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分割常識與非常識的博麗大結界……
空氣宛若氤氳水幕般泛起漣漪……
眼前的景象也是豁然開朗……
神社的方位似乎毫無變化,巨大的風神之湖也仍然還在旁邊,夕陽黃昏的餘暉也仍然如此,但是……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了,這是毋庸置疑的。
同樣是在山上,是在巨大的湖邊,然而山下隱約可見的城市輪廓的一角,整齊劃一的建築群、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遠處的電車軌道……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的景色已經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遼闊的原始森林,陸陸續續升起裊裊炊煙的古老村莊,田野上的莊稼隨著晚風起伏,泛起一陣陣的波浪,不整齊的田埂如同鄉間小路分隔著一塊塊的土地……
更遠處還有很多很多——
譬如廣袤的竹林。
譬如霧氣瀰漫朦朧的大湖。
譬如不知道是不是在反射著夕陽餘暉,正呈現一片金燦燦之色,美麗讓人目眩的向日葵田。
再無現代城市的絲毫紅塵煙火的氣息,恍若是直接穿越到了什麼古代的時空,要不是就在神社前的空地上,正在熱鬧的舉辦著什麼宴會,與會者都穿得顏色鮮艷,款式也很時尚,並不復古的話……
那麼或許真的會讓人產生這樣的錯覺來著。
「不管來幾次,都總覺得是這麼神奇呢……」雪之下陽乃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四周環境,興致勃勃的這麼感嘆著。「果然,這個世界就是要有奇蹟和魔法才有意思……」
「我還以為你早就習慣了這裡呢。」
雪之下雪乃目不斜視,語氣平淡的說道。
雖然有些微妙的不甘心,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這位姐姐真的十分優秀,屬於那種無論在什麼環境,什麼時候都能夠光芒四射的人,簡直就像是超人一般。
畢竟當初她自己都是花了一段時間,才逐漸接受這個魔幻的世界。
但是雪之下陽乃呢,除了當初直接面對世界觀破碎的那一天,無可避免的表現得有些思維遲滯、渾渾噩噩之外……再之後,似乎僅僅只是過了一天,她就已經直接將世界觀調整到位了。
就像是現在,搞不好陽乃小姐比起自己的妹妹,都還要更加了解幻想鄉……
「怎麼會呢,我要是真的習慣了的話,小雪乃你又得不開心了……」陽乃小姐深深的看了自己妹妹一眼,若有所指的這麼說道。
「我為什麼要生氣?」雪之下同學蹙起眉頭。
「誰知道呢,走吧,去看看——」雪之下陽乃輕笑一聲,就要往前邁步,只是話語戛然而止。
「怎麼了?」黑長直少女有些疑惑的問道,她下意識的順著自己姐姐的視線定格的方向望去,而後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個,要不我們……」陽乃小姐略顯遲疑的轉眸看著自己的妹妹,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發現自己反應慢了一拍,雪之下同學也已經看到了那邊的一幕。
「沒什麼,我們直接過去就是了。」
眸光微微閃動,但是黑長直少女的表情卻是沒有什麼特別的變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咦?雪乃的反應貌似有些奇怪啊……陽乃小姐眨了眨眼睛,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不過看上去,貌似又不太像的樣子。
難道是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內,又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倆的信任度似乎又上升了?
……
……
「其實我也知道,這件事是無法避免的……但是……」
柳夢璃露出悲切之色,眼眶通紅,星眸之中盈著淚光,正如她所說的那樣,其實在當日下定決心,要肩負起責任,和自己的娘親一起離開,為族人們尋找出路的時候。
她就已經明白了,或許當日那一別就是永遠,往後餘生就再無相見之日了……
只不過明白歸明白,感性上果然還是很難接受這樣殘酷的事情,因為她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誰能夠知道,這樣註定會發生的事情,竟然真的就在之後不久,就已經成為了既定事實。
「我理解,我理解……不過柳姑娘你先擦擦眼淚好不好。」
夏冉連連點頭,小聲的這麼安慰著。
其實他也有頗多感慨來著,畢竟那也是他認識的、熟悉的一個人,當然不可能說真的毫無感觸,只不過現在的重點是先安撫住柳千金的情緒……因為從剛才開始就已經不太對勁了,宴會現場的氛圍九隱隱發生了變化。
各種笑聲笑語不能夠說是消失不見,但是明顯已經弱了很多。
似乎空氣都在不知不覺中安靜了下來。
從四面八方甚至是天上,紛紛投來了各種各樣的古怪視線,匯聚在夏冉的身上,簡直像是要將他燒穿一般,其中蘊含的情緒意味深長,大有不同,或是好奇,或是興奮,或是鄙夷,或是若有所思。
此時此刻,大概也就只有那些對此漠不關心,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少女,或者是什麼都不知道,懵懵懂懂,天真無邪的蘿莉幼女,才依然沒有在意或者沒有發現現場氛圍的微妙變化。
前者譬如說風見幽香,這位女王大人只是自顧自的在酌酒,遠遠地眺望著群山之間的景色,身邊直徑三米之內,都似乎被她一貫以來的低氣壓籠罩覆蓋著,無人膽敢靠近。
而後者則是以琪露諾這樣的幻想鄉最強者為首的一群小蘿莉,她們不諳世事,天真爛漫,同樣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只關注自己的事情,所以依舊在咋咋呼呼,笑嘻嘻的追逐打鬧著。
可以說,現在的宴會現場的歡聲笑語,多數還是這群蘿莉幼女們咋咋呼呼,從而發出來的。
但是……
這並沒有能夠有效彌補現場氛圍的僵硬,反而還將其襯托得更為詭異了有木有!
魔術師的頭皮有些發麻,他剛剛其實就是擔心這樣的事情,現在看來並不是他多慮了,而是真的很有必要啊!事實證明早已證明,並不是只有人類才會有八卦之心,或者看熱鬧的心態。
「柳姑娘……」
一邊接過夏洛特遞過來的紙巾,他一邊小心翼翼的給神色悽然的少女遞過去。
然而柳夢璃卻沒有抬頭,她只是在低著頭默默的流淚,這件事給她的打擊委實是有些大,或者說是大得離譜才對。
恍然若夢,彈指間,便是玉老千年,曾經好友的音容笑貌還歷歷在目,明明還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可是現在,實際上卻已然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事事皆休,猶如夢魘……
「柳姑娘,我說啊,你先別哭好不好,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了……」
魔術師唉聲嘆氣,他還沒有遇到過這麼麻煩的事情。
他現在都不敢轉頭看向四周了,因為想都不用想就能夠知道,此時此刻不知道多少人正在看著自己這裡,表情眼神各異,唯一共同的地方就在於那種看人渣的鄙夷視線……
嗯,當然了,也有可能是自己疑神疑鬼,神經敏感也說不定,或許她們只是好奇的在觀望呢?他只是以己度人,所以才會覺得自己這個時候正在接受強勢圍觀、眾人鄙視罷了……
夏冉有些心虛的這麼想著,自我安慰情況還不是特別糟糕。
他自然也明白這個是很正常的狀況,畢竟眼下的情景實在是很難不讓人聯想到那方面去,畢竟一個女孩子面色悲切,悽然落淚,而在她身邊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在說著話,但是越說,女孩子就哭得越是淒切……
這樣的情景,怎麼不能讓人心生聯想?
搞不好的話,甚至可能已經有不少人的腦中小劇場,已經在往八點檔狗血劇的方向開始演繹了啊!
真的是太渣了,一定是在欺負人!一定是這樣的!
這麼胡思亂想著,夏冉忍不住的扯了扯嘴角,他看了看失魂落魄的柳夢璃,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個一向冷靜從容,落落大方的女孩子竟然會有這麼黯然傷心的時候。
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他舉起了手中的紙巾,往少女晶瑩如玉的臉頰上湊去——
「發生什麼事情了?」
這個時候,有著平靜的聲音在邊上傳來。
魔術師轉眸瞥去,只見一身休閒便裝的黑長直少女已經來到了長桌旁邊,在她的身旁,是笑容開朗到宛若笑意固化在臉上的面具的陽乃小姐,人如其名,簡直像是走到哪裡都在散發著太陽般的光芒與溫暖似的。
雖然是保護色,雖然是偽裝用的面具,但是面具戴久了,那其實就已經是真實的臉了。
「唔,這其實是有很複雜的原因的……」
夏冉略微遲疑了一下,這麼回答道。
「哦,那就等等再說……」
雪之下雪乃瞭然的點點頭,她直接上前一步,伸出一隻白皙修長的纖纖素手,掌心平攤向上,語氣平靜的說道:
「紙巾給我。」
「啊,不用不用,怎麼好意思麻煩你呢,雪之下同學……」魔術師條件反射舉起另一隻手來擺了擺,謙虛的說道。
「真的不用麻煩我嗎?」雪之下冷靜的凝視著他,語氣和聲音不變,一如之前的平淡。
「……」
「……」
「哦,其實剛剛我只是客氣幾句,還是麻煩雪之下同學你了,你請……」
夏冉輕咳一聲,他總算是及時的反應過來,發現自己這樣的舉動似乎有些不太適合,於是輕輕的將自己拿著的紙巾,放在了少女依然平攤著的手掌上。
然後,他往邊上的陽乃小姐的方向看去,發現這位姐姐大人的笑容貌似突然變得更加陽光爽朗了一些,在注意他的視線之後,也歪了歪頭,對他輕輕的眨了眨一隻眼睛。
看來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一如既往的穩定,小雪乃也是穩得不行,其實真的不用自己擔心什麼。
陽乃小姐的心中輕輕的呼了一口氣,不過同時也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這樣的話,自己這個姐姐的作用不就越來越小了嗎?妹妹開始信任的是另一個人,依賴的也是另一個人。
……
……
很快的。
柳夢璃的情緒好了很多,雖然她臉上的笑容還是過於悽然,眼眶也還是有些發紅,沒有那麼快能夠消下去。
而雪之下姐妹兩人也知道了是怎麼一回事,同時有些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好。這的確是一件很令人悲傷的事情,難怪這個女孩子會這麼悲切。
「柳小姐,你還是看開一些吧……」雪之下陽乃猶豫了一下,這麼開口勸慰道,就連她都罕見的有些詞窮,主要是這樣的事情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沉重的話題來著。
事不關己,就無法感同身受。
所以外人不管說什麼都沒有什麼意義,說得太多太花了的話,還會有種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嫌疑……再加上她也的確和對方不太熟悉,也只能夠說這種乾巴巴的話了。
「謝謝你,雪之下小姐……其實我知道的,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柳夢璃輕輕的拭去眼角的淚珠,露出一個有些悲傷的笑容。
「也許人和人之間的緣分都是註定的……等到上天要收回的時候,連一天一刻都不會多等……再深沉的感情,再真摯的牽掛,還是會有分開的一天……到頭來又怎麼敵得過生離死別……」
「這個……」
雪之下陽乃張了張口,頓時無奈的苦笑起來,果然這就是作為普通人的自己,和這些非人存在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嗎?
明明看上去似乎互相之間的年齡差距不大的樣子,為什麼對方會有這麼深沉的人生感悟了啊!陽乃小姐的確是要遠比大多數的同齡人,都要更加的成熟穩重,但也僅僅只是「穩重」。
——可是對方的感悟根本就是「沉重」了啊!
——這可怎麼比?!
「對不起,我的確不該說這些的……」柳夢璃似乎也反應了過來,她微笑著搖搖頭,輕聲的說道。
「這個沒什麼……」
陽乃小姐連連搖頭,她有那麼一剎那間的心動神搖,這個貌若天仙的絕美少女實在是美得驚人,尤其是此時此刻,那發紅的眼眶和悲傷的眼神,讓那笑容在很美很美的同時,也實在讓人心疼。
即使她同樣也是女生,在剛剛的瞬間,竟然也忍不住的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真的是太犯規了吧!
「話說回來,這件事……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嗎?」幾次張口,最終都沒有說些什麼的雪之下雪乃,終於是忍不住的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她澄澈的漆黑眸子凝視著夏冉。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因為什麼原因而莫名其妙形成的觀念,讓她下意識地覺得這人似乎是無所不能的,無論怎麼樣的事情,他都有辦法解決。
「這是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而且已經過去上千年的時光了……」夏冉攤了攤手,表示這個的確超出自己的能力範疇之外了,「死而復生雖然不是什麼難事,但是也有一定限制的。」
「死而復生不是什麼難事……嗎?」陽乃小姐的嘴角微微抽搐。
她儘管早就知道,非人的世界對應的乃是各種非常識的事情,各種各樣非科學的事例,甚至反邏輯的現象都是有可能的,但是還是忍不住的覺得這人未免變態過頭了。
「其實不用這麼做的,夏公子……」柳夢璃卻是搖了搖頭,紅著眼眶微笑著,「萬靈盛衰,乃是常理,死生之事也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你無需如此,我也只是……只是陡聞故人噩耗,心中百感交集而已……」
「是這樣嗎?」魔術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輕輕的點點頭。
人其實都是不理性的,明知道是這麼一個道理,但是接受不了的也大有人在,要是有機會能夠挽回的話,那麼絕對只會任性的遵從自己的內心,而不是保持理性。
阿爾托莉雅從拔劍之日,就知道不列顛會滅亡,她也以為自己接受了。
結果真的到了那一天,理性的王,完美的王,卻是泣不成聲,拒絕了自身的救贖,決意要藉助奇蹟的力量改變歷史,扭轉悲劇,也絕對不肯接受這樣的破滅。
基本上就是這樣。
柳夢璃也同樣如此,只是她非常清楚這件事的確已經無可挽回,也不希望自己為難,所以才會這麼說的罷了。
被魔術師這麼深深的看了一眼,柳夢璃有些苦澀的一笑,她輕聲說道:「對不起……我……我現在可能實在是沒心情,就先回去了……歐陽小姐,沒有辦法為你接風,但是我還是很高興能夠再見到你的……」
「嗯,我明白的,柳姑娘。」
一直都沒有說話的歐陽明珠輕輕頷首,她當然能夠理解,因此自然不會有什麼不悅。
向著眾人如此一一點頭道別,有著明澈而又夢幻的氣質的少女帶著苦澀的神色,轉身離開了會場,背影顯得孤單而又蕭索。
「……」
「……」
氣氛稍微有些沉寂。
「不去送送她嗎?」雪之下雪乃收回視線,低聲的問道。
「不了,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人靜靜……」夏冉搖頭,接著又看向四周的會場,發現氣氛依然有些奇怪,安靜占據了大多數的空氣,但是至少不像是之前那麼僵硬了。
現場的妹子沒一個是普通人,只要有心的話,隔著九條街都能夠聽得清清楚楚,更遑論是這麼一丁點兒的距離了。
所以自然都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沒有人再用看人渣的眼神盯著夏冉。
像是凝固的空氣慢慢的重新解凍,宴會現場雖然沒有能夠馬上就熱烈起來,但是也的確重新變得正常了起來,不像是之前那麼詭異——
想想吧,夜幕降臨,晚風吹拂,在神社前的空曠地上,一大群人不聲不響,只是注視著中間的長桌,在聽著一個女孩子的悲不成聲……這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真的能夠讓人頭皮都發麻。
「話說,我是不是不應該將這個消息告訴她的……」魔術師呼了口氣,收回了目光。
「這種事情……其實還是不要瞞著比較好。」陽乃小姐搖搖頭,她的看法卻是完全不同。
「或許吧……」夏冉再次嘆氣,然後看到了有些忐忑不安的莫德雷德,向著自己等人這邊的方向走了過來。
「父親大人……」莫德雷德從剛才開始,就異常的不安恐懼起來了,因為隨著落日的落下,夜色逐漸深沉,她最想見的那個人也仍然是沒有出現,這讓她不可避免的越發慌張起來。
如果不是夏冉這邊也還有事情的話,她大概早就按捺不住,要過來詢問一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
是不是父王討厭自己!
是不是她不想看到自己,故意不肯出現?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當然,現在她同樣也按捺不住,一看到夏冉這邊有了空閒,馬上就過來了,努力冷靜的聲音之中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一絲絲的慌亂,就像是被父母遺棄的小女孩一般。
「父、父父父親大人——?!」
瞳孔猛地收縮,陽乃小姐覺得自己心臟幾乎要漏跳一拍。
她下意識的轉頭看向自己旁邊的妹妹,卻是發現少女緊緊的咬著下唇,但是看樣子並不是預想之中的那種表現,譬如說不敢置信,無法接受之類的,而是更像是有些惱怒這件事的發生,卻又無可奈何。
等、等等!不會吧!
因為天色太黑,燭光也不太真切,所以雪之下陽乃沒有能夠看到稍遠處正走過來的莫德雷德標誌性的金髮碧眸,她倒吸一口冷氣,腦中幾乎是瞬間冒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難道是雪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