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日照城!
真是王厚創造的工業奇蹟,在農業時代,這麼一處土地也不肥沃,也沒有什麼產出的荒島沙灘,能創造出這麼一座大城來,作為王厚起家的地盤,他卸任時候,此城人口已經達到了三十萬。
這是個什麼概念?襄平這種遼東整個地區級別的大城才二十萬人口,鄴城在袁紹時期達到了五十萬人口,現在也就三十萬左右,孫權的建業才不過十來萬人。
而且更奇蹟的是,三十萬人口的巨城,糧作物人口才五六萬人,而且經營的還是雞鴨豬羊這樣的副食養殖居多,日照鐵坊足足有六萬餘工人,經營棉種植莊園的十萬餘人,棉紡織場五萬餘工人,剩餘的港口運工,商戶等零零碎碎,王厚的日照城超脫了農業時代,甚至都可以算得上工業時代早期的城市了。
可今個,作為日照城兩顆心臟之一的鋼鐵工坊,卻是出現了些變故來。
「什麼?要減薪?減多少啊!」
「不可能吧!大匠一個月才發五百錢,連米都沒有了!還過不過日子了?」
「許師傅,你這還算好的了!咱們小工光管飯還不發錢了!你不過日子,咱們都沒法活了啊!」
打鐵的都是壯年爺們,常年火爐前勞作慣了,大早晨連上衣都沒穿,看著蓮河口張貼的告事,一個個光膀子露著滿身肌肉的大老爺們充滿了的不可置信,亂糟糟的七嘴八舌著,那場景那聲音,就和西方玄幻里矮人聚會一樣。
這功夫,昨晚值班的夜班工匠也是光著膀子拎著鐵錘出了來,領頭的,還是日照匠作工頭,也算是日照衙門中最低級的吏陳方同,他是最常和這些工人打交道的「官兒」了,看到他出來,一大群的工人嘩啦一下子就圍了上來,又是跟一群高大的矮人那樣,情緒無比激動的嚷嚷疑問了起來。
「陳匠監!為什麼要降薪啊!大傢伙沒做錯什麼吧!」
「是啊!大傢伙什麼惹得州牧爺不高興了嗎?就算懲罰,也不能一下降到這種程度,還讓不讓人活了!」
「夠啦!」
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被這麼七嘴八舌一囉嗦,這好不容易從陳方頭該成陳方同,有點文縐縐氣的大老粗也是一肚子火爆發了出來。
「要是州牧爺管還好了!他老人家體恤百姓!州牧爺現在被發配遼東了,辭官不牧咱們青州了!日照鐵匠作管事兒的是鄴城過來的崔成崔老爺,清河崔氏的士族,司空崔林,中尉崔琰乃是其族兄!這鐵匠薪金就是他老人渣定的,你們衝著老子嚷嚷有什麼用!」
「老子還他娘的不幹了呢!早知道前匠作隨州牧爺去遼東時候,老子就跟著去了,誰他娘的伺候這種扒皮鐵公雞!」
說著,陳方同還真是把頭上這小烏紗摘了往地上一摔,罵罵咧咧的轉身就走了,看著自己頂頭上司摔了耙子,不斥猴了!足足好幾天工人鐵匠外加學徒什麼的在那兒全傻了眼,不過偏偏,火上澆油的一幕又發生了。
跟著他屁股後頭,又一個穿著匠監袍服,工人們卻渾然不認識的小吏留著兩撇八字鬍,一臉尖酸刻薄相跟著出了來,手下還帶了十來個不認識的監工,對著陳方同走的方向狠狠吐了口唾沫,旋即又是齜牙咧嘴的奔著傻眼了的工人叫罵了起來。
「都他娘的愣著幹啥!不上工等著吃鞭子呢啊!」
「這位老爺!工薪一下子降低了十多倍不止,這麼上工,咱們沒法活啊!」
官字兩張口,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工匠群為首的李鐵匠是苦著一張臉,為難的和這新工頭講情起來。
「您老發發慈悲,哪怕降五成也行啊!」
可話還沒說完,一聲響亮的大耳光卻是響了起來,在工人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一巴掌抽過去,這工頭又是齜牙咧嘴的叫罵出了聲。
「腌臢下賤的東西!老爺定的規矩也是你們能討價還價的?這世道給你們這些卑賤之人口吃的,讓你們能活得下去,已經是老爺的恩典了!願意干就干,不干就滾蛋!」
「媽的!你他娘的以為老子稀罕吃你這口豬事兒,老子他娘的還就不幹了!弟兄們,遼東苦寒就遼東苦寒,老子要收拾家當投奔咱州牧爺去!」
這就是工人階級的骨氣,咱靠手藝吃飯,又不是靠那幾畝田吃飯,給誰干不是干?幾個大匠一咋呼,好幾千工人呼呼啦啦的竟然真的一下子散去了一半還多!看得這新來工頭,新官上任的火還沒燒完,就傻眼了。
這貨估計是世家豪奴出身的,狗仗人勢慣了,看到這一幕,他頓時是火冒三丈,不過一時間還沒看清誰叫囂的,就看到老實巴交的李鐵匠在那兒彷徨無計著,還真是狗瘋亂咬人,那尖嘴猴腮一咧,這工頭是齜牙咧嘴指著他咆哮了起來。
「竟敢煽動匠人對抗官府,反了!反了!來啊!給我把這個叛賊抓起來!」
真叫躺槍的,滿是驚恐,李鐵匠就被幾個監工打手給按住了,嚇得滿頭直冒冷汗,他是不住地撲騰著叫嚷著。
「小的冤枉啊!小的沒對抗官府啊!」
「你們幹什麼?放開李伯!」
老實人雖然人老實,可是人緣一般比較好,他教學徒從不藏私!都帶起來好多大工了,這年頭師徒情分還比後世強多了,看著自己師傅被按住了,他一大幫徒弟是當即不幹了,挺著一身的腱子肉,焦慮的又折返了回來。
正愁每人撒氣,這尖嘴猴腮的豪奴還真是正中下懷,看著前面撲騰著,他是更叫狠厲的咆哮著。
「通通抓了!」
也是在鄉里橫行慣了,一幫子狗腿子二話沒說,掄棒子就打,掄鞭子就抽,當場打翻了七八個工人,還直接見了血。
可是,今個他們卻是打錯了算盤,這些可不是以往官府屬下地位低賤,被欺壓得抬不起頭來的匠奴,他們可是王厚手下備受尊敬的藍領工人!甚至都算得上最底級的中產階級了,他們可不是受人欺負的主兒。
咣當一聲,不知道誰隨身的打鐵錘子出手了,這豪奴的腦袋瓜子可沒有打鐵砧那麼硬,咣當一聲,一個一米七幾大活人是當即腦袋開花軟踏踏的躺下了,當場死個人,本來還在撕吧的兩群人頓時全都愣了,呼啦一下都退了開。
看著自己七大姑夫八大姨父腦門開瓢的往地上一趟,尖嘴猴腮匠監眼珠子都紅了,無比暴怒的指著那群工人鼻子就咆哮了起來。
「殺官造反了!通通殺了!」
日照鐵場的工人倒是有素質,沒和他對罵,不過腰帶上,打鐵的大錘子,一個個卻是悄悄地拎了下來,甚至那個狗腿子小吏還沒注意到,自己背後,那些上了一夜班的鐵匠和學徒們,也是拎著錘子悄悄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