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街區一百三十一號,香根公寓,就是這裡了……」
馬甲口袋裡有一把鑰匙,嘗試著把它插入鎖孔里後,羅夏打開了房門。
簡單的二層小屋,下面有客廳和廚房,樓上是臥室和洗漱間,雖然不算大,但功能分區挺全。
羅夏四下看了一眼,順著木梯上了二樓。
推開臥室那扇暗紅色的門後,裡面的景象展現在了他眼前。
臥室里的家具也不多,一張書桌靠在窗邊,窗縫中透著些許微光。
書桌歸置得很整齊,看得出來「羅夏」是一個生活很有條理的人。
這裡,應該是一個安全的地方了。
羅夏坐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腦海里那團不屬於自己的龐雜記憶。
現在那團記憶就像一個即將被撐破的氣球,羅夏要做的就是戳破它,了解「羅夏」的所有。
「呼……希望不會被衝擊成傻子。」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檢索」關鍵詞逐漸解鎖「羅夏」的記憶。
無論是那個白裙女人超乎尋常的敏捷,還是那位格林太太詭異的死亡後翻身,都在告訴羅夏這個世界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麼「正常」。
還有那兩個早晨打傘的怪人。
羅夏一般下了決定之後,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做,所以……他一狠心,立刻用自己的思維去觸碰了腦海中那團繁雜的記憶。
「轟——」
疼。
鑽心的疼!
光怪陸離的畫面,呢喃古怪的聲音,天旋地轉的世界,羅夏只覺得腦漿仿佛被一根棍子攪拌了一下。
「靠……」
暈倒之前,他只來得及發出這個詞。
……
一陣又一陣的抽痛持續了許久,直到腦海里混雜的圖像與聲音逐漸消失,羅夏才痛苦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這裡是……
又一陣疼痛襲來,這裡是……我的公寓?
我是……羅夏。
羅夏·莫里森。
這副身體本來的主人,「他」的記憶回來了。
周圍的環境隨著記憶的喚醒逐漸變得熟悉。
羅夏臉色煞白地按著太陽穴,承受著龐大信息的衝擊。
一個個記憶碎片鋪天蓋地地湧來……
羅夏·莫里森,南境利爾王國,萊昂郡都蘭市人,剛被都蘭大學退學。
父親是都蘭市傑頓小鎮的治安官,死於匪禍。
母親在他八歲時患病身亡。
有個妹妹。
嗯?妹妹?
當有關妹妹的記憶冒出來後,羅夏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莫里森兩兄妹一直吃著救濟金上大學,但是……在今年羅夏滿十八歲後,救濟金停止了發放。
都蘭大學雖然是數一數二的優秀學府,但學費也相當的昂貴。
老莫里森剿匪用命換來的救濟金停發後,羅夏的日子變得艱難起來。
妹妹艾薇拉和他不同,她是個天才。
優異的成績讓她不需要支付學費,反而每年都能獲得一筆頗為可觀的助學金。
說到底,救濟金的發放只是對「羅夏」有影響罷了。
不過,「羅夏」知道艾薇拉準備繼續深造,那個階段就無法獲得助學金了,他必須早點做出決定。
然而,還沒等猶豫的「羅夏」真正做出決定,他就被退學了。
他的導師加菲爾德·羅根先生勃然大怒,因為「羅夏」在打掃時不小心燒掉了他幾本古籍。
「有點意思啊……」
看到這一段記憶時,羅夏摸了摸下巴。
在「羅夏」的記憶中,加菲爾德導師可不像是在發火的樣子。
那個削瘦的中年人神情異常複雜,靜靜地看了羅夏許久,然後才揮了揮手,讓羅夏自己離開都蘭大學。
而這之後的記憶……
這是羅夏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也是「羅夏」從都蘭大學退學的第一天!
這個年輕人準備出去找一份工作一邊養活自己,一邊給妹妹掙學費。
雖然從支離破碎的記憶中來看,艾薇拉對羅夏的態度並不友好,甚至可以說極其惡劣。
不過,和艾薇拉的關係如何,完全影響不到現在的羅夏。
對了,記憶中加菲爾德教授還給了他一封信,讓「羅夏」一個月後拆開看。
信呢?
羅夏仔細想了想,在書桌的抽屜里。
他幾步走到書桌旁,拉開抽屜翻找起來,很快就發現了那封從信封就能看到一絲不苟態度的信。
至於一個月後拆開?
那是另一個「羅夏」答應的,不關他的事。
羅夏毫不遲疑地撕開了信封,拿出了細膩的紙張,打開了窗戶,準備借著陽光仔細看一看。
然而,窗戶打開之時,他才發現窗外正掛著一輪皎潔的明月。
這是疼暈了一天?
羅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打開了書桌旁的煤氣提燈。
橘黃色的燈光灑在了信紙上,這文字是……艾卡斯文。
艾卡斯文是南境通用的文字,不僅是利爾王國,迪納王國,布洛王國,赫卡王國都用這種文字進行交流。
紙上的字體吸飽了墨水,在燈光下仿佛要流淌下來一般。
羅夏循著記憶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這位教授沒說什麼重要的事,似乎只是單純地關心一下自己的學生。
但有一句話寫得有些奇怪: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去南大街一百三十八號,找霍弋老太太,就說自己是羅根的學生。」
「幫我保管好它,我會再來取。」
保管東西?而且是一個月後去取?
加菲爾德教授絕對想不到,他最老實最聽話的學生,竟然會提前了三十天打開這封信。
而且,羅夏轉眼就做了一個決定,天亮後就去南大街一百三十八號,看看這位教授神神秘秘地留下了什麼東西。
很顯然加菲爾德教授會選擇「羅夏」幫他保管東西,絕對不是看到了「羅夏」的光明未來。
而是因為這個「羅夏」的社會關係簡單得不像話,個性懦弱到了極點。
他沒有談得來的朋友,從小到大也一直是被各種欺負的對象,無論是自己的妹妹,還是學院的同學,被人用鼻孔俯視似乎是他的日常。
「你小子真是白瞎了我這張帥臉。」
羅夏一邊看著腦海中那些「自己」被欺負的畫面,一邊嘖嘖不斷。
這倒也不全是自誇,哪怕在西方的審美中,羅夏也絕對算不上丑,他是一個充滿書卷氣的安靜年輕人,只是唯唯諾諾,畏畏縮縮的個性讓他整個人的氣質大打折扣。
對了,這封信得銷毀。
羅夏扭頭看了看四周,把墨水瓶拿了過來,將信紙在桌面上鋪開後,把墨汁倒了上去。
「羅夏。」
這時,一個冷淡的女聲從窗外響起。
羅夏手一哆嗦,墨汁又倒多了一些。
「你是誰?你在……哪裡?」她的聲音從窗外傳進來,但羅夏並沒有在窗外的月色下看到任何人。
「這裡。」
艾爾莎的聲音再次響起,然後從窗頂房檐上雙腿倒鉤盪進了窗內。
羅夏趕緊閃開,把書桌留給她「降落」。
她穿著一身黑底金紋的緊身寬袖式貴爵服飾,銀色的神秘紋式的長筒黑靴沿膝覆裹而上。
落在書桌上後,她優雅地坐了下來,一雙筆直的腿搭在羅夏面前。
羅夏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人,艾爾莎冷淡的眼中沒有任何波動,她已經見慣了這種眼神。
但緊接著,她感覺到這眼神好像有什麼不對……
而且,自己的屁股好像也有些不對。
艾爾莎扭頭朝桌面看去,剛好看見自己坐在一大團墨水上……
「額……你還挺有書卷氣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