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房門,走出到外面,出現在藤丸立香眼前的是一條環狀的長長走廊,牆壁光滑似乎澄亮的不鏽鋼材質,地板也仿佛是打了蠟一般,誇張地說能夠當作鏡子來用。
頂上的天花板中央,是一盞盞嵌在內部的照明燈光,散發著柔和明亮的光芒,將整條走廊都照得亮亮堂堂的……有那麼一瞬間,少女還是以為自己回到了迦勒底。
這座工房是不是太先進了一些?
至少在藤丸立香人生的前十七個年頭裡,所見識到的一切之中,也就只有迦勒底那座建立在與世隔絕的南極之中的先進基地,就總是這樣的一副景象的。
坦白地說,這個地方和藤丸立香印象里的「魔術工房」完全不一樣,一點兒都不顯得古老神秘,反而是過於先進了一些,有如現代的某些高級實驗室或者研究中心似的。
稍微定了定神,她低頭再看了一眼地上的光帶,然後轉身就往一邊的方向走去。
稍稍猶豫了一下,她一邊走著,一邊開口問道:「話說回來,你的那個夏冉大人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雖然總覺得和一台靈子計算機打探情報,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但是她目前也只有這麼一個目標對象是可以打探的,畢竟整條走廊上空空蕩蕩,也沒有看見半個其他的人影。
「對不起,我不理解你的意思。」
托納提烏冷淡的這麼回答道。
儘管它的智能程度也很高,但終歸不是真正的生命,邏輯大於感性,所以對於這一類的問題還是完全無法解讀的……畢竟要怎麼樣才能夠讓一台機器,來評價一個人是怎麼樣的人?
「呃,好吧……」藤丸立香大概也是發現了這個問題,微不可察的輕輕蹙了蹙眉,很快的就思索著換了個話題,「你之前說過這裡是光輝之塔?為什麼這裡要被叫做光輝之塔?」
「這個問題我同樣無法回答,你的權限不足以查詢。」托納提烏的回答沒有感情。
理所當然的,少女在這個問題上再一次吃癟了。
不過她也沒有想太多,因為就連斯卡哈也不知道光輝之塔的真相,影之國的女王一直都是在影之國里注視著外面的世界,小心地探尋變化,追溯源頭。
但是因為一直都不出來,雖然敏銳的直覺避免了她被碰瓷的可能,但是能夠看到發現的東西本來就很有限,更加別說是專門被夏冉隱藏起來的真相了。
斯卡哈也只知道,那個魔術師以自己的空想扭曲了整顆星球表面上的規則,認為最大的難點就是破開這個術式的本身,卻不知道對方還做了第二重保險。
至於初代哈桑山中老人,儘管親自闖進了塔中,並且親眼看到了聖槍解放釘住時代的真相,但是他終歸是負傷而回,而且耽擱的時間導致傷勢嚴重惡化,根本就是連交代都來不及交代。
劍士完全沒有想到,被自己斬斷了的術式鎖鏈到最後居然沒有就此分崩離析,而是竟然能夠活化過來——
仿佛那些符文本身有靈性有意志一般,化作了一條兇猛的巨大毒蛇,緊緊纏繞著他的身軀,啃噬他的血肉,要絞殺他的身體或者在他的身體裡注入腐蝕的毒液。
簡直有如附骨之疽,甚至真正的威脅到了冠位暗殺者的存在基石——
也不知道是不是魔術師刻意掐准了時間,從而設置的定時炸彈,反正就是讓這個assassin剛剛勉強回到影之國,進入安全區域之後,血量就已經降到瀕死線了。
那道只剩下一半的拘束術式已經透過他的血肉、骨髓等等的層面,即將傷及最為重要的靈核了。
所以暗殺者就只能夠爭分奪秒的閉關療傷去了,因為可能再耽擱一秒鐘的時間,都會讓他直接崩潰形體,消散在世間,因此也來不及交代什麼,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與迦勒底一行人會面。
而且就算是這樣,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過來,斯卡哈就是覺得覺得概率大概是五五開的那種……不能夠抱有太多的期待。
基本上就是在與那個魔術師的短暫的交鋒之後,一位冠位assassin基本上就被一個照面擊倒了。
雖然說,也正因為這麼危險,險死還生的才能夠堪堪逃掉一劫,並且在之後同樣沒有那麼容易脫離生死危機,仍然有殺身之禍。
——所以不管是影之國女王還是冠位暗殺者,才都覺得這是合情合理的,並沒有對這個結果表示懷疑,反而還都有些慶幸。
對方毫無疑問就是beast一級的存在,不管其本質到底是不是獸,都是阻礙著人理世界延續的大災害,至少需要七位冠位從者現身共同討伐的對象。
要是單獨的一個冠位從者直面對方,也能夠輕而易舉的全身而退,毫髮無傷的話,那麼就值得懷疑對方是不是虛有其表,或者乾脆就是其他的什麼問題了。
不過也因為這樣,所以最終迦勒底等人還是沒有得到什麼有用信息,關於光輝之塔的情報,在飛艇上的時候斯卡哈本來是想要說一下,只不過後來被飛艇上的事情分了心。
而且她也覺得不用急在一時,畢竟那座塔是那個魔術師的工房,不管需要不需要面對,都是最後關頭才要考慮的事情……尤其是在飛艇上套出了關於獅子王以及她手裡的聖槍的情報之後,她覺得後者才是真正的重點。
藤丸立香現在就自然是不清楚光輝之塔是什麼,以及它的重要性,也不知道自己目前就置身於整個特異點的真正中心之中,救了自己的魔術師就是造就整個特異點的罪魁禍首了。
「那再換個問題吧,這裡是在什麼地方……我是說,這座塔本身的地理位置之類的?」
少女此刻一點兒都沒有自覺,反而是非常輕鬆,笑容滿面的在走廊上一邊腳步輕盈的前行,一邊向著魔術人工智慧繼續問話,試圖獲取更多的信息。
「這是在不列顛島,卡美洛王都,白堊之城的邊界……」托納提烏終於是回答了這個問題,讓藤丸立香稍稍鬆了口氣,她就怕問什麼都連續碰壁,那就太尷尬了。
不過自己居然是在卡美洛王都的附近了?
這個答案是她所沒有預料到的,只不過在先入為主的觀念之下,她馬上就找到了合情合理的解釋——
一定是因為這座工房的主人也在試圖解決這個特異點的問題,但是找不到機會,所以沒有貿貿然衝動出手,而是將陣地設置在卡美洛王都的旁邊,方便時刻監視,等待機會的到來吧?
嗯,沒錯,一定就是這樣子的!
就這樣在一問一答,偶爾沒有回答的氛圍之下,她越發的自然起來,並且也越發收集到了更多的信息,只是因為這些信息都是可以被她知道的,所以偏偏又沒有觸及到核心關鍵。
反而是讓藤丸立香在先入為主的腦補之下,越發堅定不移的相信自己這一次也像是在其他的旅程之中一般,遇到了關鍵的「援軍」與「救星」了。
就像是當初面對邪龍的時候,出現的齊格飛先生一樣,想必此地的主人也是一位可靠、穩重、強大,而且值得信賴的從者!一定是這樣的!
通過類似電梯一樣,但應該是魔力運作的裝置,少女來到了塔頂層。之所以知道是塔的頂層,是因為她發現到了這裡,環狀走廊就只有一小節了。
而且只有一扇孤零零的門,不像之前的布局那樣,有很多不同的區域和房間……感覺如同來到了學校的天台一樣,自然就只能夠是頂層了。
「目前手頭上沒有工作,能夠接待你的夏冉大人就在裡面,你直接進去就可以了。」同一時間,托納提烏這麼提示道,地面上出現的導引光帶也消失不見了。
等等,這是什麼奇怪的說法?
難道那位夏冉大人還同時存在複數形式嗎?藤丸立香覺得有些奇怪,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直接開門進去,還是很有禮貌的在環狀走廊上站定。
「請進。」溫和平靜的聲音在裡面傳來。
「請問……」少女這才剛剛開口,並且敲了敲門,然後才發現自己根本不需要這麼做,這種在自己問話之前,對方就已經做出應答的展開,讓她有些彆扭。
再度深深吸進一口氣,她讓自己的心情穩定下來,輕輕的推開了這一層唯一的門。
內部的空間豁然開朗,一個寬敞的半球形的大廳出現在她的眼前,好似是某些現代化的高塔頂層的太空艙一般,四周竟然都是透明的玻璃幕牆,能夠俯瞰外面的平原和城市。
以及更遠處的風景,譬如說層層疊疊的雲海。
只是直到現在,藤丸立香才真正的從這座塔的內部看到了外面,頓時整個人都驚呆了——這座塔原來這麼高的嗎?都已經直入雲霄了!
但是這麼做是不是太高調了一些?在卡美洛附近建起這樣的一座高塔,真的不會被圍攻的嗎?
「歡迎遠道而來,迦勒底的御主……」
之前的那個淡定的聲音響起,迫使少女將注意力轉回來,這才看見在這寬敞大廳之中的另外一個人,那是一個穿著一身樸素黑色長袍,很有巫師的神秘感的少年。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人在這裡了,似乎整座塔里除了那個托納提烏之外,就只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不是女孩子,也沒有其他的女孩子……難道說,自己的衣服其實就是……
一瞬間,這麼一個古怪的念頭閃電般的出現,狠狠劈開了藤丸立香腦海里的所有其他思緒,強勢的占據了她的所有線程,讓她整個人都呆立當場。
少女心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
儘管人理修復事業是為了全人類而奮鬥,為了奪回人類的未來而奮鬥的偉業,按道理來說,在這個大前提之下,其他的細枝末節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才對。
但是……但是……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在昏迷不醒的期間,被眼前的這個貌似同齡的魔術師看光光了的這件事,藤丸立香就突然覺得自己還不如不被對方救回來呢。
或許就這麼死掉了會比較好,就不用面對這麼丟臉和尷尬的狀況了……
看吧,所以說少女心真的是一種非常奇怪,而且非常微妙的東西……
明明只有她這個人類最後的御主活著,人理才有未來,否則的話,只剩下從者是什麼都做不到,不被召喚的他們就連戰鬥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但是就因為這麼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藤丸立香就下意識的覺得寧願自己不被救回來,因為她作為女孩子的矜持,就戰勝了為奪回人類的未來而獻身的偉大情操。
「?」
夏冉微微疑惑的歪了歪頭,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為什麼會是這麼古怪的反應。
自己長得很嚇人嗎?
不過他也沒有怎麼在意,輕咳一聲,開口說道:「話說回來,你的身體……」
「我、我我我我我……我的身體!我的身體怎麼、怎麼了……」一瞬間,簡直好似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咪一樣,藤丸立香無比激動,結結巴巴的打斷了他的話。
而且她的臉頰也是漲得通紅,頭頂上好像是老式的蒸汽機車般要冒出水蒸氣了的樣子,整個人也幾乎是要急得哭出來似的。
這、這這人太過分了!
太、太太太太不潔了!看了就看了,現在居然還打算評頭論足一番嗎?
「……」
「……」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我剛剛就是想問一下你的身體現在感覺如何,恢復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夏冉扯了扯嘴角。
這難道不是迅速打開話題,緩解氣氛的最佳切入點嗎?
這個女孩子在搞什麼啊?為什麼反應這麼激烈來著的,難道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