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的何騰蛟終於痊癒了。話說當日從大勝關用船送到揚州戰地醫院的時候,可憐的何騰蛟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戰地醫院總院長萬金油胡靜水監視一番,傷勢著實不輕。背部中箭,貫穿肺葉,肋骨並左上臂三處骨折,大量失血。
從大勝關到揚州行船足足走了一天的光景,胡靜水瞧著奄奄一息的何騰蛟好一陣嘖嘖稱奇。給個正常人這會兒都掛了,這乾巴老頭居然ting到現在還沒掛,生命力實在太頑強了![]
護送何騰蛟來的倆親兵眼淚都出來了,跪在地上不住地給胡靜水磕頭……這也難怪,他們可是何騰蛟的親兵護衛。按照大明律,主將戰死,他們這些親兵一併都得陪葬。再者說這老頭雖然脾氣古怪,但好歹是自己的衣食父母,平日裡沒少受其照拂,怎麼忍心看著就這麼死了。
何騰蛟品秩在這兒擺著,加上又是馬士英的狗tui子,胡靜水不敢怠慢,當即指揮著一幫實習醫生與實習護士將其推進了重症監護室。先是驗血型,緊跟著便從俘虜裡頭抓了一幫血型相當的傢伙充當移動血庫。小孩胳膊粗的大針管子,一抽就是一管子,直把那幫倒霉的俘虜抽的哭爹喊娘。有膽小外加血壓低的,乾脆就昏厥了過去。
這新奇的一幕看得倆親兵目瞪口呆,搞不清楚這是要玩兒哪一出。莫非這些澳洲人有什麼血祭秘法?拿管子抽多費勁,左右都是俘虜,徑直砍了多痛苦?
倆親兵的疑huo剛一說出口,當即被一名毛都沒長齊的實習醫生狠狠地鄙視了一通。那醫生用變聲期的嗓子狠狠地訓斥了一通倆親兵的愚昧無知,隨即賣弄了一下學識,告訴倆親兵抽的血是準備給他家老爺何騰蛟輸血用的。震得倆親兵目瞪口呆之後,實習醫生又掉書袋一般科普了一下血型匹配之類的問題。最後自信滿滿地拍了拍對方肩膀,只說反正都這樣了,死馬當活馬醫,萬一醫治好了呢?
我娘誒!邪了門了,把個大活人的血輸入老爺身體裡……這……這……這事兒怎麼琢磨怎麼邪門。倘若這幫子俘虜是自家老爺的直系兒孫也就罷了,不是有個滴血認親的說法嗎?同樣血緣的真這麼幹,沒準還真能成。可問題是這幫子俘虜跟自己家老爺八竿子也打不著,說起來其中還有幾個是韃子……莫非自家老爺的先祖曾經是韃子?
這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輸了這幫毫不相干人的血之後,何騰蛟那灰白的臉sè居然真的有了血sè。期間還睜開眼,嚅動了一下喉頭,雖然很快就昏厥過去了,但這無疑於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對於倆親兵來說,一旦何騰蛟活過來了,他倆就可以保全身家xing命,這是天大的喜事。可當事人何騰蛟絕對不會這麼想。
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何騰蛟直哼哼。最要命的是他全身上下多處骨折,根本就沒法動彈。而因著沒有光機拍片進行確診,半昏mi的何騰蛟又口不能言,老胡只能帶了橡膠手套赤膊上陣,不停地mo索著傷處,用以確認骨折的具體部位。於是乎倒霉的何騰蛟在胡靜水確診期間只能哼哼唧唧的一次次昏厥過去。
而為了防止何騰蛟活生生疼死過去,旁邊的護士只能一次次地給倒霉的何騰蛟注射嗎啡。
索xing二把刀萬金油胡靜水在揚州戰場上歷練的差不多了,這十幾天見天都是傷病號,老胡處理起外傷來頗為熟稔。只用了兩個小時,老胡的診斷終於結束了。
首先要處理的自然是那枚羽箭。同時兼職麻醉師的胡靜水,估mo了劑量,就開始麻醉。不得不說老胡還是有兩把刷子的,用的劑量恰到好處,剛好麻醉了患處,又不至於因為劑量太大而讓何騰蛟全身麻痹。現代手術裡頭,除非是腦部手術,很有有全身麻痹的,據說是會影響到患者的智力。
可戴著氧氣罩,清醒過來親眼瞧著自己被開膛破肚的何騰蛟寧願老胡把他全身麻痹了。這玩意誰受得了啊?除非是自虐狂,甭說是放在封建mi信思想大行其道的十七世紀了,就算是放在現代,一般人也承受不了這刺ji。
所幸老胡這個二把刀最近做了不少的手術,其中還有一次因為沒有將患者固定好,導致手術過程中病人掙脫的現象。所以不但將何騰蛟捆的嚴嚴實實的,四周還安排了幾個壯碩的實習醫生,按著四肢。所以任憑何騰蛟怎麼掙扎,也無法掙脫。最後因為過於恐懼,雙眼一翻徑直暈了過去。
如果何騰蛟是個現代人,一定會祈禱著老胡手術過程中千萬別落點什麼東西在他身體裡。可何騰蛟不是,所以何大人那個悲切就甭提了。眼淚橫流,心中有了一絲明悟,這地方怕是地府吧?早年間年少輕狂,很是惹下了一些孽債。想來罪孽過於深重,什麼上刀山下油鍋的都省了,直接就開膛破肚啊。只是不知道這一遭之後究竟是墜入十八層地獄還是墜入畜生道了。
這一刻,奮力挽救何騰蛟生命,期間還停下來擔任醫學講師的胡靜水,在何騰蛟眼裡便成了索命的判官。只是何騰蛟有些奇怪,怎麼老胡的穿戴更像是白無常?
等何騰蛟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手術室了,而是身在高危病房之中。手術做的還算順利,眾目睽睽之下老胡倒是沒落什麼東西在可憐的何騰蛟身體裡頭。不過何騰蛟依舊沒脫離危險期,一旦發生感染,哪怕就是二十一世紀最好的大夫來了,沒有抗生素也是白搭。
何騰蛟醒來沒多久,跟著老胡就領著一幫子實習大夫過來查房了。老頭一見老胡眼淚都下來了,直說著請判官大人多發慈悲,念在他當初年幼無知的份上繞了他吧……或者乾脆就給個痛苦的,千萬別開膛破肚再縫合起來了。那玩意實在太刺ji了!
老頭的話讓老胡一陣啼笑皆非。話說這套說辭這些日子老胡已經聽了十幾遍,多少也算有了些抵抗力。老胡沒發話,倒是旁邊的實習醫生說話了,而後何騰蛟總算搞清楚了現狀。
他……居然還沒死?不得不說,老頭的確對大明朝忠心耿耿,得知自己沒死,頭一件事便是追問戰局如何了。待得知大勝關大捷之後,這才施施然長出了一口氣。到了這兒,老頭也明悟過來,若非他貿貿然領兵出關,貪圖些許微末之功,怎麼會讓場面落得如此被動?所幸最終沒有崩盤,還打了老大的一場勝仗,如此也算對得起朝廷,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跟著老頭就嚷嚷著要出院……既然治好了,還呆這兒幹嘛?等著面前這白無常抽冷子把自己按在台子上開膛破肚麼?
胡靜水徑直拿出了醫生的權威,冷著臉絲毫不顧老頭迫切想要脫離地獄的想法,只說還得留院觀察。今天之後,老頭病情漸漸穩定下來。僥天之幸,肺部貫穿傷加上肋骨骨折,沒有出現發炎的徵兆。可悲催的是,本是皮外傷的tui部居然發炎了。
不過這已經無關緊要了,對付這種外傷老胡有著充分的經驗。於是乎,何騰蛟又從高危監護病房轉移到了普通病房,並且准許家屬每天定期進行探視。
這可把倆親兵高興壞了,自掏腰包採買了好些個大人愛吃,並且醫生准許吃的瓜果,就等著翌日進行探視。這時候上前,那絕對是雪中送炭啊。保不齊大人痊癒之後就會送他們一場大富貴。
他們是這麼想的,可水果換了一批又一批,足足過了五天才輪到他倆。頭一日史閣部聽聞何騰蛟痊癒,親自來探訪。這來頭實在太大了,根本就沒法爭。倒霉催的戰地醫院還規定了每日訪客的數量與時間,所以這倆傢伙只能擇日再來。第二日沒了史閣部,又來了好些個總兵,之後什麼知府之類的,但凡是揚州附近能上得了台面的官員,一股腦的湧來。
期間何騰蛟tui部潰爛,老胡為其又做了一個小手術。但這絲毫沒有效果,逼急了的老胡乾脆使出了絕招……徑直往何騰蛟tui上放了一堆蛆蟲。瞧著蛆蟲吞食腐肉,何騰蛟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啊。剛剛開膛破肚沒幾天,這又要以身噬蟲……這地方絕對是地獄,而且是第十八層!
待到了第五日,老胡總算不用蛆蟲來吞噬腐肉,轉而將其tui部上了藥粉打了繃帶,說是將養一些時日自然痊癒。對此何騰蛟很是將信將疑。結果倆親兵的到來,讓老頭差一點想要自殺。
「汝再說一遍?」何騰蛟哆嗦著嘴chun問道。
「真的,弁下親眼所見。那澳洲神醫采眾俘之血,灌注大人體內,施法換血,如此才保得大人xing命。」
另一親兵嘴欠,補充了一句:「其中還有好幾個是韃子……」
病chuáng上的何騰蛟一陣頭暈目眩:「咦唏噓,老夫堂堂漢家之臣,體內如何容得胡人之血?速去請胡閻王除去韃虜之血,否則老夫定然絕食明志!」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