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
聽著這許居正對自己的評價,蕭寧心中多少有些意外。
他沒有想到,如今的自己在穆起章心裡,竟然已經成了這般印象。
精通武學和格律,還頗有心計?
聽到這,蕭寧皺了皺眉,試探道:
「既然如此,如你所說,本王的能力並不差!那麼,清流為什麼就不能綁在我昌南王府的戰車上?」
第一次!
蕭寧在這個大堯中相面前,表露了自己的目的。
卻見那穆起章聽後,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打量著蕭寧:
「昌南王,我覺得,以你的心性,你應該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才對吧!就這幾日看來,我覺得你是個明白人才對!」
「作為一個明白人,一個聰明人,昌南王難道不知道,我們清流想要追隨的,是一個什麼樣的王麼?」
「昌南王,我承認,之前是我們小瞧你了!正如我之前所說,你是個能力出眾的人!可是,全天下能力出眾的人多了去了」
「對於一位君上而言,能力固然重要,但絕對不是最重要的!畢竟,未來他的手下,會有著大把有能力的人。」
「而我們更看重的,是心性!很顯然,昌南王你在這一點上,還是差的太遠了。我們想要追隨的,是淮北王那等賢明的仁德之君!」
「昌南王你有能力不假,卻沒有一顆忠國愛民的大義之心,整日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你這樣的人,我們不敢賭!世界上,也沒有人敢賭!」
許居正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的話重了,又解釋道:
「當然了!沒有這些,你有絕對的實力也可以。但是呢?很顯然,你也沒有!」
正如蕭寧之前所想。
想要征服清流,需要的還是軍權和人格魅力!
現在,在自己眼前,清流就是鐵板一塊,根本就說不通。
蕭寧乾脆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結。
既然已經把話說開了,倒不如直接把話說透!
「哦?既然如此,在下倒是有點好奇了,那我要做到哪一步,你才會覺得我有實力呢?」
蕭寧的眸子裡,帶著五分邪氣,顯得很是隨意。
許居正無奈的打量著蕭寧,重重道:
「既然你這麼問了,那我倒是想問你一句,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認為你給我帶來的消息是假的麼?」
「願聞其詳!」
「很簡單,一共三點!第一,我們也有自己的情報網,我許居正不相信,你昌南王的情報網會比我清流的更加強大,能夠知道我清流都不曾知道的消息!」
「第二,我了解孟黨,他們在朝堂之上耍點小詐小計謀,這些都很正常,只要這些都在規則以內。可造反,那是要殺頭的,那是破壞規則的!」
「孟黨可能會為了黨爭無所不用其極,但至於這般光明正大的破壞規則,斷了自己的退路。」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樊兵武!那樊兵武可是穆起章的親信,有他在,就相當於穆起章在!他近乎代表了穆起章!」
「而以我對穆起章的了解,穆起章就從來沒有失算過!按照你所言,孟黨利用樊兵武,想要不費一兵一卒騙開城門?」
「我想知道,樊兵武為何會背叛穆家軍?穆起章又怎麼可能失算?與其讓我去相信這些,我倒覺得,另外一種可能更加合理!」
「那就是你昌南王,想要借我們清流之手,阻擋那穆起章進京。如此一來,我們就相當於徹底與那穆起章撕破了臉皮,不是麼?」
許居正一臉的自信,眉眼之中帶著早就看破一切的從容。
「我猜的沒錯吧!」
好好好!
蕭寧已經徹底無語了。
他早就設想過,這陰謀論是清流們的通病。
可他沒想到,這群人竟然還如此自信。
這種人最可怕了。
他們太過於相信自己的判斷,以至於根本不會考慮半分自己所說。
如此一來,看來此次孟黨之事,就只能靠自己了啊!
就許居正這態度,指望他們是徹底沒希望了。
「昌南王不說話,看來,是在下猜對了。」
許居正目光篤定。
「從這一點上看,我覺得昌南王還算是聰明人,至少心中也清楚,想要問鼎至高,至少要過了穆起章這一關。」
「剛剛你問我,你究竟要如何,我們清流才能信服你的實力?很簡單!對於我們清流來說,所有人都一樣!」
「只要能夠過的了穆起章這一關,那麼,我們一切就不言而喻了。」
聽到這裡,蕭寧算是聽明白了。
許居正這意思,其實很現實。
無非就是,清流想要一個近乎於百分百的完美保證。
穆家軍可以說,是大堯最能征善戰的軍隊!
有穆起章在,大堯就永遠不會翻天,不會內亂!
想要在一對一的情況下,推翻穆起章,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除非,五王中的三人,乃至四人聯合起來,帶著自己的親信軍侯一起出兵,倒還有可能以三英戰呂布之勢,拿下穆起章和穆家軍。
這也就是為什麼,穆家軍在,大堯就不會內亂的原因。
因為無論誰出頭,都會成為第一個被穆起章鎮壓的出頭鳥!
從這個層面看來,能夠拿下穆起章,那就已經說明,自己無論是在軍權之上,還是智謀之上,都已經足以位列大堯之巔了。
這等情況下,皇位基本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只有在這等如此穩定的情況下,清流才會選擇站隊!
只能說,清流想的,真的很現實!
「我知道,昌南王可能覺得,我們清流這麼做,未免有些太過於流氓了些你都拿下了穆起章,天下基本就是你的了。」
「這等情況下,我們才選擇站隊,實在是太過於現實了。但你要明白,我們從始至終,都只是想要當一個大臣而已。」
「至於當誰下屬的大臣,對我們來說沒有區別。因為,無論何時何地,我們清流的目的都只有一個!」
「保住自己手中的權力,然後為大堯儘可能的保留淨土,儘可能的為民辦事!我們無心加入你們的奪嫡之戰,我們只想為大堯子民,謀點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昌南王若是想要把我們綁在戰車之上,僅此一點!等一切明了了,我們自會拿出自己的態度。」
說到這。
許居正甚至帶著幾分嘲弄的對著蕭寧搖了搖頭:
「想要做到這,昌南王應該明白,這一切到底有多難!所以啊,聽老夫一句勸,當你們昌南王府被削去封地時!」
「當你們被免去了軍權時!當那洛清婉也被休掉之時!你們昌南王就已經退出了這局棋局了。」
「你現在若是安安穩穩,說不定還能當個閒王,保的一生榮華富貴!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的,去當自己的紈絝吧!」
「既然已經藏拙,當紈絝當了如此多年,又何必再站出來引人矚目呢?」
「呵同為王爺,誰又會對那至尊之位,沒有半分妄想呢?」
聽到這裡,蕭寧猛地站起了身子,冷笑道。
走上許府二層的正堂。
推開二層的窗子,透過窗子,隱約可以看到洛陵城的街景。
許居正木木的跟了上來。
這一刻,他總覺得,在這蕭寧身上,看到了先帝身上的威嚴!
當他也走上二層時,蕭寧正背對著他,打量著那洛陵城的一房一瓦。
「今日的詩會,我沒有去。不過,聽說詩會的要求,是讓根據文淵湖畔,含苞待放的春花,十步之內,即興賦詩。」
蕭寧的聲音淡淡的,依舊帶著幾分慵懶之感,和往日並無不同。
可是。
在許居正眼中,此時此刻的蕭寧,早就今非昔比了。
凝視著那窗前的背影,他的身形仿佛被歲月與磨礪細細雕琢過一般,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
曾經那份不羈與紈絝之氣,如同晨霧般被初升的陽光徹底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沉穩而內斂的力量感。
他一步一步,愈發的靠近窗邊。
步伐穩健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出了堅定與自信,不再是昔日那種輕浮跳躍、毫無目的的遊走。
他的肩膀似乎比過去更加寬闊,仿佛能扛起世間所有的風雨與重擔,而那微微後仰的頭顱,透露出一種不輕易向任何人低頭的驕傲與尊嚴。
直到此刻,許居正才注意到,今日的昌南王,竟然穿了一身很是朴肅的衣衫。
衣著雖非華麗,卻整潔得體,每一道褶皺都透露著精心打理的痕跡,與以往隨意散漫的裝扮大相徑庭。
清晨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斑駁地灑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更添了幾分神秘與深邃。
許居正有些愣神。
半晌,才回過了神來,道:
「怎麼?聽昌南王的意思,是打算寫首詩,讓老夫品鑑一番麼?昨日的罪魁賦,沒能看到昌南王的英姿,的確令人遺憾呢。」
許居正並不知道,蕭寧究竟想要做什麼。
只是,他總覺得,這一刻的蕭寧,不容小覷!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蕭寧沒有理會那許居正,這會他的目光,正落在那許居正院內的一棵桃樹之上。
許居正聞言,也朝著自己院內的桃樹望去。
就聽蕭寧的聲音,沒有半分間隔,已然再度傳響。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聽到這裡,許居正微微一愣。
不等他品味過來,那蕭寧的詩詞,再次脫口而出,就好像完全不需要思考一般。
「酒醒只來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
???
!!!
這!
當這一句話如此絕妙之句,就這般隨意的吟出之時。
許居正第一次露出了震驚之色。
同時,心中的思緒,也已然隨著蕭寧的詩句走遠。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若將富貴比貧者,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花酒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閒。」
許居正徹底安靜了下來,心中已然再無半分雜念。
曾幾何時,他也只是一個心中滿載理想,胸中滿是浩然正氣的讀書人啊。
他細細品味著蕭寧的詩句!
透過這詩句,他看到的,分明是一個無心功名利祿,一心花前月下的清醒之人。
一個不為世俗所容的酒中仙!
難不成,這邊是昌南王曾經紈絝之時,那心中的心境?
難得!
難得!
這般心性,這般看淡一切的灑脫,許居正是打心底既佩服又灑脫!
他自問,自己是絕對做不到這般淡泊心性的。
想不到,這昌南王,竟然還能有這般心性!
「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最終,一句詩收尾。
蕭寧轉過頭,默默地看向了許居正。
「曾幾何時,在下也想和往常那般花前月下,與所愛之人長相廝守,永遠當一個閒王!只是,有些人不允許啊。」
「我本無心至高之位,只是,就算我如許中相所說,老老實實當一個閒王,這場漩渦就真的不會波及到我麼?」
「更何況,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曾經,我有不爭的淡然。現如今,為了某些事某些人,我也有了不得不奮力一搏的理由!」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京師,滿城盡帶黃金甲!」
蕭寧目光炙熱的看著許居正,目光之內,儼然已是殺氣騰騰。
盯著對方那癲狂的眼神,許居正都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顫。
這首詩,若是單站在欣賞的角度,好,太好了啊!
可若是站在蕭寧的角度看,這是一種何等的誓言啊。
尤其是最後那兩句,簡直就是在明牌了!
他在告訴自己,他,要奪嫡!
許居正心中激盪,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把蕭寧看了個遍。
他知道,蕭寧在藏拙,可從來沒想過,這傢伙竟然藏得這麼深。
「許相剛剛所說之言,在下記下了。咱們暫且,就將其當做是一個約定吧!」
「有朝一日,我將穆黨踩在腳下!你們清流,扶我登頂至高!」
說完。
都不等那許居正說什麼,蕭寧已然緩步離開了。一筆閣 www.pinbige.com