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22日晨,澳洲駐南京大使館。
門嘭的一聲被撞開,肖白圖臉上掛著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走進來,徑直將一張電文放在邵北的面前。
「很嚴重?」邵北疑huo著,戴上了眼鏡。
「陸軍追擊部隊遭到清軍騎兵伏擊損失慘重。金啟鴻戰死。」
「金啟鴻死了?」邵北的臉上滿是愕然之sè。
因為年齡關係,邵北與金啟鴻走的不是特別近,可穿越眾因著來自同一個時代,彼此之間有著天然的親和度。穿越眾的146人,在某種程度上講更像是一個大家庭。大家彼此可以有分歧,但毫無例外的是,對待外部,穿越眾從來就是一個整體。
聽到金啟鴻戰死的消息,邵北緊忙眯著眼迅速地掃著很簡略地描述了戰況,著重寫了金啟鴻因為一場意外而犧牲。
一名穿越眾的死亡,哪怕這名穿越眾隸屬於陸軍,但這絕對不是陸軍能解決的問題了。可以肯定的是,最低級別也是由國會來討論、處理後續事宜,甚至有可能為此召開一次全體大會。所以傅白塵沒法隱瞞,只得儘量詳細地將金啟鴻犧牲的經過通過電文描述出來。
待看到金啟鴻與張昭居然因為意見不合扭打起來結果導致被鞋子偷襲的時候,邵北立刻皺起了眉頭。這他媽算怎麼回事?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更要命的是誰為這事兒負責?
從戰略布置角度上講,傅白塵執行傑瑞的命令,追擊多鋒部,這完全沒有錯誤:從執行角度來講傅白塵安排張昭的二營為前導,張昭也布置了偵察兵。只是因為夜sè的掩護加上騎兵戰場上高速的機動力,才導致遇襲……這事兒沒法說誰對誰錯!澳洲軍的機動力在那兒擺著,兩個已經打殘了的遊騎兵營,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投入戰場。僅憑著步兵去追騎兵,被騎兵反戈一擊這很正常。起碼在澳洲軍沒有實現摩托化之前這個問題都會一直存在下去。
至於殺俘張昭是本著實際情況加上內心的憤怒,哪怕到了現代,又有哪個軍隊不殺俘?況且這還是在追擊戰的情況下,哪來的多餘兵力看押俘虜?
金啟鴻鑽了牛角尖,不管是出於什麼心理,堅持著要執行軍規條例…也不能說他錯了。錯只錯在因為兩個人的爭執,以至於完全就沒注意到清軍還在反抗,根本就沒投降!
澳洲軍的軍隊建設任重而道遠啊。馬尼拉那場戰役,澳洲軍各部損失過於輕微。況且武器的代差,足以讓海軍隔著老遠如同打靶子一般將西班牙人的主力艦隊送入海底。
至於馬尼拉陸地上的反抗在海軍的艦炮之下,陸戰隊與陸軍根本就沒遭到有效的抵抗。通常都是炮兵摧毀,步兵占領。
且不說因此而滋生的大意輕敵思想,單單是沒經歷過苦戰,就足以讓澳洲軍的戰術素養停滯不前。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手持火繩槍的西班牙人,遠遠沒有騎著méng古馬來去如風的鞋子危險。
戰爭進行到現在,整個遠征師陸續死傷了七百多號。戰損比例已經占了遠征師步兵的百分之六!而打馬尼拉攏共才死了幾個人?
再說軍官們不論是傅白塵還是游南哲,都是pla出身,從來就沒經歷過戰爭的洗禮。傑瑞好一點起碼在伊拉克真刀真槍的打過一年的戰爭。餘下人等,甚至此前只是在大學入學期間參加了簡單的軍訓,拿著五六半自動打過五發子彈而已。別指望他們能有多少的戰術素養以及戰鬥意識!
而且就算游南哲與傑瑞,此前不過是退役的士官而已,連軍官都不是。凡此種種疊加在一起,由這些人建立起的現代軍隊,對付手拿火繩槍的西班牙人也就罷了,完全仗著火力射程優勢壓著打,讓對方毫無還手之力。可一旦碰到了八旗騎兵發生這種情況在所難免!
這是一支從軍官到士兵都極度年輕的軍隊年輕,意味著朝氣:年輕,同樣意味著錯誤。此戰之後,也許澳洲軍會進一步的成長起來。但所付出的代價足以讓每個人都深思。
而金啟鴻想到已經死亡了的金啟鴻,邵北眉頭鎖的更深。本來ting陽光一個小伙子結果非得鑽牛角尖,而且鑽進去就拔不出來。脫離了現代,冒然來到這個時空。經歷了三年膽戰心驚的發展之後,每個穿越眾的xing格都變得更加外放。
原本也許微小的心理障礙,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之下逐漸放大,繼而變成了心魔。且不說金啟鴻的血統問題……用血統來劃分民族,這簡直就是用腳趾頭在想問題……就算金啟鴻他百分之百的滿族血統又怎麼了?同樣的語言,同樣的思維方式,除了個別人,大家怎麼可能把他當成是外人?
長期的壓抑,逐漸成了魔障。結果金啟鴻鑽了牛角尖,因著身份證上的民族,因責個別人的敵視,居然認定了這一時空的鞋子與他血脈相連……………
這是戰爭什麼人道主義,什麼民族平等這些都沒問題。問題是只有勝利者才有資格去講這些東西。至於戰俘的問題,甚至整個滿族的問題,這更沒什麼好擔心的。澳洲只是援助明朝,又不是現在就要打到北京,將滿清徹底包圓。日後就算滿清被滅了,處理這一問題的也是明朝的事兒。
為一個根本就不是澳洲問題的問題,去糾結,甚至陪上了身家xing命,值得麼?
「死的真不值。」邵北嘆息一聲說:「我會在報告中如實說明這一點。」「報告」
「給國會的報告。」邵北平靜地說:「將軍們必須為此事負責。」「你太偏ji了如果我沒記錯,你跟傑瑞還有游南哲似乎關係很不錯。」肖白圖奇怪地問道。
「公si娶分開看。」邵北頓了頓說:「毫無疑問,作為將軍,游南哲與傑瑞還有傅白塵,完全不合格。不但是他們,那些校級軍官也同樣不合格。我會在報告裡提出建議,建議立刻著手建立更加正軌的軍事院校,培養合格的職業軍官,儘快更新換代,將不合格的傢伙換掉。」「你一定是瘋了。你知道這樣做的後累麼?」
「後果?」邵北莫名其妙地看著肖白圖:「什麼後果?」
「那會讓軍隊失去掌控。」肖白圖想都不想就下了判斷。
邵北撓了撓頭:「你的意思是沒有我們自己人掌控,軍隊就會失去控制?」見肖白圖點頭,邵北說:「我想不出從後勤補給到體制都是澳洲化的軍隊,是怎麼脫離國會掌控的。你的認識存在一個誤區…你依舊把自己當成一個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而不是十七世紀的澳洲人。現實的情況是,我們是澳洲人,那些明朝移民,同樣是澳洲人。」肖白圖張了張嘴,好半晌才加重語氣說:「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邵北不屑地說:「認識的差距早晚會縮小甚至填平。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除了掌握著巨大的財富,剩下的跟二代移民沒什麼區別。」
肖白圖想了想,隨即高舉雙手:「好吧,你又贏了。但我認為國會絕對不會同意這條愚蠢的建議。」
「早晚都會實行的,我們就這麼點人,不可能親力親為的控制一切。」邵北認真地盯著肖白圖。
肖白圖再次高舉雙手,沉默著坐了下來。看著那份噩耗般的電文,良久才說:「代價太大了我現在都在想,這麼幫明朝到底值不值。」南京一日三驚的混亂狀況看在肖白圖眼裡。連這個大明的首都都混亂成這樣,其他地方可以想像會是怎樣的爛攤子。大明走過了二百多年,到了現在已經幕氣沉沉,完全失去了挽救的價值。與其四處禧糊,莫不如推倒重建來得容易。
難得地,邵北認同地點了點頭:「所以從一開始我們制定的計劃,就沒考慮過明朝的死活。我們只是要阻止滿清占據這片土地罷了。」
頓了頓:「可惜的是,現在救大明與打滿清二者已經統一在了一起。
不管怎麼說,大明依舊是除了滿清之外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勢力,從費效比角度考慮,支持明朝,更加附和澳洲利益。」肖白圖苦笑了一下,朝著邵北揚了揚手,起身就要走。金啟鴻的死亡,讓肖白圖心情很不好。
「另外」在肖白圖就要出門的時候,邵北叫住他說:,」
我會向國會建議,對全體穿越眾進行一次心理健康普查。」
「心理健康普查?」
「沒錯。你知道,現在我們當中的很多人心態已經開始失衡了。」邵北認真地說。
就好比農民翻身比地主還狠一樣。在原時空的壓抑,到了這個時空之後驟然成為人上人。無形當中,每個人都在轉變著。或者適應著新的角sè定位,或者謀求著新的發展,或者只是單純地將從前的種種不滿發泄出來。
就比如幾個過於年輕的小伙子,愣是將從前只是在網絡上罵戰的那套理論,生生地套在了金啟鴻身上。這太過危險了!
三妻四妾的男人幻想且不說,要命的是有些年輕人已經把自己當成了上帝,看向非穿越眾的目光,就如同看待牲畜一般。還有一些軍國主義者、計劃…著建立地球共和國的等等等等。這些從前只是意yin中的念頭,而今迅速放大,繼而有付諸實現的可能這太危險了!
「那是你的建議,為什麼要跟我說?」「因為我覺著多一個人聯名簽署,會讓國會更加重視。」
肖白圖苦笑了一下:「行,隨你,我同意了。」擺擺手,晃dàng著身子走了。
肖白圖走了沒多久,邵北招呼一聲,管家粱二立刻跑了進來。
邵北嚴肅著一張臉,將信箋遞給粱二:「送給馬士英告訴首輔閣下,澳洲會重新考慮戰後駐軍問題。因為我們的損失實在太大了。」「是,我這就送去。」
瞧著粱二走了,沉思著的邵北手指不停地敲擊著桌面。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冷血了。以至於金啟鴻屍骨未寒,他就想著怎麼利用金啟鴻的死來為澳洲謀求更大的利益。甚至不惜用上了政治訛詐也許他自己首先就要諮詢一下心理醫生一一一一一一1645年5月22日午後,牛首山。
輕快的武毅軍進行曲中,一隊隊的武毅軍士兵,在軍官的口令聲中緩緩排著各種陣型。
「左右左,左右左,立定!填裝子彈!」「填裝半彈!」
「向左轉!瞄準,開火!」砰砰砰砰一陣排槍打過去,對面猶豫著衝過來的清軍頓時倒下了一排。炒豆子一般的槍聲連綿不絕地響起。組成雁行陣的各個線xing隊列,間或著放著排槍。
後陣之中,十二門拿破崙不時地開火,將一枚又一枚的榴散彈砸到清軍的頭頂,繼而如同煙huā一樣盛開,收割著大片大片的鮮活生命。
衝鋒的清軍不過五千來人,這算了不足一千,立刻調頭往回就跑。
鬼哭狼嚎著逃回了出發陣地。
暫代武毅軍總兵的徐世程舉著望遠鏡,面帶著笑容看著清軍再一次的潰敗下去。他身旁的陳子龍同樣面lu微笑:「恭賀徐大人,再戰再捷!」哼了一聲,徐世程放下瞭望遠鏡,不屑地說:「土雞瓦狗,俺還以為起碼能衝到五十步呢,結果沒到一百步就崩潰了。」陳子龍聞言,隨即放聲大笑。
三天前當澳洲海軍艦隊以及黑水兩個營抵達大勝關的時候,徐世程便與黑水名義上的最高指揮官孫傳庭達成了一致:有澳洲艦隊在這兒一天,鞋子絕無可能攻下大勝關。甚至連來都不敢來!
反倒是空虛的牛首山,很可能成為清軍重點攻擊的目標。有鑑於此,徐世程領著大部武毅軍會同孫傳庭的兩個黑水營,補充了彈藥之後立刻轉移到牛首山,依山開始構築防禦工事。
從2o日一直到現在,清軍總計發起了四次進攻。每一次都在武毅軍與黑水僱傭兵強大的火力之下崩潰。而且也不知道阿濟格怎麼想的,居然始終沒有出動騎兵,只是不停地催促著那些新附軍來送死。
居高臨下,加上黑水兩個營帶來的十ting*啡磨機槍助陣,對付移動緩慢的步卒,武毅軍除了消耗著不菲的彈藥,除此之外連根毫毛都沒傷到!
接連的勝利,讓這支組建不過半年的軍隊上下信心膨脹到了極點!
若非清軍大寨裡頭黑壓壓一片的人頭晃著人眼暈,恐怕武毅軍的軍官們就得沖將上去,來個以寡擊眾!
此番再次退敵,已經有軍官迫不及待地跑到徐世程面前來請戰。
也虧著徐世程老於陣仗,否則保不齊腦袋一熱就得犯下錯誤澳洲軍勉強能做到的事兒,尚且付出巨大的傷亡。武毅軍真要衝上去,那絕對是送死!
笑罷了,陳子龍攆著鬍鬚道:「只是不知那清虜阿濟格而今如何作想。」說著,陳子龍目光朝後方瞥了一眼。但見密密麻麻的杆子上,挑著無數的腦袋。那些人頭無不是留著金錢鼠尾的鞋子,或者是虬髯亂發的méng古八旗。最高的那根杆子上空空如也,原本是挑著尼堪的人頭。昨日中午,他陳子龍特意抓了個裝死的清軍,讓其捧著人頭回了清軍的營帳。
「如何作想?」徐世程笑道:「但凡那阿濟格不傻,只怕這會兒就要琢磨著如何全身而退了。」「哈哈哈」話音剛落,立刻引得周遭附和的笑聲一片。
與此同時,對面的清軍庫營中。
瞧著浪潮一般的新附軍狼狽逃竄回來,周遭的滿méng將官一個個面lu不齒。有的咬牙切齒一番,當即站定英親王阿濟格面前請戰道:「王爺,奴才請戰!那幫廢物不頂事,只消給奴才三千精騎,奴才必定破南蠻子的火銳陣!」阿濟格只是yin沉著一張臉,不言語。好半晌才嘆息一聲:「退下!」「王爺?」
「混賬,退下!」
阿濟格一立眼鏡,後者立刻灰溜溜地退了下去,而後站定原地不住地扼腕頓足。
新附軍戰鬥力低下,早已是不爭的事實。那武毅軍火器犀利得超出想像…前鋒的覆滅恍如昨日,刻下派出騎兵,若是敗了他阿濟格實在不敢打這個賭!若是本部精銳大損,難保那些新附軍會不會倒戈相向。本部不過三萬多的人馬,到時候面對眾多的明軍圍攻,江南水鄉又不利於騎兵…
著實不堪想像!
且…尋思間,阿濟格回想起昨日中午,武毅軍所送迂來的人頭…不論怎麼看,那分明就是尼堪啊!尼堪一個堂堂的貝勒都被人砍了腦袋,可以想見,揚州的形勢絕對不會樂觀!
刻下他阿濟格只是還存在最後的一絲幻想也許,這只是明朝的疑兵之計。找個長得像尼堪的人,剃了頭髮砍了腦袋,以假亂真逼迫著他阿濟格放棄南京:也許,揚州那頭只是小敗。尼堪這傢伙倒霉,結果被明軍砍了腦袋:也許……
正在他思索的光景,探子縱馬奔至:「王爺!奴才抓到一細作,此人自稱是受王爺之命前往南京遊說……」不待探子說完,阿濟格立刻急切地道:「人在哪兒?速速帶上來!」「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