啦!」
轟……
只是兩枚的榴散彈,在密集的人叢中炸開,竟帶走了不下五百號的韃子。
武毅軍瘋狂的勁頭,已經讓膽小的韃子膽戰心驚。
「貝子爺,咱們撤吧!」
傅賴塔捂著肩膀,咬牙忍著疼痛徑直將一枚彈片抽將出來,而後回首就是一刀將那參領劈砍落馬:「有生無死!哈木齊,攔著後陣明軍。其餘人等隨爺砍了何騰蛟!只待何騰蛟一死,明軍不戰自潰!」
……
戰陣之中愈發混亂的光景,大勝關門前同樣混亂異常。
兩千多一槍未發的武毅軍圍在關門口,後排擠著前排,前排沒命地拍打著關門,所有人等紛紛哀嚎著,懇求著。
「行行好,放我等入關吧!」
「陳大人福澤萬年,只要讓小的進去,小的回去給您立長生牌位……」
「姚本昌!速速開門,否則別怪俺砍了你!」
城樓之上,千戶姚本昌已經全然不知所措。瞧見此等情形,哆嗦著嘴唇問向身旁的中軍陳子龍:「陳大人……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陳子龍凜然道:「絕不能放進來!」瞧見潰軍中的李雲彪,陳子龍厲聲訓斥:「李雲彪,爾不思進取,撇下何帥,當陳某的刀不快嗎?」
李雲彪漲紅著一張臉,扯著脖子理直氣壯地嚷嚷道:「放屁!你個文官懂個屁的陣仗?臨陣之際,勝敗乃是常事!速速放俺進取,否則別怪俺不客氣了!」
「李雲彪!倘若爾再不知悔改,休怪本官也不客氣了!」
李雲彪已經急紅了眼,掏出腰間的左輪手槍,朝著陳子龍便開火。
砰砰砰……便是陳子龍躲的再快,肩膀頭也中了一彈。
矮身於牆垛子之後,陳子龍再也管不得許多了。抓過姚本昌,衝著其嘶吼:「李雲彪領兵犯上作亂,姚千戶,速速開火擊斃之!」
「啊?」
趁著姚本昌愣神的光景,陳子龍徑直將寶劍架在了對方的脖子上:「你若不下令,某便砍了你!」
「這……喏!」姚本昌萬般無奈之下,扯著脖子大喊:「第三千人隊……全體都有!目標城牆下,舉槍……開火!」
嘩啦啦一陣槍栓響動,近千支步槍指向了城牆下的潰兵。
李雲彪臉上全然都是輕蔑……就憑姚本昌,還有那個文官,敢開槍?可還沒等他戲謔幾句,但城牆上頭猛然一片青煙噴吐而出。李雲彪但覺得胸口如遭雷擊,身子晃動了兩下。錯愕地低下頭來,卻見胸口已然多了幾個窟窿,那鮮血正從窟窿里洶湧而出!
陳子龍……他媽的真敢開槍啊!晃了晃,李雲彪手向上探出,似乎想要抓住什麼,繼而猛地向後栽倒。
「千戶大人死了!」
「他們開槍了!快跑啊……」
在下頭慌亂一片的光景,陳子龍捂著肩膀頭從牆垛子後站起了身。扯著嗓子高喊:「袍澤弟兄們!且聽某一言!」
反覆喊了數聲,下方的嘈雜總算漸漸安靜下來。
「諸位我武毅軍之兵佐,陳某試問一言,我等來此是為何故?」
下方安靜一片。
「可有人回答,是為何故?」遠處的槍炮聲絲毫壓制不住陳子龍的嘶吼。
良久,有個老兵痞子有氣無力地回答道:「殺敵報國……陳大人,大道理我等都知曉,無非那一套。我等弟兄若是怕死,何必跟著出關?」那兵痞子氣憤道:「可當官兒的怕死俺們又有什麼辦法?合著只許當官的跑,不許俺們當兵的跑?您陳大人穩坐城樓,自然不需拼死搏殺……說風涼話,誰不會?」
下頭嗡嗡聲一片。
陳子龍見此,向前兩步,將手中的寶劍丟掉:「姚本昌,你帥本部鎮守大勝關,便是陳某回來,除非是勝了,否則不許開門。你可聽見了?」
「聽見了……」姚本昌猛然想到了什麼,倒吸了一口冷氣:「陳大人,你這是……」
沒等他說完,就見陳子龍喊了一聲:「且接住了!」而後縱身一躍,身子前撲跳將下去。大勝關的城樓近六米高,瞧著陳子龍如同大鳥一般撲下來。下頭的一眾潰兵無不駭然!
那老兵痞子反應最快,剛忙往前搶:「且接住陳大人!」幾個反應過來的趕忙往前趕,那老兵痞子怕來不及,更是徑直撲在地上,徑直當了肉墊子!
也虧著幾個潰兵反應快,七手八腳將陳子龍接了下來。
待雙腳落地,扭了腳的陳子龍呲牙咧嘴道:「當官兒的怕死,那便宰了當官兒的!此戰,陳某與諸君同生共死!」
擲地有聲的說辭,震的周遭一眾潰兵無不愕然。
那老兵痞子站起身,衝著陳子龍一抱拳:「但有陳大人此舉,我等弟兄便是戰死了又何妨!弟兄們,咱們……殺回去!」
「殺回去!殺回去!」
震天的呼喊聲中,蝟集在大勝關門口的兩千餘武毅軍右翼潰兵,在中下級軍官扯著嗓子的命令中,草草地排完了隊列。也不管面前的隊伍是不是自己的總旗,只是人擠著人,肩並著肩,上好了子彈與刺刀,朝著前方嚎叫著沖將上去!
此時此刻,損失過半的韃子騎兵銳氣已經挫。貝子傅賴塔瞅准了時機,仗著個人騎射本領高超,愣是從人逢里射出一箭,徑直釘在了何騰蛟的後背。
見大功告成,殘存的韃子雀躍不已。
「何騰蛟死了!何騰蛟死了!」
傅賴塔聽著周遭人等的阿諛之詞,滿臉都是興奮。可轉瞬之間,傅賴塔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一片!
視線所及之處,本已經潰敗的明軍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排著密集的隊列,嗷嗷叫著重新衝上來。在身後,那五個刺蝟陣眼瞅著就要將己方包圍!側翼,那些堪比塔利班的明軍不時地抱著炸彈沖將過來!
這……到底是怎麼了?
帥旗已倒,主帥已死……按理來說明軍該敗了啊?而且是徹徹底底的慘敗,所有的明軍都該丟下兵器抱頭鼠竄,逃回關內,任由八旗精銳隨後掩殺。
可他媽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倒了帥旗,死了主帥,明軍反倒更加拼命了?
莫非……那何騰蛟是假的?
想到這兒,傅賴塔再也顧不得高興了:「撤!撤退!速走!」
一千三百多名殘存的騎兵撤了包圍,連忙朝著側翼奔走。
只是,來的容易,想要走,卻是難上加難!閻應元的五個空閒方陣將其圍的死死的,要想沖將出去,先留下幾百號人再說!
徐世程的本陣,一個個的炮口隨著韃子騎兵緩緩轉動炮口,抽冷子找到機會炮口猛地爆出一團白煙,那榴散彈轉瞬便會在騎兵前進的上空炸開,繼而捲走一片的人命。
在後方,不要命的明軍根本就不顧什麼隊形了,時而小跑著,時而停下瞄準射擊。有些性子急的,徑直挺著刺刀就沖了上來。
在西面,眼瞅著有便宜可戰的清軍步卒,愣是被兩個千人隊的排槍打得沒了脾氣。不過丟下兩三千號屍體,步卒已然開始崩潰!
瞧著勝利的天平重新倒下己方,徐世程猛地將頭上的頭盔再次摔了出去。抽出軍刀:「弟兄們,跟俺沖啊!」
「殺韃子啊!」十幾騎在前,三四百號挺著刺刀的步兵在後,徐世程的本陣朝著韃子逃跑的方向就堵了過去。
那鬱悶了半晌、自責了半晌的炮隊總旗,親自抱起一枚榴散彈填裝好,推著炮口算好了提前量,猙獰著一張臉嘶吼:「二蛋兄弟,俺替你們報仇!」
炮繩猛地一拉,轟的一聲炮響,片刻之後榴散彈徑直在韃子頭頂炸開。不過兩三米的離地高度,直接將倉皇逃竄的傅賴塔炸得屍骨不存!殘存的韃子騎兵,已然完全崩潰!
線性陣緩緩地推進著,當面的清軍已經潰退。
「千戶!韃子騎兵完了!」身旁的軍官猛然欣喜地喊叫著。
一直沉著臉的鄭森扭頭觀望,繼而長出了一口氣。論真刀真槍的打仗……這徐世程,果然不是吹出來的!
鄭森刻下心中底定,抱著軍刀,大步流星走到隊伍最前方。軍刀前指:「全軍,衝鋒!」
「全軍……衝鋒!」
「沖啊!」
早已被大起大落激得熱血沸騰的武毅軍,就等著這一聲衝鋒的命令。只是瞬間,整條陣線的士兵挺著刺刀,喊殺聲震天,朝著當面的清軍便碾壓過去!
只是滯後了不到幾十秒,左翼的第五千人隊在張煌言的命令之下,同樣發起了衝鋒。一個小旗又一個小旗的士兵為一組,快速地跑動著,時而在下級軍官的口令聲中停下,排列成一排,集火攢射。有的徑直追上去,用刺刀將背對著自己的清軍扎在地上。
兩千餘武毅軍,如同洶湧的浪潮,趕著清軍不停地退卻,退卻,繼而崩潰逃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清軍被趕下了斜坡,半晌之後一面大明日月旗高高升起,不停地晃動著。
與此同時,當韃子的騎兵四散而逃之後,那面帥旗重新飄揚起來。只是旗幟不再是何字帥旗,取而代之的是一面迎風飄揚的大明日月旗!
此戰,武毅軍……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