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沈卓然已經身在上海縣。現在的沈卓然,身上一點都不輕鬆。那二斤豬肉讓夫妻二人每每地飽餐了一頓。隨即賣關子的沈卓然講了一個好消息,跟一個不知是好是壞的消息。
前一個,金釵賣出去四百兩,頓時讓沈李氏滿是仰慕地看著沈卓然:後者,拿出一百兩銀子買了張不知所謂的糧票,頓時讓沈李氏幽怨起來。雖然沈李氏嘴上沒說什麼,可埋怨之意已經溢於言表。更要命的是,下午的時候就傳來風聲,說糧票就是澳洲人搞出來的騙局。就跟前一段時間滿大街都是的「資本運作,一樣。而根據可靠消息,那什麼騙死人不償命的「資本運作」就是之前澳洲人搞出來的……傳銷的威力堪比邪教!加之不法之徒勾結官府,打著官方背景四處行騙,在大明流傳了三年之後,而今南京城簡直就成了傳銷的大窩點。哪怕馬士英意識到了危害,並且著力整治也沒用。這玩意已經根深蒂固埋植在了大明的土地里……
沈卓然是個男人,當即拍著xiong脯保證,刻下就出發前往上海,幾日內必定見個結果。吃過了午飯,將錢袋子全都交給妻牟,自己只取了盤纏路費,買了張船票,沈卓然便朝著上海出發了。是的,船票!
隨著澳洲人的到來,松江府的重要xing陡然凸顯出來。這幾個月來,往來松江與南京之間的商船就沒有斷絕過。既有澳洲人飛剪大船,又有明朝的福船、沙船。一艘接一艘帆影不絕,源源不斷地將物資從上海搬運到南京。
而從南京往上海回返的時候,除了裝載一些澳洲人託運的零散貨物,基本上都是空船。大宗的貨物,澳洲人更樂於用澳洲的船隻運輸。後來有精明的船老大見有生意可做,乾脆就開通了兩地之間的固定航線。船票不貴只求回返的時候能多搭載一些客人,賺取一些本錢。
輾轉反側,愁思百轉當中,沈卓然終於踏上了上海縣的土地。進了縣城,一打聽才知道那個經濟開發區根本就不在城內,而是在城外的黃浦江畔。
沈卓然就在上海縣縣城裡用了飯,歇息一陣,隨即就打算徑直去城外的經濟開發區。本著省錢的心思,這一餐沈卓然只叫了一個素菜,一碗米飯。可會賬的時候,價格讓沈卓然大吃一驚。
小二瞧見沈卓然驚愕的神情,趕忙又算了一遍,而後道:「客官,沒算錯。攏共是四十文。」四十文……這價格能在南京吃到一碗米飯就不錯了。
這客棧的檔次也算不低怎地會這般便宜?
心中疑huo,沈卓然趕忙付錢,遞過去一枚銀幣。那小二一見銀幣,立馬樂了:「客官用澳洲銀幣?趕巧了,昨兒鄙店剛剛定下規矩,凡是在小店用澳洲銀幣會賬,一律九折優惠。您稍等。」沒過一會兒的功夫,1小二找回來幾枚銀角子與幾枚銅幣。
九折優惠,不但是這家客棧,如今整個上海縣的所有買賣行當都是這一規矩。受近在咫尺的經濟開發區以及縣城內的滙豐銀行影響上海縣的生意人更樂於使用澳洲銀幣。頭一個就是其價值固定。澳洲人的銀幣,說是多少就是多少。兩枚銀幣放在天平兩端,誤差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再一個,澳洲人來上海縣消費,也不願意接受散碎銀兩以及銅錢的找零。說白了就是人家澳洲人根本就不認大明的貨幣。加之滙豐銀行推出的存儲業務,糧票與澳洲銀幣儲蓄,不收任何手續費,還有利息可拿:而其他的貨幣一律沒這待遇。要想在滙豐銀行辦理儲蓄業務,首先就得將銀子銅錢等換成糧票或者澳洲銀幣然後滙豐銀行還會收取一定的手續費。說白了就是火耗。
久而久之,整個上海縣都更願意使用澳洲銀幣。
但這不是沈卓然關心的,他更關心這一餐為何這般便宜。一把抓起找零,沈卓然徑直問了出來:「1小二你們這客棧用餐這般便宜,豈不是要虧本?」
「虧本」1小二撓了撓頭:「托客官的福1小店一向薄利多銷。
再託了澳洲人的福,稻米不過一兩六錢銀子一石……」
「等等!」沈卓然瞬間瞪大了雙眼:「你說什麼?稻米一兩六錢一石?」小二麼mo了mo腦袋,一副恍然的神sè:「客官剛到上海縣吧?難怪不知道…是這樣,三日前滙豐銀行成立,發行了糧票。只要憑著糧票,就可以在大宗商品交易所提取每石一兩六錢銀子的稻米。起初大傢伙都不相信,無人光顧。可有人還真拿出一百兩試了試,上午去的,下午推了幾車的稻米回來。果然是一兩六錢一石。」
「當真」
「千真萬確。」1小二隨手一指店內賓客滿堂的景象,笑著道:「客官您瞧瞧,這些位客官,可不都是遠道而來跑這兒來買廉價稻米的?」
稻米居然真的是一兩六錢一石!沈卓然的心臟不爭氣地猛烈跳動起來。這會兒他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興〗奮之下丟給小二一枚解圓,扭頭往外就走。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兌現,然後運回南京,跟妻子見天吃白米飯。
許是那枚銅圓起了效果,沈卓然沒走出去多遠,便被小二拽住了:「客官且慢。」1小二瞧了瞧櫃檯方向,見老闆不曾注意,小聲地囑咐道:「客官,那稻米便宜到不能再便宜,而且都是上好的呂宋稻米。個頂個的晶瑩剔透,沒摻半點沙子。可唯獨有一點不好……」
「哦?這位小哥,不妨直言。」小二咂咂嘴,再次朝著周遭的食客努努嘴:「客官,你看到了……………,這些可都是來買稻米的。
那澳洲人的米倉我見了,怕是百萬石都裝的下。可您兌現出來,怎麼運回去啊?」
「恩?」
沈卓然一琢磨也是。上海不過是個小小的縣城,地處沿海,本身就不怎麼繁榮。這地方的人不是務農就是捕魚,鮮有車船腳夫。而今突然涌過來一大幫的人,並且提出來一大堆的糧食上海縣這麼點可憐的運力,能運的過來嘛?
小二嗤的一聲笑了:「客官可想明白了?跟您直說吧,那黃浦江剛落成的小碼頭上,糧食堆積如山,運單怕是都要排到下個月了。我勸您啊,乾脆先住下來,等有了船,訂好了再去提現。前日有位客官,一口氣提了一萬兩的糧食,結果沒地方放,堆在碼頭上,恰好趕上一場雨,怕是那糧食都要發霉了。」沈卓然愣在那兒開始發愁了。糧食現在不愁了,問題是他該怎麼把糧食運出去?總不能抱著一張大餅餓死吧?
南京,澳洲大使館。
小小的大使館內,往來人等絡繹不絕。電報房裡頭滴滴聲響個不停,隨著塔塔之聲,電報打孔機將長長的紙帶上打得滿是小孔。一名電報員檢查著機器的運行情況,其他的則只待打孔機停下,便扯下紙帶,拿到一旁進行轉譯。
沒一會兒的功夫,譯文便被送上了申晨的案頭。
如今的澳洲大使館,頗有些鳩占鳩巢的意思。邵北這個大使整天在外頭與南明的高層進行溝通、互動:而申晨這丫頭得了國會的授權,乾脆就把大使館變成了商戰指揮部。
此番糧價大戰,受重視的程度絲毫不亞於揚州戰役。澳洲國會通過了特別會議,專門成立了以申晨、史文博為領頭人的小組,廣布無線電網絡,時刻監督著各地糧價的細微變化。
一個混亂的甚至崩潰掉的明朝,完全不符合澳洲的利益。澳洲需要南明繼續擋住滿清:澳洲需要南明龐大的市場:澳洲需要南明巨大的人口基數:澳洲需要南明的部分稀有礦產……這一切的一切,都導致澳洲絕不會坐視南明士紳繼續操控糧價,導致馬士英的下台,或者整個南明爆發新一輪的大起義。
「申總,松江府糧價繼續下跌,現在已經跌到了二兩三錢。滙豐在當地的觀察員說,這幾天所有的米店根本就沒生意可做。哪怕是現在這個價格,依舊沒有百姓購買。」1小姑娘月娘快速地念著電報,隨即又讀下一封:「揚州糧價小額小跌,今日平均交易價格為三兩三錢……………,無錫……」申晨擺了擺手,示意月娘不用讀下去了。隨即lu出一個自信的微笑,衝著史文博說:「你看,我早就說過的。這種虛高的糧價,我們只要造勢,少量投入就可以將之打壓下去。」史文博撓了撓頭,並不贊同申晨的意見:「可截至到今天,總數一萬噸的稻米,我們已經兌現出去快四千噸了。再這麼下去,要不了五天就會被買光。」
「不,我賭至少可以維持半個月。」申晨嘲諷地說:「上海當地糟糕的路況與碼頭設施,最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可能將這些糧食都運出去。而且別忘了運力,當地可沒有那麼多的船隻。有半個月的時間做緩衝,已經足以引起崩盤了。」說著,申晨舉起了酒杯,衝著史文博舉了舉:「不管怎麼說,我們已經贏了開頭。糧票充分地向所有人證明了自身的信用。」「是證明了我們澳洲人的信用。」史文博同樣舉起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